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朝文武为卿狂》清茶荷花

2、梦里不知身是客

　　都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爱恨纠缠瞬息即逝，缘起缘灭弹指之间。我愿做那条失去记忆的鱼，尘封过往，锁住流年，今生不再与你相见。
　　迷雾，重重的白雾如帘幕般遮天蔽日，周围一片模糊，只剩下自己龋龋独行的身影。想挣扎，无奈手脚都似乎被无形的绳索捆缚住一般，只能徒劳地挣扎。“有人吗？有人在吗？有谁能够救救我？”心中一千遍一万遍地呼唤，奈何到了嘴边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这——是一场难以匹敌的较量，你越挣扎那种无形的力量就越束缚得紧，像是蛇一般越卷越紧，最后直至窒息！胸口痛得无以复加，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所有的所有全部压在身前。
　　“啊！”林有姝大喊一声，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瞬间似乎所有的空气蜂拥而至冲向口鼻，这一刻她连着剧烈地猛咳起来，咳得似乎连心肺都要吐出来一般！
　　“怎么了，这又是怎么了？”耳边猛地响起一道苍老的男声由远及近，伴随着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碰撞声、鸡飞狗跳的声音一路飞奔而至，最后化为一声剧烈的嘭响，门打开了！
　　屋外的光线瞬间刺入眼帘，眼睛刺痛，忍不住流下泪来。“哎呦歪，我的祖宗哎，你这又是怎么了？可不要再吓唬老道了！”满眼的金光闪烁中，唯有耳边这束声音带着几分熟悉感，虽然有斥责，却依旧挡不住满满的关切。
　　委屈，无限的委屈自胸中蔓延开来，林友姝一下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放声大哭起来！
　　先是嚎啕大哭，之后越哭越低，到最后只剩下无声的抽泣。恍惚之中听到耳边传来低沉的叹息，“哎！哭吧，尽情地哭吧，哭完了也就不难过了。”苍老的声音里饱含着深深的怜悯与无奈。林有姝失去的理智终于回笼，她清晰地感觉到背上有一只大手正轻拍着，头顶还被掌心的纹路硌得有些痒痒。她慢慢抬起头，隔着泪眼端详眼前的老者。
　　凌乱不堪的头发，香叶冠歪歪扭扭地别在头顶，一身破旧的道服里经过刚才的拉扯下居然露出半角僧袍，脚上却穿着六孔的僧侣鞋。凝神细看，眼前的老者头发全白，面色红润，嘴角还挂着一缕苦笑，手忙脚乱之中还不忘安慰自己几句。
　　林有姝心中一暖，低声问道：“老人家好，请问这里是哪里？”谁料老者一听这话忽然暴怒，猛地推开她，眼睛瞪得铜铃似的。“莫不是你又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我，我是谁？您又是谁？”迷茫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无辜。
　　老者迅速跨前一步，指着她的鼻子再次吼叫：“你真的不记得了？”
　　“嗯，还请您告诉我。”
　　看着她点头，老者气不打一处来只是在原地跳脚，连手上的拂尘也扔了，只剩下不甘的咆哮。“又不记得了，又不记得了。”看他那要吃人的样子，林有姝瑟瑟地缩了缩身子，低声再次询问：“不记得什么了？”
　　老者顿时坐在地上哭天抢地，“我老人家好命苦啊！”边说边不断捶着胸口，比死了爹还难受的样子。吓得林有姝忙不迭下床搀扶，“老人家你到底哭什么？”
　　哭声一顿，老者忽然抬头冷笑数声道：“你哭什么我就哭什么！”这变脸的速度堪比川剧大师。
　　林有姝心里一凛道：“可是我，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是觉得心里难受得要命！”
　　“瞧，又来了，又来了。”老者不断拍着额头叹息。
　　“您莫不是认识我？”
　　老者冷冷一瞥，竖起三根手指：“这话你已经问了第三次了！要是这次你还想不起来，老头我恐怕也要魂归西天啦！”
　　“额，”林有姝脑中一片混乱，如此奇怪的语言，也就是说他肯定知道某些真相。
　　“我想问一下这第三次是一天之内的三次，还是一年之内的三次？我又是怎么到这里的？”
　　“哎，算了算了”老者极度不耐烦地摆着手，“你姓林，名有姝。不过现在得叫林有书。”
　　“什么样的书？”她愕然。
　　“当然是书呆子的书，要不然你还想叫什么？”老者急急催促：“既然你已经醒了，那就不要废话。其他的老道都不知道，我老人家只知道你必须要搞清楚一个问题：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到底想要什么？”
　　明明是三个问题好不好，欺负人脑子糊涂么？
　　林有姝没有思考，事实上也容不得她仔细思考。因为老道已经一脸嫌恶地看着她说：“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竟给你师父丢脸。还不快点把衣服收拾好随我上路！”也不知道刚才是谁哭哭啼啼。
　　然而面前的师傅这句话信息量极大，林有姝微微怔忪。
　　“瞧你那傻样，怎配做我栖云真人的徒儿！”
　　林有姝不顾额头上的爆栗，追问道：“您是我师傅？我是您徒儿？我叫林有书？我们要去哪里？”
　　老道白眼一翻，：“废话，限你一刻钟整理好东西走出来，要不然我可不管你。”说完大踏步走出门去。
　　“如此喜怒无常的人居然是我师傅？”还没嘀咕完，门忽然又被重重推开，“快点快点，把这根簪子戴在头上。”说话间一枚青色的物体扑面而来，正好落入她的手中。
　　林有姝手忙脚乱的接住，仔细一看，是一支雨过天青色的男式簪子，外观通透无瑕，
　　簪尾浮着几朵云纹，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异常。然而这样的东西却让她心里一咯噔，赶忙上下打量一番后重重吐了口气。至少知道自己还是个女孩子！
　　她的眼睛四处打量，终于看到破旧的桌子上放着一面铜镜，连忙拿起来看了一眼，镜子虽然模糊，但依稀还是能够看到自己精致的五官和稚嫩的眉眼。她微微一笑，镜中人便如同明月出天山般慢慢绽放开如水的光华。
　　“不用看了，你这身臭皮囊倾国倾城绝代无双。还不赶紧别上簪子！”不知什么时候老道已经站在身边，看到她望过来，居然转过头去斥道：“这时候居然还只知道照镜子，果然是女人，头发长见识短！”
　　经过几个回合，林有姝已经摸清了他的尿性，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凑到他耳边打趣道：“师傅莫不是害羞了！”
　　“去去去，贫僧早已看破红尘，又岂会被这等区区伎俩蛊惑！”
　　“咦，师傅您一会儿老道，一会儿贫僧，您到底是道是僧？”
　　“僧即是道，道亦是僧。同为皮囊之躯何来区分？”看他那得瑟的小样，恨不得一拳头轰在他脸上。可惜这些只能想想。
　　于是林有姝倔强的性格发做，“那可不是如此说法，自古以来僧道不两立。当今圣上又极崇信道家之说，上有所行下必效之。如今天下可是道家的天下，僧人已经是昨日黄花了。”
　　“小小年纪口出狂言。那我问你当今圣上又是谁人？今年年号几何啊？”
　　“咦，我怎么知道的呢？现在又不知道了。”林有姝一脸讶然，深感头疼，看来这真是千古的谜团。
　　“哎，指望你自己想起来那是难如登天。幸好老道我机智，早就想好了对策。”只见他一扬手，那根簪子便如同长了眼睛般自动别在了头上。
　　咦，如此不科学的情况是如何发生的？还不容她细想，更加惊世骇俗的景象出现了。林有姝指着镜子里的人影，双手颤抖，语不成声，“这这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老道得意大笑，抚着颌下三寸长须道：“小样，这下你该知道师傅我的厉害了吧？”
　　“师傅莫不是仙人？居然能把人瞬间变成男人？”林有姝失声问道，说完之后更加吓了一跳。因为连说话的声音也变成男声了！
　　“去去去，哪来那么多仙人，你可不要被乾光那二货给忽悠了。”栖云真人在此大放厥词，若是远在京城的乾光皇帝听到此话不知作何感想。可惜，这位一心痴迷丹道的皇帝大人不知道有这号人物，否则凭着他那不管不顾的性子，定然会哭着喊着赶来的。
　　有这么一位皇帝，道家真是一时风光无两。三里一小观，十里一大观之语，绝非空传。至于京城，皇宫，那更是群魔乱舞。只要是个阿猫阿狗，会几手骗术，能炼几颗饱含重金属的仙丹的“真人”，统统都能得到丰厚的赏赐。
　　上有所好，下必效之。一时间，天下莫不以学道为荣。百姓们坐在一起聊天，也不聊你吃了没有,今天天气怎么样了的屁话。所有人的追求一下子都高尚起来，大家都忙着修炼成“仙”。渐渐地那些阿谀奉承之徒便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势力。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些人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炼丹，然后呈献给皇上。
　　当然，皇帝也没有这么傻。他不仅不傻，甚至可以说是多疑而精明的。要不然也斗不倒号称“两朝重臣，大国重器”的燕南山燕大人了。
　　所以想出头是要冒着绳命的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