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星星的法医之旅》西西里弗a

3、少年

　　廖星星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廖天不放心给她做了全面检查，小姑娘除了骨折、贫血、营养不良之外其他大毛病什么的倒没有，不幸中的万幸。

　　伤筋动骨一百天，在医院躺下去意义不大，九十年代医生相当淳朴，觉得不需要继续治疗时，便急急忙忙催你出院。

　　医疗资源紧张，一个萝卜一个坑，你占着地方别人就没办法进来，廖天倒可以借职务之便跟院长聊聊，但一他不是以权谋私之人开不了口，二廖星星的伤病非一日之功，医院里人来人往，她按时吃药在家静养反而更好。

　　小姑娘没什么东西好收拾，廖天请了半天假，难得假公济私一次把丰城市公安局唯一一辆北京吉普开过来，将星星和张婶给她带的些衣物用品一车拖回去。

　　廖天住的地方是公安局旁家属院里的筒子楼，一共四层，一层十五个小房间，左右各一道楼梯供大家上下出进。

　　狭小走廊上密密麻麻堆着各家炭炉灶台锅碗瓢盆，晾衣杆撑出走廊悬挂着各式各样富有年代感汗衫短裤，水房、厕所位于楼层最东头，廖星星被廖天背着，看人高马大舅舅小心翼翼绕开各个水盆杂物，很有几分趟地－雷阵架势，不禁笑出声来。

　　跟过来帮忙张婶，见小姑娘笑得高兴，还当她没见过楼房稀罕滴很：“小星星以后住在这边，高不高兴？”

　　“左邻右舍都是咱们公安局的人，有啥事吼一声，那可真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分分钟帮忙解决，一句话的事，当然家庭内部纠纷除外。”说着她自己笑起来。

　　警察工作性质特殊，于家庭多多少少有所亏欠，家庭地位啥的可想而知，警嫂们家事外事一手抓，打老婆不可能，被老婆打，嗯嗯，不好说。

　　廖天家四楼东头第三间，十五平左右，用黑棉布隔成两间，以前廖天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大男人一个也不善于收拾屋子，食堂吃饭回屋睡觉，有时候出任务十几二十天不着家，房子能睡就行。

　　现在不同了，小侄女来了，廖天收拾屋子打扫卫生，擦洗桌椅板凳小木柜子，生怕小姑娘住地不舒坦。

　　一间房地方太小，刷白灰什么的也来不及，廖天急赶急赶买来一张小床放在最里面的位置，还找人定了小书桌小柜子，这下来空间便去了七七八八，黑棉布一隔档勉强隔出个小丫头闺房。

　　至于他自己，以前沙发一横被子一放能趟就行，白天客厅晚上卧室也挺不错，不过到底条件简陋些。

　　廖天觉得环境比较局促，怕委屈孩子，但在张淑芬心中那叫相当好了，她家比廖天也就多个五平米，两大人两孩子，高低床一架门帘一拉也是硬生生隔成两间房，好在老大读高中住校，不然还得继续挤。

　　廖星星在小筒子楼单隔间安置下来，二十年后的人看九十年代生活环境那叫一言难尽，转个身都碰桌拌椅的空间，乒乒乓乓油烟袅袅的烟火气，男女混用大爷大妈男男女女排队队的卫生间、水房。

　　起床气严重的廖星星在此住了一星期，完全磨灭脾气，每天准时准点在隔壁左右走廊前后脚步桌椅摩擦声、大人呵斥小孩嬉闹男女混合双打的喧闹声中醒来，拖延症起床气什么的完全烟消云散！

　　廖天又出差了，邱国强落马为了申请死缓，交代出一系列 “通力合作”小伙伴，死道友不死贫道江湖气在他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其中一条线索涉及廖星星亲娘，前些天星星身体未好，他便硬生生挺着没有提这个话题。

　　星星看他好几次欲言又止，主动问她舅到底怎么了，经过这些天相处，她算是看明白自家舅舅，坚韧自律原则性极强，起初那种复杂的眼神再也没有出现过，对侄女在不违反原则前提下绝对有求必应，为了弥补自己亲情缺失还经常做些不符合形象气质的事情，比方小床上的粉红蚊帐和粉色毛绒玩具熊。

　　廖星星小手一挥，示意舅舅赶紧去办案把那些可恶人贩子一锅端，除恶务尽，她腿脚还有些不便，但照顾自己完全不成问题。

　　导致自家破人亡线索就在眼前，廖天无法无动于衷，要不是小侄女，他早就带领大部队一挖到底了，蛇鼠之辈躲到天涯海角也要逮回来绳之以法。

　　廖星星通情达理，廖天不是矫情人，将星星托付给隔壁张婶，收拾几件贴身衣物，便准备出发。

　　临行前，廖天虚掩房门交给星星一铁皮盒子，星星诧异挑眉看下老舅。

　　“星星，家里全部家当在这，存折里大概二千，毛票零钱五百左右，你拿着，自己在家好好养病，吃饭去大嫂家吃，放心我已经给过生活费了，不要不好意思，外面坏人多，你腿脚不便能不出家属院就不出，想买东西让大嫂帮忙，舅舅走了照顾好自己。”

　　廖天摸摸星星脑袋，看着酷似自家妹子的侄女万分不舍，找了这么多年，加上星星如今状况，他心里对于妹妹近况多少有些概念，到底还存有丝丝幻想，万一……

　　廖天雷厉风行，交代完急急忙忙赶去和大部队汇合，留下廖星星一个人捧着“价值连城”铁皮盒子，在风中凌乱。

　　老舅难倒不知道她三岁被拐，混迹魔窟近十载咋生存下来的吗？说好听点叫手脚不干净，不好听就是偷、窃，要不然她怎么好手好脚长大的。

　　但现在，她老舅，跟她相处不到一个月的老舅，他是警察，他亲手把自己救出来，她不相信廖天完全不了解自己过去，即便如此他还是把全副家当交到自己手中，沉甸甸的信任，还真是，不容辜负。

　　老舅走了，日子继续，筒子楼上厕所不方便，张婶心细，廖星星一回来，她便送给她一如厕神奇-痰盂！

　　星星第一次使用时那叫一尴尬，穿越之前她完全不知道这种东西，蹲坑马桶才是正确打开方式，痰盂是个什么鬼！

　　没有卫生间，在室内嘘嘘，廖星星想想都可怕，无奈面对生理活动，毅力控制什么的完全扯淡，想想大晚上穿过悠长的走廊，趟过地/雷阵，拉开厕所隔间门可能出现的昏昏欲睡哈欠大爷，廖星星从心，咱还是入乡随俗吧。

　　晚上省事，早上问题接踵而至，倒痰盂！又是一考验忍耐极限的活，发酵一晚上的醉人芬芳，褐黄色浓稠液体，唉，Hold住！

　　她套好手套，左手捏着小琼鼻，右手探出端起搪瓷痰盂边，屏住呼吸咬牙一拐一拐趟过去。

　　周末早上六点整，筒子楼居民们大多还在沉睡，廖星星绕过走廊上灶台、鞋架、暖水瓶、水盆、铁锅等等，趟雷般到达厕所。

　　厕所大概五平米，三个蹲坑用木板做成隔档，供此层十余户使用，厕所对面有一小门，里间两平米左右，是一简易淋浴房，墙上白灰由于水汽浸染已然斑驳，浴房地面上长长久久掉落成块石灰，居民们早已见怪不怪。

　　星星被神奇味道熏得微晕，一鼓作气端着痰盂，猛拉开隔间门，挺翘精瘦的臀部骤然映入眼帘。

　　OMG！星星吓得差点把痰盂扔了出去！

　　为什么不关门？为什么不关门！

　　很久很久以后，廖星星始终记得她与冯恒远的第一次见面，那场面散发着“诱人”芬芳。

　　廖星星惊呼吓到挺翘臀部的主人，他慢慢转过身来，十六七岁的少年，剑眉星目五官精致，一双桃花眼潋滟有情，身材修长，哪怕身处如此简陋脏晦的环境，依旧散发着一股子贵族矜持气息。

　　贵族少年一手拿着痰盂，一手抓着刷子，正准备清洗，被廖星星一吓，手一松差点掉蹲坑里，可想而知，他看星星的眼神就不怎么友好了。

　　“对～不～起～”端着痰盂的廖星星也很尴尬，早起倒就是为了避免和别人撞上，没想到其他人也有一样的心思。

　　不过转念一想是你自己没关门，我才拉开，责任又不全在我，你这谴责小眼神什么意思！

　　是我的错我认，不是我的锅本宝可不背。

　　星星怒目而视，浑身上下散发着姐不好惹的小太妹气息。

　　少年无语，家属楼真是一言难尽，什么阿猫阿狗都有。

　　“你是哪家的亲戚？”少年语气平淡，完全不受廖星星情绪影响。

　　星星一拳打在棉花上，独角戏没意思，不依不饶倒显得她理亏，初来乍到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见少年没有追究意思，她也就偃旗息鼓了。

　　“我是廖天的侄女！”少女挑眉，示意姐也是有人罩着滴。

　　“欧，廖叔家的侄女。”少年风轻云淡绕过她，就这么直愣愣走掉了。

　　廖星星黑线，欧什么意思，连名字都不问，我是空气吗？啥叫视若无睹目中无人今天算见识到了。

　　拎着痰盂不好跟人理论，少年又一副不与尔等凡人计较清高样，无力感瞬间涌上廖星星心头，哼！一层楼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天高水长咱走着瞧。

　　廖星星转头，掀盖，倾盆，冲水，动作流利一气呵成。

　　她拽着痰盂，把它想象成某人脑袋，我洗刷刷洗刷刷，让你不屑，让你风轻云淡，让你贵族气质，长得好看臀部挺翘了不起啊，都是倒痰盂的人，谁还不是小公举，怎么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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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有幸住过七十年代筒子楼，男女混住WC，BB、烟头、不锁门，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