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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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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如果按照世俗的定义,在别人眼中,家庭、事业都无可挑剔的洛骁毫无疑问地是会被划分到人生赢家的那一类批次。像是被命运特别眷顾一般,从小到大,“输”这个字,似乎是天生与他没有任何关联。
将车停在一条稍微隐蔽些的巷口,洛骁靠在车座上打量着巷子另一侧伫立着的不知被谁堆起来的雪人,许久,终于松了口气一般将右手半握成拳,锤了锤自己隐隐作痛的脑袋。
被心里暗恋了整整六年的对象当面质问自己是不是喜欢他是怎样一种奇妙的感受?
洛骁回忆了一会儿半个小时前的那个场景,随即似乎是感觉有些滑稽地摇了摇头笑了起来。
“人生赢家”?如果不是遇见了闻人久,那么或许连他自己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只不过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如果”。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在面对某一个人的时候,会紧张到连心跳都开始失去控制——脑子里分明已经疯狂地拉起了警报,他却还是只能强撑着镇定的面具,竭尽全力地编造着借口,以此不让对方看出自己心思。
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洛骁将那条已经被自己看过不知多少遍的短信拿出来又看了五分钟后,随即才将那封只有寥寥几字的短信页面截了图,珍而重之地存进一个上了锁的私密相册之中。
用指腹在相册的封面上摩挲了几下,再反省反省自己现在这像是痴汉一样的变态行径,洛骁唇角微微弯起一个有些无奈的弧度:天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将那个几乎脱口而出的“喜欢”在出口的一瞬间又给深深咽了回去。
坐在车子里,他的脑海中又浮起了那双深黑色的眼睛。
无论最后闻人久的那个笑有多么具有迷惑性,那双眼睛深处自始至终却还是没有出现过半点情绪波动。
这个人并不信任他。
洛骁想着,又忍不住为这样的自己深深叹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的经历导致闻人久对所有人都抱有如此强烈的戒备心,但是比起六年前,至少他现在已经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他的身边了。
将手机又放回到口袋里,透过车窗眯着眼看了一眼正灼眼的阳光,洛骁踩了一脚油门,重新将车开动了起来。
自从他十五岁那年遇见闻人久的那天,他就知道,闻人久是他宿命,是他一辈子也赢不过去的劫。
而最可怕的是,他明明心里什么都清楚,但却依旧……甘之如饴。
*
周园来找闻人久的时候,发现他正靠在沙发上看书。正午的阳光懒洋洋的洒落下来,正好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她站在玄关望他,明明那人神情依旧平静得近乎冷漠,但逆着光,长长的睫毛半垂下来,在白的透明的下眼睑上印出了一片淡淡的剪影,那样不可碰触的冷冽像是稍稍淡去了几分,那眉眼的精致反倒突显了起来。
精致得都有些妖丽了。
再次无法自拔地在自家艺人的盛世美颜中陶醉了一会儿,随手关上门往客厅的方向走了几步,刚准备说什么,一低头正好看见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杯沏好的茶,愣了愣,有些感动地道:“给我准备的?”
闻人久听了声,头却抬都不抬一下。将手里的书往后翻了一页,出声问道:“号码是你给的?”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正美滋滋的周园却像是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身体瞬间僵直了起来。再低头看看手里温度早已经变得有些温凉的茶,像是捧着个炸弹似的,清了清嗓子,好半天才干巴巴小声问道:“这、这是洛先生来过了?”
闻人久终于掀了眼皮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周园脸上的五官愁苦地缩成一团。
狡辩的话在肚子里转悠了一圈又一圈,好不容易打好了腹稿,正准备回话,但是看着对面清冷冷的一双眼,挣扎了半天,终于还是只能老老实实地道歉:“对不起啊,阿久,我抵抗过的……但是最终还是没能抗住敌人的炮火。”
闻人久眼皮又垂了下来,视线扫过书页上的文字,声音淡淡的:“他们答应了你什么好处?”
周园抓了抓头发,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这、这个……一定要说吗?”
闻人久没回话,只是将手里的书又翻了一页。
虽然闻人久的性子并不怎么能让外人看透,但是毕竟在他身边做助理也做了这么些年,周园一瞧着他这个样子,心里直觉要遭。左右权衡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咬了咬牙,梗着脖子道,“洛先生说,他能帮你!你本来就该属于这个地方,他能帮你重新站回到属于你的那个位置上去!”
周园愤怒的脸颊通红:“当年的那些事情明明全都是误会,但是为什么公司从来不为你解释呢?这两年你过得这种日子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将手中的书合起来放到身侧,再抬眼朝周园的方向看过去,看着她一张愤愤不平的脸:“你相信他?”
周园垂在双手紧紧地握成拳,用力地点了点头。
闻人久:“为什么?”
“因为,”周园这次思考了好一会儿,有些犹豫地道:“眼神吧。”
“洛先生看起来和别人好像不一样。”说着,又看一眼已经完全凉下去的茶杯,下意识地脱口道,“而且阿久你肯让他进屋,不就是也认可了他的意思吗?”
闻人久垂着的睫毛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周园好像发觉到自己又踩了什么地雷,小心翼翼地又确认了一遍:“不……不是吗?”
闻人久却没有再接话了。
似笑非笑地又看了她几秒,转了个话题道:“一个星期后电影就要开拍了,嘉怡看来是不准备再插手我的事情,那么此后所有出行之类的安排就全权交给你,你能办得到吗?”
周园几乎要从椅子上蹿起来,声音因为激动都忍不住打着颤:“我可以,我可以的!”
闻人久点了点头,“那就这样,今天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说着,起身将刚刚一直拿着的书随手丢了过去,“送你了。”
周园应着声,感激涕零地接过那本书,直到目送着闻人久的身影消失在卧室的木门之后,这才如获珍宝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家艺人第一次亲手送给自己的礼物。
于是,周园就清楚地看见了一行血红大字被印刻在漆黑的封皮之上,正一点点地渗透出叫人头皮发麻的森森阴气。
——《满清十大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