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重笙》YukiVan

1、第 1 章

　　“少爷，您这是做什么？”三九照陆延的吩咐从厨房偷了火折子递了过去。
　　“你且等着瞧”陆延用干草将地上一个小土包围了个严实，然后朝火折子吹了口气，以宣纸做引物点燃了那堆干草。
　　“少爷，玩火若让老爷知道又要讨打了…”，三九还记着上次少爷偷烤鸟蛋差点燃了东厢房，自己跟着挨了老爷一顿揍，还饿了三天，自此那鸟蛋成了他有记忆以来吃过的最好的东西。“怕什么，丢不了胳膊丢不了腿的，况且这个你绝对没见过”，三九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少爷就是这种性格，什么新鲜事物都要尝试一下，也不管代价如何，幸好是生在了陆相这种权贵家庭，老爷看着严厉其实也对唯一的儿子有些宠溺，再怎么淘气也舍不得真下重手，况且少爷虽然爱玩但也说不上顽劣，大概就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共有的特质吧。
　　傍晚的光线有些昏暗，火苗跳动的变得更耀眼。
　　“你瞧你瞧，”三九看见陆延指着的地方突然生出了好多蚂蚁，一开始是零散的，越聚越多然后团成一个黑色的球，轰轰轰的滚过了火苗，炸出噼噼啪啪的声音，那团球越滚越小，等到了湿草上的时候就只剩一个拳头那么大，然后迅速的散开去了。
　　“怎么样没见过吧？”陆延眉眼间有点得意的神色，教书先生说的果真不假，三九惊讶的点点头，少爷的点子可真多，绕是乡下长大的小孩论起玩来恐怕也没少爷厉害。
　　晚上老爷并没有回来，玩火的事情先被管家发现了，陆延抱着兰总管的腿求了好一阵子情，终于免了责罚，三九也暗自松了口气。
　　用罢晚饭陆延又有了新点子，让三九剥了完整的橘皮下来，掀了盖，把蜡融了滴进橘壳里再插上灯芯，橘壳四边吊线拿木棍一挑就变成了橘灯，点起来还有幽幽的橘香，二人拿了橘灯在府里转悠，碰上了散步的陆夫人。
　　“久久的灯做的真好看。”
　　“娘亲仔细闻，还有香味呢”，陆夫人摸摸陆延的头“久久真厉害，是跟谁学的？”
　　“是久儿自己想的，娘亲若是喜欢便拿了去，这里还有好多。”
　　陆夫人挑了一只橘灯，“谢谢久久，玩累了早些休息，莫要耽误了明日的课。”
　　“嗯”，陆延应着和三九跑去西边的花园里了。
　　白天教书先生来教了一通仁义礼智信的故事，陆延听着有些犯困，手支楞着额头偷偷点起瞌睡，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先生还在讲着，看着先生的嘴一动一动就像鱼在吐泡泡，陆延深思就又飘远了，陆延想起来前些日子李昭言说起的京郊东塘湖彩色的鲤，据说许愿特别灵，课闭不如叫着三九一起去抓两只，养在自己家院子里，岂不是天天都能许愿，那样的话就能和三九天天玩耍不被爹爹训斥了。
　　王先生不是没发现陆延在溜神，只不过他也不是死板的教书先生，知道小孩子，尤其是这个年龄的男孩就是好玩，戒尺教训只会适得其反，况且陆延是真的聪明，可能是承了陆相的优点，对什么都过目不忘，既然如此，偶尔一次偷懒也就不必过于苛责了。
　　傍晚陆延果真拉了三九溜去东塘去找彩色的鲤，诺大一个湖要找一条鲤鱼何谈容易，三九就跟少爷围着湖边走，夕阳映照下的湖光泛起一片橙金，好像满湖都是彩鲤一样，陆延就停了脚步，面朝湖暗暗许愿，彩鲤啊彩鲤，如果你没被别人抓走的话，就许我一个愿望好不好，以后玩耍都不要被爹爹斥责了。
　　三九也停了脚步，“少爷，那边好像有人”，正说着一个模样清俊的小男孩跑过来，看到陆延怔了一下然后威胁道“不要把见到我的事情说出去”，陆延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咚的一声就看到那个男孩跳下了水，“少爷，这…”陆延也是一脸茫然，然后就见一队巡逻的官兵经过不远处，拉拉杂杂的脚步声渐渐远了。“少爷，那个男孩是寻死吗？”陆延这才反应过来，“三九你去找根竹竿来”，然后就跳下水去，“少爷，少爷”，三九喊了两声陆延都没回头，三九就急忙去找竹竿，少爷就是这种性子，以往掏鸟蛋挂在树上下不来，也不喊人，就让自己去找被子垫在地上跳下来，索性没什么大碍，但这次万一少爷溺水了，万一…三九不敢想了，只怪自己是个旱鸭子，不能代少爷跳下去，匆匆忙找到一只竿子跑回去，却看到少爷和那男孩已经上了岸。
　　陆延跳下去的时候看到那男孩伏在水里，连忙游近了，仔细一瞧才发现他口中衔了芦苇杆，男孩突然见他游进面色一厉，狠狠一推，陆延本是会游水的，不然也不会贸然跳下来救人，但经他一推呛了水，心里一生气就又呛了更多的水，呼吸不上来脑袋愈发昏沉，眼前一黑，再醒来人已经在岸上了。
　　“少爷少爷，你可算醒了”三九声音带着哭腔，“少爷要是醒不来三九便拿这条命去跟老爷夫人赔罪。”
　　“没事了，这不是好好的吗”，陆延安慰道，环视一下四周也没见那男孩的踪影，又想起自己被推的事情来。“那个男孩呢？”
　　“刚才三九过来的时候那个男孩在给少爷掐人中，什么话也不说，听着你有了气息他就走了，三九拦也拦不住，他就丢下一个手环给少爷说将来若是生了什么事，有缘的话他会助你，少爷往后要救人也别把自己的命搭上了呀…”，陆延整整衣服，安慰着三九，心里有点后怕，又担心回家恐怕又要挨打了，于是和三九统一口径。说起来那男孩好生奇怪，模样俊秀像富家公子但衣着又很普通，莫不是为了下水找彩鲤专门换了衣物？陆延仔细看了手环，上面有一块小吊牌刻着“普灵寺”背面是日月二字，好像是去寺庙求来的高僧开过光的护身符。
　　回到府里的时候老爷仍旧没有回来，陆夫人问起下午陆延去哪里了，陆延和三九一致回答说在府里的塘子里摸鱼，陆夫人责怪了两句，又嘱咐陆延下水要注意安全，就没再追问，陆延隐约觉着这两天淘气生事却没有受到责骂，似是哪里很奇怪但具体又说不上来，摇摇头开始动筷，可能是彩鲤真的灵验了吧，心底一阵窃喜。
　　劳了一整天的陆延回到屋里沾枕就睡着了，梦里梦到彩色的鲤跟他说许他愿望成真，然后就发现自己站在天上看到陆府熊熊火光冲天，陆延一惊，醒过来的时候是半夜，刚巧听到自己门口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陆延朦胧中翻个身，门吱呀一声开了，陆夫人和陈常急匆匆走进来。
　　“娘？”陆延的声音充满了倦意，陆夫人径直走到陆延床边紧紧抱过陆延，“久久，你什么也别问，跟着陈常走。”
　　“娘，怎么了？”陆延发现娘亲的声音带着颤，像是在哭一样，“久久，你要记着，娘爱你，你爹也爱你，往后遇上什么事也别寻短见，别寻仇，娘和你爹就希望你安安稳稳活下去”，“娘…”陆延跟着也哭了起来，尽管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这样的情形他从未见过，让他感到恐慌。
　　“夫人，该走了，官兵定会趁着夜里包围了这里。”
　　“久久你快披上衣服跟着陈常走。”
　　“娘，娘你不走吗？你不走我也不走，”陆延抱着陆夫人不肯撒手。
　　“你先走，娘过两天就去找你。”
　　“真的吗？”
　　“娘几时骗过你？”陆夫人又对陈常说“陈常快走吧。”
　　“那夫人保重”陈常抱起陆延就往府外跑去，府外已经有一架马车侯着，陈常把陆延塞到车厢里自己就赶起了马车一路向南奔去。“陈常，究竟是什么事，娘亲为什么哭了，又为什么让我走？”“少爷，事情说来话长”陈常叹口气，“老爷给你写了一封信，等下到了南郊我拿给你”，陆延总觉事有蹊跷，偷摸着想从马车上跳下去，却被陈常发现拦住了“少爷，老奴求您千万别回去，小皇帝正在派人抓这个年龄的男孩当伴读，小皇帝脾气很坏，你若是进了宫，就再也见不到你娘了”，陈常扯了谎，看着陆延虽然松懈了些但还是有些狐疑的表情，陈常又道“我把你送到一个地方先躲两天，你娘过阵子就去找你”，陆延终于安稳了些，陈常将车驾的更快，冷风吹得泪从脸上横流过去，世事无常啊，庆王在的时候陆家盛极一时，玄明皇帝登基这才几年，就落的这般光景，世事无常啊。
　　到了南郊陈常把信交给陆延，又把陆延交给一个陆延从未见过的人，陈常嘱咐陆延到了地方再看信，赶路要紧莫耽误了时间，最后说了声少爷保重，就驾车又向北跑去了。这个人携了陆延施展轻功继续向南飞去，陆延一阵惊讶，长到七岁从未接触过这类的人，“你是武林中人吗？”那人也不回答只是赶路，走了三日到了一座云雾环绕的山中，那人将陆延交给一个白衣飘飘的人，陆延看着白衣飘飘的人有些呆，从未见过生的如此好看的人，像是仙人一样，只是那眼睛好像很无神的样子，“桌上的东西你拿去吧”，那仙人开口了，声音清清冷冷的，没带有什么感情。“是”，陆延看着那人拿了一个纸包走了，开口问道，“你是谁？我娘什么时候来找我？”，仙人开口了，却像是没有听到陆延的问题一样，“陆相把你送到这里，今后我便是你师父了，这是我曾经欠陆相的情，但留在这里有三个要求，第一，过去的事情莫问，第二，过往的感情莫提，第三…”洛东予看陆延茫然不解的样子，心道还是个孩子啊…“总之，你先拜师吧，这是你父亲的嘱托，在我这里，我保你性命无忧”。陆延恭敬的拜了师，这才想起来拆开信看，信纸有些褶皱，有些地方的字迹因为像是因为沾了水渍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