《女尊之人间欢喜》催墨浓

10、婚事

　　顾挚被孙卫找茬打伤的事很快就传到了衙门，凌云亲自登门探望并传达了京尉大人欲让她在家中暂歇一阵好生休养的心意。

　　此番安排不是衙门闲来无事就是摊上了难得的大事，顾挚与凌云一番交谈，便得知了近日有一支山匪自北方而来占据了云霞山头为害一方的事。

　　这些山匪与寻常四处流窜作案的山匪不同，杀人掠货手段异常狠辣，抢占山头气焰十足嚣张，已经有许多过往商客惨遭毒手来衙门报案。

　　可惜京尉大人上报后，官府派出去几波剿匪的将士都铩羽而归，几次交手的过程中，这帮匪徒作战既快又狠，而且一击得手之后毫不恋战，迅速退回山中躲避。官府的人在山脚驻扎许久，却是久攻不下，只能撤回京中从长计议。

　　凌云遂皱眉对她道，“近日衙门上下都为此事焦灼不已，你既然受了伤帮不上忙，就先暂时在家中休养吧。”

　　顾挚送走凌云却是蹙眉若有所思，按照捕头方才所言，这伙匪徒只怕来头并不简单。他们战术高明动作干净利落，若是没有受过正规的军队训练，断然不会有这样卓绝的作战能力。

　　可若要仔细深究，还需得与她们交上一回手，才好下更为准确的判断。不过她倒也没有太过忧心，因为京中不乏能领兵作战之人，现下匪徒不过是占据了有利地形，又展现出了凌厉的气势，一时震慑住了众将士，待到她们摸清匪徒底细，想来要攻下山头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比起这个，她对另外一事感到更加无所适从一筹莫展。

　　那日傍晚，姐姐送完酒回来，说是在门口看到一个精致的瓷瓶，那摆放的位置一看便知是有人故意为之。她狐疑地走到门口一看，果真如她所言，有一个小巧的瓷瓶静静地被放在门前的石阶上。

　　她蹲下身子拾起小瓶，拔出瓶塞轻嗅一番，不无惊讶地发现竟是上好的金疮药。

　　她在军中摸爬滚打，一路走来受过大大小小的伤不计其数，对这股药味儿是再熟悉不能了。只是这药抹在身上止血化瘀效果奇绝，一看便知并非凡品。

　　当下，她心中就立即有了一个几乎可以肯定的猜测。

　　只是，她不明白的是，穆三公子明明就对她不甚上心，为何又要特意着人送了药来？

　　在历经种种挫折磨难之后，顾挚终于学会要认清现实。

　　如今的她自然不敢去想这药是三公子亲手送来，可他能有这份心意寻人来送药，她就已经觉得浑身都有些轻飘了起来。纵是捏着手里的药瓶有时候能盯上一整天也不会厌倦，还时不时地会不自觉地傻笑。

　　不过，她也没能得意太久，因为几日之后，李叔就带来了一个对她有着毁灭性打击的“好消息”。

　　原来穆家主母前日见过钱琇小姐之后，对她青睐有加，而钱小姐也声称对穆公子仰慕许久，此番钱穆俩家情投意合相谈甚欢，想来不日就有好事将近。

　　孙吴、李信惹出的风波过后，顾挚几乎将穆府招亲一事抛却脑后。此刻经李叔提起，她才恍然醒悟如今三者已去其二，钱琇便顺理成章成了此次大婚最后的适宜人选。

　　“今日未时钱家主母邀我过府一趟就是特意为了商量此次去穆府提亲纳采之事，我方才一收到信儿就立即来寻你了。到底师徒一场，我也不忍心叫你被蒙在鼓里，事到如今你若还是死不了这条心，不如未时与我一道过府一趟，也好看看你心心念念的穆三公子，将来要如何风光出嫁。妻主家又是何等气派富贵，与三公子堪为良配。”

　　钱家虽然比不上穆家家大业大，但近几年能凭着本事在京城迅速蹿起，一跃成为城中的商贾新贵，也着实不容易。

　　至于这钱大小姐她也略有耳闻，只不过传言她并不似母亲那般野心勃勃，反倒更像是个闲散富贵人，平日里喜爱侍弄花草，对家里的生意不太关心。

　　顾挚忍顾不了心头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婚事生出的异样情绪，最后还是决定跟随李叔去钱府见见这个传说中的钱大小姐。

　　在没见到钱大小姐之前，顾挚还不由自主地想着，这人二十八岁还未娶夫生子，其中是否会另有隐情……她本不想带着恶意去揣度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此刻却忍不住想找出一个可以说服自己插手干预的理由。

　　她已经不再抗拒自己还在乎穆彦的念头，甚至敢于承认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在乎的多。

　　可是当她站在钱府门口，等着前去通报的下人领着那钱小姐走到她面前时，她的呼吸却不由自主地凝滞了一瞬，脑中竟有片刻的全然空白，“王秀？怎么是你？”

　　顾挚怎么也没想到钱琇就是那个常在城北难民驻扎之地施粥施药的好心人。

　　曾经化名“王秀”的钱琇也没想到能在这样的情形下见到顾挚，潜藏的身份被戳穿后，她面上稍微有几分局促羞赧。

　　李叔见到她俩从前相识倒是颇有些意外，连忙拉扯了顾挚的衣袖，问她究竟是如何一回事。

　　顾挚笑得有些勉强，钱琇对着她讷讷道，“顾小姐，我不是存心要欺瞒你，只是施粥施药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行善事不留名，我做这些不为别的，只希望以后这些曾受过他人恩惠的人，能够在未来旁人有需要的时候，也能伸出援助之手罢了。”

　　若是换作旁人，顾挚一定会觉得这番说辞伪善矫情的很，可是虽然与钱琇相识不久，她却莫名就相信她说这番话定是真心实意。

　　顾挚初见她时只觉她样貌端正气度温和，举止行为极有修养。

　　而今站在一个媒人的角度，她竟更痛苦地发现，无论是家世品性，钱家小姐与穆彦的确能称得上“堪为良配”这四个字。

　　也许是前两次的经历给了她一些能够自以为是的错觉，才会在见到钱琇的这一刻，感受到近乎是震撼的挫败感。

　　这一刻，她方恍然大悟，原来孙吴、李信不过是为了叫她看清自己的在乎，而至于这钱琇……

　　还有什么比亲手做媒促成这段姻缘更能叫她彻底地放手？

　　七年之后的顾挚，对命运的安排总是异常地柔顺。

　　她几乎是立即就说服了自己，而后眼中焕发出别样的光彩，热络地上前拉过钱小姐就连声道着喜。

　　李叔虽然一开始的时候的确抱着要刺激她看开的念头，可此时见她陡然转变态度，好似顺应天命般地自暴自弃了，心里却又隐隐生出几分不忍和失落来。

　　许久之后，他才望着顾挚拉着钱小姐往里走去的背影幽幽一叹。

　　钱小姐本来性子喜静，平日来往的好友不多，此时见到顾挚衷心道喜，总算找到个能分享喜悦心情的人，是以竟比往日更善谈了些，“我本以为穆家主母为三公子招亲一事只是当不得真的传闻，况且孙小姐与李小姐都那么优秀，与她们比起来我实在平凡至极，离开钱家的我就什么都不是了，于是一直也不敢奢望。没想到那日一见穆家主母，她为人却是如此平易近人，并就三公子的婚事表露出了极大的诚意，我简直受宠若惊欣喜若狂，不敢相信此事竟能成真。”

　　顾挚对穆家主母的印象还停留在九年前那个冷着脸将她扭送官府，勒令她别再纠缠三公子的冷淡妇人身上。这么多年她能在商场上无往不利将穆家发展得越发荣盛，又怎会当真如钱琇所言的那般平易近人呢。

　　可见是对这个贤媳不是一般的中意，想到这里顾挚打量她的目光又多了几分艳羡。

　　果然常年行善积德之人的福气就是好啊。

　　“我今年也已经二十有八了，一直想寻一个与自己能心意相通的人。听闻三公子也是喜爱兰花之人，我在漪兰园里种了成片成片的兰花，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很想亲自带他来看看。”

　　顾挚随着钱琇走到漪兰园门口，望着眼前花团锦簇的景象，心里最后的一丝不甘也渐渐淡去了。

　　她待花花草草尚且用心，待上了心的夫郎自然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顾挚在脸上甜笑，在心里苦笑。

　　你看，她没有理由反驳，没有理由阻拦，她对这一切都无能为力。

　　只能任由一个可怕的念头残忍地撩拨着那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
　　她就要失去他了，这一次她真的要永远地失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