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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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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九十一号大楼依旧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李寂然索性在九十一号大楼的斜对面租了一间出租屋,他每天就坐在门口的躺椅上读书。
当然这是假相,真相是李寂然想找出九十一号大楼的问题。他就像一个钓鱼的人,守着香饵静等大鱼上钩。
等待的过程有些无聊,李寂然读了半个月的书后,便又开了一家酒馆。酒馆的位置还是在九十一号大楼对面,名字叫做黄泉。
黄泉酒馆没在工商局登记备案,因为一般人也看不见它,它实际上还是藏在画卷内,只不过出入口被李寂然设定到自家出租屋的一堵墙上。
至于酒馆里的服务员,李寂然从梅花镇随便招聘了两位,其中包括他以前的邻居,那位喜欢睡在棺材里唱歌的女子春兰;以及总是站在梅花镇口迎宾的萌妹子玲玉。
黄泉酒馆开张的第一天,孟大宝特意送来了一串鞭炮祝贺。李寂然欣然接过这唯一的贺礼,随手高高挂在酒馆的门边燃放。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李寂然和孟大宝一脸笑呵呵。
然而这一幕挺美好的画面,却让这条街上的行人嘲笑了许久,毕竟在这些行人眼里,两个傻子对着墙壁燃放鞭炮实在是莫名其妙。
自然也有能看到酒馆的行人,但他们看清了酒馆的名字又吓了一跳。于是总而言之,无论是看到还是看不到酒馆的家伙,都认为李寂然的脑袋有坑。
这般一来,李寂然的酒馆开张了好几个时辰之后,才终于迎来了它的第一位客人。
这位客人是一位身材矮矮胖胖的高中生,他今年读高二,名字叫做董温。他路过这儿觉得酒馆的名字很酷,所以就好奇地进来看看。
而这董温推门而入,他第一眼就被摆放在酒馆角落的一口红漆木棺材吓了一跳。紧接着,棺材旁坐着的春兰,那大红的衣裳,猩红的嘴唇又吓了他第二跳。
转过身,董温当即下意识地就要往酒馆外跑。站在酒馆门口,看起来甚是萌哒哒的迎宾玲玉立刻伸出手,拦住了董温的去路。
“这位客人,您进来了至少要喝一杯酒才能离开。”玲玉笑眯眯地对董温说。
“不喝不行么?”董温哭丧着脸,眼前的小姐姐虽然好看,但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幸好这时,一直站在门外傻笑的李寂然闻声走了进来,他身上带着外面的阳光味道,顿时让董温安心。
但接下来李寂然说的话,还是让董温觉得自己进了黑店。因为李寂然对董温说:“我家酒馆第一天开张,你又是第一位客人,给个面子吧,你就随便喝一杯好了。我给你优惠,只收你十元钱一杯。”
十元钱一杯的酒倒是不贵,董温踌躇半天,为了离开这黑店,他终究还是心疼地掏出了十块钱。
付账时,董温小心翼翼地又问李寂然:“大哥,这酒可以打包么?”
这里阴森森的,董温实在想早点离开。
当然,在抬头看到了李寂然瞬间垮下脸色,见机不妙的董温马上又机灵地嘿嘿一笑,自个转圜道:“大哥,我开玩笑,开玩笑的,你千万别介意!”
然后端起玲玉给倒的一杯酒,董温赶紧躲到了一旁。
只是董温环顾四周,很快又发现这酒馆里居然还没有桌子,只在那红漆木的棺材附近放了几把老式的太师椅。
装修真简陋!暗暗鄙夷的董温,见状只得硬着头皮坐到红漆木棺材旁边。
……
“小哥,听曲子嘛?”
瞧见董温坐近,也坐在红漆木棺材旁边的春兰凑过身子撩拨董温,她伸出舌尖,在自己猩红如血的嘴唇上挑逗地舔了舔。
董温浑身一哆嗦,他酒杯中的酒差点洒掉。
“要钱吗?”已吃过一次亏的董温可怜兮兮地询问春兰。
春兰回望李寂然,见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便懒洋洋地回答:“不要钱。”
“不要钱就来一首吧!”董温抿了一口杯中液体,突然发觉还挺好喝,酒香里含着浓郁的梅花香味,令他觉得这十元钱花得值得。
心情平静下来,董温再看春兰也不那么害怕了。特别是他发现春兰站起身后,一袭合体的旗袍竟衬托得身材十分绰约完美……
而当春兰一手勾着兰花指,轻启歌喉,朱唇吐出软糯动听的苏州评弹,董温更是忍不住双眼发光,冒出了无数的小星星。
一改之前的恐惧,董温忽然就不想离开了。
如此磨蹭到下午一点多,董温快要去上课了,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黄泉酒馆。
……
在董温之后,这一天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位客人。
最后一位客人,在夜里十点之后才光顾酒馆,他是一位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模样,满脸胡子拉渣的男子。
这位男子点了一杯酒,就默默地端到角落里独饮,且喝着喝着,他就泪流满面了。
待到十一点多钟,这位男子喝光了杯中酒,他放下酒杯,起身出了门。
一直坐在门口读书的李寂然,抬头瞥了这位男子离去的背影一眼,他悄无声息地也站起身,悄然跟在了这位男子的身后。
临近午夜,大街上已然没什么人行走了,这位男子孤独地走了蛮远一段距离,最终停步在一个十字路口。
远远地,李寂然见这位男子又坐了下来,他坐到了这十字路口附近的马路沿子上,就像一位普通的、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细心的李寂然发觉,这位男子的眼睛一直紧紧地在盯着对面商厦大楼上的一座电子钟。
十二点十三分,这位男子又猛地一下子站起了身,他眼眸里的颓废和孤寂忽然消失不见,换成了一种让人心悸的血红,里面仿佛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此时,一辆大货车恰好正由北往南地急驶而至,一辆小轿车则由东至西而来,它们的交汇点就在这十字路口。
正常情况下,有红绿灯控制路口的通行,这两辆车必有一车会遇到红灯停下,它们根本不可能碰撞。
但就在这位男子眼眸变成血红色的一瞬间,路口的一盏红灯诡异地变成了绿灯。
两辆车所见都是绿灯,于是都没有减速。它们继续风驰电掣地往前开,眼见一幕人间惨剧就要发生!
这位男子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他高高举起双手,似乎是在欢呼,又似乎是在控诉老天。
……
李寂然站在这位男子身后,他摇头叹息了一声,轻轻抛出了自己手中握着的书,这本书的封面上画得是是一条文青范的、彩绘的旷野公路,公路两边都满是各种各样的野花,盛开得是灿烂又明媚……
这本书在空中神奇地迎风变大,大到它封面上的那条公路与十字路口的道路几乎等宽。
由北往南冲过来的大货车,一头就扎进这本书的封面里消失不见。
由东至西的小轿车则急驶而过,幸运地没有与大货车相撞。
隔了数秒,站在这位男子身后的李寂然又招了招手,屹立在道路中央的巨大书本迅速缩小,它眨眼间又缩成了一本正常的书籍,飞回李寂然手里。
之前冲进了这本书中的大货车原地出现,它速度还是和之前一般,平稳地穿过了十字路口。
一场车祸惨剧就这样被一本书消弭于无形,唯一的痕迹,就是大货车的司机在穿过十字路口时觉得自己长途疲劳驾驶,好像产生了奇怪的幻觉。
这幻觉十分美丽,令大货车司机在深夜十二点的城市街道上,竟然看到车窗外是晴朗无云的白昼,两边的房屋与城镇也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开满鲜花的一片旷野……
……
眼眸血红的这位男子骤然回头,他死死地瞪着李寂然。
“你是谁?”他沙哑着声音质问李寂然。
“我是谁并不重要。”李寂然亦盯着这位男子,他反问道:“你为什么要害他们?”
“因为老天不公,也这样害过我,还害得我父女分离,天人永隔。”这位男子恨声回应李寂然。
“还有这样的事情?”李寂然微微皱眉,他紧盯着这位男子的眼睛,渐渐从他血红色的眼底深处,看到了往昔的一幕……
也是在这个十字路口,也是午夜十二点多钟,这位男子驾车带着一位七八岁的小女孩,其经过红绿灯之际,前方明明是红灯却诡异地跳转为绿灯。
正在和女儿说话的这位男子,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一反常的状况,他像往常一般穿越路口,须臾间被一辆泥罐车撞翻!
一片狼藉中,这位男子躺在车子的残骸内,他艰难回头,看到小女孩的头破了一个大洞,鲜血流了小女孩满脸。
这位男子大声喊人求救,可这深更半夜根本没人来救他与小女孩,那辆泥罐车也翻了,司机生死不知。
他彷徨四顾,最终只看到红绿灯下有一个模糊的黑影,正在转身离去。
……
这位男子眼底的影像到此中断,想必后面他已经失去了意识。李寂然再往后翻看,是漫长的浑浑噩噩的一段。
这段记忆里,这位男子四处漂泊游荡,他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直到某一天,他遇到了一位可爱的小女孩,这位小女孩与他车上的女孩外貌相似,一下子唤醒了他的记忆。
于是带着失去亲人的痛苦,带着对老天的仇恨,那天深夜,这位男子又来到自己失事的十字路口。
在当时事故发生的前一刻,他突然发觉自己有超能力了,可以改变红绿灯的颜色。
……
“其实你没有超能力。”李寂然看到这里懒得再看下去了,他怜悯开口。
“那不是超能力是什么?”这位男子不忿地冲着李寂然大喊大叫:“你骗不了我的!那就是我对付这不公尘世的超能力!”
“不,这真不是超能力。”李寂然淡淡地告诉这位男子:“这只是一只冤魂的痴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