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泽》无尾兔

1、道

　　天生道，道生万物，存于自然。制定天地规则，无情无义，以万物为刍狗——这就是天道。

　　一栋古老的四合院内，梧桐树叶落在雕有花纹的青瓦上，约20人左右聚集在偏僻的里屋里。

　　古朴的木雕大门，紧紧的闭合着，屋内牵着数条红绳，绳上各挂着一只铜铃，纹丝不动。

　　人们都穿着统一的青布衣柜，跪拜在地上，身子伏得极低，额头距地面仅有一毫米左右，血从他们的额头流出。

　　落在地面细小的凹槽里，流动着，流动着，最后，在前方的老者面前，汇聚，形成了一道诡异的符文，指向祭祀台上的，唐装少年。

　　他们的嘴机械性的，一张一合，咒语从口中以及快的速度，突出，在最后一个发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屋外狂风骤起，枯黄的梧桐叶旋转着冲上了天空。

　　大门“哐”的大开。风从入口疯狂的涌入，铜铃在红线上不住的晃动着，一时间，铃音响彻了整个房间，在衣袂翻飞间——

　　道，降临了。

　　铃声渐渐消息，唐朝少年那宛若深渊般的墨瞳空洞洞的，指向了门口，半响，他缓缓地张口，清越的少年声自房间内响起：“道。”

　　道越过跪在地上的人，悬空的脚，在符文上跨过，然后在少年的面前停驻了，他漠然的注视着眼前人，似乎不大明白自己为何会在这里显现。

　　环顾了下房内，他转身，开始渐渐地消散身形，想同往常一样融合于万物。可却也这时，异变突生，无数条挂有铜铃的红线向他袭来，绑住了他幻化出来的四肢，而已经消散的身形也跟着被迫恢复了原样。

　　他尝试着移动，却被红线所牵制，同时，少年的手指上一抹细细的红蜿蜒而出，缠绕上了他的手指，在连接上的那一瞬间，其他的红线如潮水般退却了。

　　绳牵，则缘定。

　　在这一刻，少年的瞳孔中倒映出了道的影子，他从祭坛上一跃而下，墨发在空中划过一道黑色的浅弧，仰望着眼前的无上规则，宛若最虔诚的信徒般，他轻声唤道：“道。”

　　“………”道沉默着，手指上的红绳，使他开始幻化出出□□，知道已经无路可逃，他便转身俯视着眼前之人，声音飘渺恍若来自于天际：“吾名天言，违背规则之人，汝唤何名？”

　　“顾家，顾泽。”闻言，少年勾起嘴角，他虔诚地将手覆于心口，双眸紧紧地追随着天言，低语道：“天道，大人。”

　　“………”初化□□带来的沉重感，使天言有些不适，他在寻了个位置坐下后，才开始正视面前的人。

　　一直以来，天道便是万物的主宰，无人可以约束的存在，可如今，他却被一个人类所束缚，剥夺了能力，虽然仍能感知到这个世界正在按照他的规则运转着，但却是没有办法更改了。

　　在红线牵上的那一刻，就可以说他的力量，和顾泽完全对等了，眼前之人越强，他所能得回的力量就越多。

　　思及此。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人，声音虚幻而飘渺：“虽然不知道用了何种法术，但吾须夺回被限制的能力，所以吾会伴汝左右，汝可有觉悟？”

　　“自然。”顾泽应声道，他缓缓地起身，而周围跪着的人，仍旧悄无声息，他们额头的血已经不再流淌了，如死灰般的脸颊无不是在昭示着死亡。

　　“为了您，我会完成你的所有命令。”

　　天道几不可闻地点了点头，血肉之躯使他拥有了人类的情感，但这对于必须无情无欲的天道来说，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好的。他的目光，在顾泽的身上打转着，最后在对方乌黑的双眼上顿住了。“汝，过来。”

　　闻言，顾泽虔敬地迈步上前，却在距他半米左右停住了。天言见此蹙起了眉，他身体前倾，凑到了顾泽的面前，淡漠的目光与之相对，两人离得极近，几乎只要微微躬身，便可相触。

　　“阴阳眼？”天言没有焦距的瞳孔倒映着对方的影子，询问道：“修道？还是捉鬼？”

　　眼眸微垂眼住了无边的黑暗，一身墨色唐装上用金丝绣成的，金龙隐隐有游动的趋势，一头墨色碎发无风自动。他伸出手指抵于唇上，半阖着眼，勾起嘴角道：“是捉鬼哦。”

　　气势逼人，风从堂中穿过，拂起耳边的长发，系在发上的阴阳玉佩随风晃动着，天言将手搁在膝上，他歪着头，将阳佩从发上取下，递于顾泽道：“既然如此，那便捉鬼吧。”

　　“是。”接过阳佩，顾泽简单地用绳子将其挂于手腕，他看向天言，眉眼如玉：“天道大人？”

　　“唤吾天言便可。”犹豫了一下后，天言将手置于他的臂上，由顾泽扶着站起，迈步跨过地上的死人，长长的白袍收拢于肩头，其上饰着墨色的流苏，正随着步子晃动着。

　　走出院子，绕过几个小巷后，便可瞧见开阔的大道。

　　已是午后，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光泽，街道上没有什么人，只有几辆车路过。

　　“汝……你是要去哪？”有些生疏的念出当下的语言，茫然的看着与记忆截然不同不同的街道和房屋。天言侧头问道。

　　“是学校。”牵引着天言，顾泽勾唇回道。细细碎碎的墨发自耳旁垂下，弯弯的双眸，在烈阳的照射下泛起如秋水般的柔和光泽。

　　“私塾？”天言看着对方不知何时握在手中的书，询问道。

　　“可以这么说。”顾泽侧头指向一旁，红漆的围墙，墨发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就在这里面。”

　　顺着看去，但被红墙所阻挡，只能看见从上方长出的几支枯树枝，天言踮起了脚，却发现没有像他预料的那般浮气，他蹙眉看向顾泽：“解除限制。”

　　“虽然我很乐意这么做，天道大人。”闻言，顾泽弯起了眼，但很快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眼睫在脸上投下了一片阴影：“但是如果一个大活人在街上忽然消失了，那可是会引起骚动的。”

　　“所以，请您在忍耐一下。”松开手，他走到立在一旁吆喝的老人那儿，买了枝糖葫芦，像是哄小孩般的地递了过去，虽然语气仍然是恭敬的。

　　但，却如此的令人不爽。

　　“无礼之徒。”声音暗含恼怒，但还是有些别扭将糖葫芦接了过来，在舔了一口后，天言的眸中闪烁着讶异的光泽：“这和我以往尝的，不一样。”

　　“因为时代的变迁，一切都不同了。”闻言，顾泽抬头看向头顶的梧桐叶，看着它被风刮落，旋转着在柏油路上停驻了，最后被呼啸而过的汽车，碾得支离破碎。他回过头，像是有星光被揉碎藏匿于眸中，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这是您制定的规则您忘了吗？”

　　“………”天言静立了半响，他垂下眼眸，手落在了身体两侧，对于万物的漠然之中，却又夹杂着一丝复杂，他轻声道：“是，但现在的我，可是没法做到了。”

　　或许是听明白了天言的意思，又或许没有明白，但顾泽脸上的表情确是分毫未变的，沉默着走了一会，直到一个大门出现在了眼前，他才回过头道：“到了，天道大人。”

　　“安华高等学院”几个大字掉在大理石板上，用烫金描绘，门大开着，依稀可以看见里面的教学楼和几株高大的树木。

　　“走吧。”顾泽抬脚朝着门内走去，墨色唐装使他的背影染上了几分，与天道相似的无情。

　　“顾泽。”看着渐行渐远的欣长的身影。天言第一次正式的喊了顾泽的名字，他的双眸微微眯起，声音也带上了冷冽：“你到底想要什么？权利？金钱？还是这个天下？”

　　“………”闻言，顾泽回过头，微风拂起她的头发和衣角，眼眸似睁非睁的半阖着，他缓缓地勾起嘴角，吐出的声音不疾不徐，气势上却带着帝王般的凌厉压迫，竟不输天言分毫：“您多虑了。”

　　“我要的，不过是您而已。”

　　第二次感觉到了不亚于天地的气场，天言漠然地看着立于前方的顾泽，将糖葫芦放入嘴中，咬下一颗含在嘴里，对于对方的话他并不打算给予回复。

　　物竞天择，想要得到天道，那就必须变强，强到可以左右世界为止。

　　而在那之前，说什么都是徒劳的。

　　“天言。”顾泽轻笑着，眸中隐藏的一丝狡黠，他道：“您说过可以这么叫您的吧。”

　　“嗯。”外面的糖衣已经吃完了，山楂的酸味适天言蹙起了眉头，他张口将其吐了出来，红通通的山楂就这么落到了地面。

　　“挑食可不好。”顾泽看了眼地上滚动的山楂后，抬起眉，看向一脸复杂地盯着糖葫芦的天言，笑道。

　　“不要妄议。顾泽。”小口的咬下糖衣，含在嘴里，天言看顾泽的眼神，已经相当不善了。

　　刚开始一副尊崇的样子，可相处久了，就完全没有尊卑之分了。简直就是个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