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掌飞的欢喜与哀愁》尘夜

3、第二章 结仇所来

　　酒楼下又是一阵骚动。刚刚吃了甜头的年轻镖师立刻兴奋地将整个身子都横出了栏杆去看，许大山只得又伸手去揪同伴的裤腰带，谁知手还没碰到，年轻镖师已经缩回了身子，一脸扫兴的样子，嘟哝道：“不好看。”
　　话音刚落，木扶梯上就传来震耳欲聋的脚步声，仿佛是极其野蛮的兽类在集体奔跑一般，顺着楼梯“轰隆隆隆”地跑上来五个人。五人皆是五短敦实身材，方而黧黑的脸孔，小眼、塌鼻、厚唇，衬上样式相同，造型古怪古怪却颜色各异的衣裳，看起来好像五胞胎。
　　“五毒门……”许大山行走江湖多年，瞬间根据来者特征辨认出身份，随即在心中暗叫了一声不妙。
　　“老大，什么是五毒门？”年轻镖师很好奇，他好奇地提问，结果换来了一个“闭嘴”的眼神。许大山将自己的头往下低了低，想了想，又伸手把年轻人不安分的脑袋也用力地往下压了压。
　　“五位爷，请这边……这边上座。”见多了南来北往江湖客的小二也在瞬间判断出来者不善，小心翼翼地招呼道，手指的正是靠窗一排剩下的两张空桌。
　　五人中穿着褐色衣裳的汉子上前一步，却不落座，只向窗外张望。
　　“醉八仙”傍着华山山脚，地势巧妙，二楼望出去，便是青葱山林，陡峭奇岩，山风吹来，松涛沧海之中，隐约可见山顶处露出些微飞檐斗拱，青砖白墙，那正是前任武林盟主，如今已故的叶知秋叶盟主曾经的宅邸“秋叶山庄”，不过而今，它的主人已经换做了那位无人知其姓名的新任武林盟主。
　　“那处可就是秋叶山庄？”褐色衣裳的汉子伸出粗短手指，指着山顶的方向。
　　“回爷的话，那儿正是秋叶山庄。”
　　“那新任武林盟主如今可在庄中？”
　　“这……”小二躬着身子，为难地左右看看，惯是灵巧的唇舌，此刻倒像是哑了一般，支吾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说！”枣红衣裳的汉子，人如衣色一般的急躁，见小二支支吾吾，不肯开口，大踏步上来，钵头一般大的拳头便揪住了小二的衣领，“再不说打死你！”
　　“爷……爷……别打小的，那武林盟主，就……就……住在那儿没错，只是现下……”
　　“莫非他现下不在这华山？”着青色衣裳的汉子说话比枣红衣裳的汉子斯文一些，看起来勉强也算是五人中最不粗鲁的一个了。
　　“在、在华山……只是……”
　　“莫不是正在闭关之中？”
　　“闭关？”小二惊奇地抬起头，连连摆手，“不不不，绝对不在闭关，可是现下……”
　　“一会说在，一会又说不在，这厮摆明了不把咱们兄弟几个放在眼里，大哥，依我看，咱们不如剁了这厮，洗洗烧了，大块的留着自个吃，剩下的就当是个拜山礼送上那什么庄去如何？”说着，枣红衣裳的汉子一把将那小二推倒在地，抬起一脚踩在后者胸口，咂嘴舔舌，如同真地看到美味一般，吓得小二浑身打摆子一样地战抖，嘴里不停发出微弱的呼救声来，也不知是等谁来救。
　　许大山的眉头不禁皱起来。走镖的，行走江湖，见多了绿林好汉，剪径强人，间中不乏抢人钱财还食人血肉者，但像这样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扬言要取人性命，烹人肉身的，却未免大胆得过了头了。
　　“这位兄台……”再怎样都看不下去了，许大山横一横心，正要起身出头，却耳听得“哎呀”一声，正是那枣红衣裳的汉子不知吃了什么力道，整个人竟是一个倒栽葱，一路从楼梯上“骨碌碌”滚将了下去，惊得底楼一片讶声。
　　“是谁！”片刻的楞忡，剩下四人“呼啦啦”亮出四柄兵刃来，那兵刃俱是奇形怪状，却刃口全数青绿一片，显是淬了剧毒。
　　许大山也是愣在了当场，想他行走江湖十数年，出生入死，也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偏这一回，连那枣红衣的汉子是怎的摔下楼去的都未看清。
　　到底是谁出的手？
　　“这穷乡僻壤的，原想不到也有那好果子吃，倒是有人不识抬举，偏要扰人清净，就连这果子也跟着难吃起来，没法子，只能不给他好果子吃了。”茶金色眼眸的美人，一面悠悠地笑着，说着好像绕口令一样的话，修长的手指握着茶盏，候着那仆从往内斟茶。细细的碧绿茶柱从壶口倾出，分毫不差地落入杯中，主仆两人，皆是一派云淡风清。
　　“你们是哪条道上的，报上名来！”黑白两色衣裳的汉子同时叫出声来，却被先头褐色衣裳的汉子一把拦下。
　　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褐衣裳的汉子却是一抱拳：“在下五毒门苗一夫，这几位是我兄弟，二虎，三郎，大壮和小壮，敢问两位……”
　　“噗嗤——”一声，茶金色眼眸的美人当场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以跟外表完全不相称的夸张举动，美人抱着自己的肚子几乎要笑着滚到地上去，“大壮……小壮……哈哈哈哈……抱……抱歉……不过，哈哈哈哈，壮壮，你……你看我给你取的名字多好，恁地入乡随俗！”
　　被喷了一脸茶水的仆从很哀怨地从怀里掏出帕子，一边擦脸一边抱怨：“公子，我不要叫壮壮，我绝对不要叫壮壮！”
　　“叫大壮怎么了！”
　　“叫小壮怎么了！”
　　黑、白衣裳的苗大壮和苗小壮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两张黑黑的方脸刹那变作血红，“嗷”的一声，一左一右包抄上来。
　　“坏了！”许大山惊呼。
　　“五毒门”是江湖上新近几年才冒出头来的小门小派，位处三苗之地，门派虽小，但门下众人俱是练毒制蛊的好手，尤其是那为首五个拜把兄弟，明争虽非中原任何一派的对手，但那手暗中功夫却是少林、武当这样的大派亦谈之色变的。
　　当下不及细想，许大山抄起自己的打铁棍便冲了出去，年轻的镖师原本就是给许大山按着才不敢出头，如今见镖头上了，便也很是开心地抄了长剑跳入战阵之中。一时之间，整个二楼，鸡飞狗跳，茶盏、酒盅、碗碟碎了一地，却是许大山两人与苗大壮、小壮斗了起来，反是挑起事端的那主仆二人，继续在一旁悠闲地喝喝茶，间或喊两声助威。
　　苗一夫在一旁冷眼旁观，观的却不是自己兄弟二人的战事，反是那靠窗两桌。那坐着主仆二人的一桌且不去说，吸引苗一夫更多注意力的却是那独自一人坐着的蓝衣青年。从苗一夫等人进来开始，到苗二虎恫吓小二，那青年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他们几个一眼，只径自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反是现在，众人见有打斗，都惊得作鸟兽散了，他却如梦初醒一般，反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苗大壮、小壮与许大山几人缠斗，眸中精光四射，似乎看得颇有兴味。
　　这个人不简单！
　　苗一夫在心中有了定论的同时却举棋不定起来。他拿捏不准，这人是什么来头，便不知如若自己对那主仆二人出手，他会否出手相帮那两人。
　　“就待为弟的去试试。”穿青衣的苗三郎看出苗一夫的犹豫，轻抬手腕，弹指一击。一道青光随之射出，直奔那美人公子的面门而去。眼看着即将击中，却听“叮”的一声，再看时，却是那叫壮壮的仆从一手按了个茶盅到桌上，那茶盅内中只见一枚青绿色的圆珠在茶水之中飞速打旋，好端端碧绿的茶水，不消片刻就变作棕褐，并伴有浓浓腥臭味传了出来。
　　“切，下三滥的功夫。”壮壮不屑地嗤道。
　　“错了。”美人公子放下茶杯，做教训状，“韩师傅说了，中原人表示感叹，是这么说的‘切，好一个下三滥的功夫’！”
　　“公子，功夫好像不是论‘个’的。”
　　“那么，就是‘好下三滥的功夫’！”
　　苗一夫的脸从黑变白，从白变绿，又从绿变紫，七窍生烟，满眼血丝，再顾不得其他许多，怒喝一声，与苗三郎两人一起跳入战阵之中。
　　“公子小心！”叫壮壮的随从跳将起来，也不带兵刃，赤手空拳便迎向苗一夫与苗三郎两人。双拳击出，却是虎虎有声，谁也料不到他居然有一身可拔山撼岳的神力。一时之间，酒楼之内，只闻拳脚破空之声，苗一夫与苗三郎两人齐上，又带着兵刃，却竟然近不得那美人公子半步。
　　这边打得热火朝天，那边美人也来了精神。
　　“哼，刚才装什么正经，现在知道看本公子了！”望向对桌目不转睛，似是盯住自己猛看的蓝衣青年，美人手枕下颌，媚眼如丝，丝毫没有注意到趁着局势混乱，本来摔至楼下的苗二虎正鬼鬼祟祟向自己摸来。
　　“去死吧！”苗二虎不顾三七二十一，也不知从什么地方顺手捞了什么东西就往落单的美人头上砸去。
　　“公子！”
　　“糟了！”
　　千钧一发之际，那凶器却没有落下来。蓝衣青年不知何时立到了美人桌旁，轻轻松松地挡住苗二虎的手。他慢条斯理地伸手，慢条斯理地取下苗二虎手中的东西，淡淡道：“我的酱鸭，我的女儿红。”
　　然后，又转身对苗一夫和苗三郎道：“麻烦让让，你们挡到楼梯了。”说完，不顾众人的目瞪口呆，提着东西下楼，片刻就走远了。
　　“这……他……”美人气得语无伦次。
　　苗二虎愣了一愣，回过神来开始“嘿嘿”奸笑：“这回可没人救你了，你这个不男不女的臭娘们！”
　　“不男不女？臭娘们？”美人猛地转头，挑起眉，唇角微微上扬，“你再说一遍。”
　　“说几遍都行，你这个不男不女的臭娘们！”
　　“很好。”
　　“公子，别！”壮壮满脸惊恐。
　　“什么？”许大山和年轻镖师满脸迷茫。
　　“骂得好！”苗家五兄弟满脸得色，但那只维持了片刻。
　　醉八仙酒楼始创于太祖建隆年间，是一家有着几十年历史的传统老店，历来口碑良好，客似云来，但在景德三年五月初三那天起，它正式成为历史的一页，传说那一天，有一个美人，单枪匹马，顷刻之间拆了整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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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补充说明一下，作者是上班族，平时住在宿舍，没有电脑没有网，只有周末能回家写文，所以预估本文一周一更，但也不排除突然来了灵感，多更一些的可能。如果遇到周末出差，那周的更新只能暂停，还请各位读者大人多多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