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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两清与毕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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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姻,喜爱吾么?”
“喜爱……”
“再说一遍。”
“喜爱……”
“再说一遍。”
“喜爱。”
他一遍又一遍的问,她一次又一次的答。他是只狡诈的狐狸,深懂谎言说上三遍可能成真的心理暗示。哪管外间日月,已轮转几何,依旧身在结界内,封闭了所有,舒展出了身后的九尾庞庞,堕入了极致贪婪里。但始终难以满足,于是,倾尽了所有温柔,一遍又一遍的将她疼爱。
直至她倦得沉沉睡去,这才罢休下来。然而心境,却堕入了更加狂躁与复杂的深渊里。
这种胜负欲,激得他遍体难受。继续再这么与这小东西呆下去,求而不得的焦狂,这一发便难以克制的身心欲~念,或许可将他逼至疯魔的地步。
这种无法掌控自我节奏,溃败难止的失智感,还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惊惧,他竟然待她产生了惶惶不安的莫大惊惧。然而再一眼之余,又觉那张被侵略得略肿的红唇,是如此的娇艳滴艳,诱得他情难自控的俯下去,再度轻轻舔~舐了一番久久才满足。
随即,终是克制住了心火缭扰。挥袖散了结界,随意拢了衣袍,赤足款款下榻的朝外走去。一步几不舍的回头凝望之下,他还是出了殿门。下一刻,便快速翻掌将身后的殿门紧紧阖起。
唯恐自己,会因结界散掉而流泻出来的那股欢~爱过的麝香味道而再度引得喉间津液泛滥。
狐者,果然不能舔尝这般的滋味,不然皆会变得无法克制住本能么,简直太不堪!
抬手抚了抚胸口处割舍的疼痛,他心头又翻涌起无边痛恨来。她一皆低微的小小树妖而已,凭了哪一点,偏得要将他尊严踩踏在地的不要他?!这苍生大地,还有何物能抵过他姿容。
他弃了所有颜面,散尽了魅~色的引诱,却只换来了这满心的空荡愤恨!
着实是只可恨的小东西,凭地这般恃宠而骄,将他折磨成如此痴傻的境地。
即是如此,彻底斩断了这念想又如何。再者,他已夺占了她的身,也不算完败的亏了是不是……嗯,她那身体,到真是妙不可言。那声音,也让他销魂入骨……
唔,该死,又来了,又来了,这种想舍又念的反复煎熬,真的太过折磨!嘎吱一声,他抬爪狠狠抓向了墙壁,划拉下了五指深深的痕迹,终是克制住了心头念想。
正在这时,宫殿的长长走廊里,渐来渐近一名被西王母谴来探听情况的老妪。
待接近到一定的距离时,老妪闻到了一股强烈的味道,是至九耀神尊身上散出,一颗心忽然乱了平静地咚咚狂跳起来。从前,神尊表像虽惑,但内里却散放着一股冰冷的气,将表像的惑给压制在可让人能忍受的程度。而不像是现在,仿佛从骨骸深处透出着一股荡漾的靡靡魅气。
老妪傻了眼,心速加快,双腿无力,双眸眩晕的扶住了墙壁想要来抵挡这股肆泄的魅气。然而眼神,却半点也离不开前方那道身影。那九尾的神狐之帝,赤着双足,一掌揉头,一掌狠抓在墙壁的深处里。松挎着坠地的衣袍,露出着精美的锁骨与胸膛。齐腰的银发,也凌乱不堪。
就连发顶的两只绒耳,也无力的朝向两边软塌。一副,愁苦难忍的模样。
然而便也是这幅颓废无力的模样,也能让老妪迈不开脚步移不开眼神的觉得窒息。然而,等那双眼朝她正式举目望来时,老妪的鼻腔往下涌落了两管鼻血,然后双腿一软的朝地面倒去。
她会被这股魅气给逼至命绝,却半点也升不起恨来。
呼吸加剧中,见那双赤足渐行渐来,身后还拖着一众,看似毫无气力的九尾庞庞。
“王母……噗……”她倾尽气力扬声撕喊了一声,想要传递出去,让王母能有所戒备,不然定会被这……
“嗯,本尊烦乱不堪,也想找婉妗聊聊,她现在身在哪儿?”他现在身心都透着虚软,连耸动一下鼻翼嗅闻都不愿。只盼婉妗能化解他心境复杂,让他再得一身轻快。
老妪躺在地面,狠狠克制的不想回答,唯恐王母会受到这波气流的伤害。
“不知道吗,那算了,本尊自己去找。”他走了两步,老妪刚松落一口气的强行将嗅觉也封闭住,却不想那神尊又回转身来,“啊,对了,殿内睡得深沉的小东西隔一段时间记得喂一点水进去,不然会渴着的。”说完,又揉着头的晃了一下身形,开始在偌大的瑶池境内寻觅起来……
而这厢,姻姻之树,还在沉睡。然而这睡,也并不安稳。
她再度堕入了一个,燃烧着熊熊烈焰的梦中。梦中的最后,她惨叫着被焚烧得死去,化为了一座大山。但奇怪的是,她无比清晰的听到了石山的深处,荡响着一声声坚韧的心跳躁动声。
她无法离开的挣脱出这梦境,一直听着那渐来渐强大的声音,眼看着牠化作了一只蝉蛹的模样脱茧而出,额心显现出了一道飞扬的漆黑魔神印痕。
还不等她发出一声尖叫的欲逃,那魔神已张开可怖獠牙,一口吞噬咬碎了她的头颅!
“啊啊啊……”一叠声的尖叫下,姻姻……终是至恶梦境中醒来。可心跳疯狂的忘不掉,梦中那魔神可怖的漆黑瞳色与一口尖锐獠牙,还有额头被咬住的痛感,还有颊边流血的湿润感。
嗯,铁锈般的湿润感?她惊惧的抬起一只手,慢慢触碰上了自己脸颊。待拿下一看时,居然满手的血!大骇的忙在床榻擦拭了个干净,一鼓作气的退离开距离惊惧地望着。
上次她做梦,梦到被火烧,醒来床榻真有一个焚烧的痕迹。
这次她又做梦,梦到被咬,醒来真的有满脸的血!这天界太莫名的诡异,只怕她是再也呆不得了。那只诱骗了她上来的白羊兽如果胆敢再出现,她定会杀灭了他用来做全羊宴。
暗暗咬牙的坚定了目标,她顿时充满干劲,猛地窜起身,然而双腿却大软的跌坐下来。
她的身体,像是跋过高山,涉过深水,被拆散又重组般的虚脱无力。
愤恨的捶床一瞬,侧目一眼下看见了房间的地面上,跪着十来名举着托盘的老妪。那些托盘里,有精美的华服与发饰,有硕大的珍珠与奇珍异宝,还有成堆成堆的金叶子。
“你们这是……”她故作好奇,却咬牙低问。
有名老欧,跪前几步的的抬头作答,“这是王母吩咐送予您的。”
姻姻还记得,至昊天帝那里到瑶池时,这群老妪像是被自己拖欠了百八十两银子般的愤恨嫌弃着她。现在这嘴脸,反倒像是她们觉得亏欠了自己千百两似的。
做得对,忍得好,被翻来覆去的好一通折腾,换到这样反转的待遇,也算值得了吧。
三十三年的夜夜相对,她如果还能被那只恶狐迷惑到完全失去神智,那也修炼未免太不到家的无能了。忍住这微的苦涩吧,毕竟与命相较,其余的皆得靠边站。
只是现在,该得装出一副什么也不知道,还是大受委屈的模样才好?
思考了片刻,姻姻决定趁机离开才是正举。轻轻吁了一口气释放了心中憋藏的所有不甘与愤恨后,她整了整理一番睡乱的衣衫与散发,丢下一众跪地的老妪,下榻拉开殿门冲了出去。
刚奔了几步而已,便见到了一名貌美的婢女迎面而来。她没自报过名讳,所以姻姻不知该如何称呼她。只是她一脸仿佛自己亏欠了她万两的表情,着实让她心境不怎么愉悦。
“你……”姻姻话还未说完,便见她身后有老妪追了上来,一把将她扯得跪了下来。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尊严丧尽,啧啧啧……”她摇头晃脑的轻叹这句,感慨了下自己的卑劣无耻,就这么越过她们,直朝着外边负手大步而行。
外边,风高爽朗,金乌灿烂,她仰头贪婪了一口。念及了那场缠绵,还是抵不住红霞绯染了面颊。多年前,是他欺她。而今,她也欺了他一回,还赔上了点别的。
这就,两清的放下吧。说不清心底是何感触,微微苦涩之余,仿佛又得了点解脱。
“姻姻姑娘,王母有请。”身后有声恭敬,她扯开一笑的回眸:“嗯,烦请前边带路。”
兜兜转转一番行走,她被带着来到了上回的那个水榭之中。
高坐上只有西王母,不见了某只蛮横的狐狸。不过也好,她现在也不太想面对他。只是这西王母,为何也扭脸不看自己?难道是为那狐所做的事情,觉得丢脸羞耻?
嗯,这占据了胜利的感觉,还不错。
姻姻暗暗品味了一番,淡定的在下方处一个椅内端坐的拿过桌边早已布下的一杯茶。
喝完了整杯茶缓解了喉咙干渴,才朝上望去:“王母,我入得天界来本是为选仙的,不是为参与你们与昊天帝之间的较量。所以,能不能放我离开,让我回归属于自己的日常里边去?”
说完,一脸诚挚渴求,又万般言谢的神情望上着等待。
有那么一会儿,西王母才忍住了满心的羞愧,调转眼神的朝下望去。开始暗自揣测,下边那小妖精究竟知不知道九耀那无耻的家伙,已有将她吃干抹净个透彻这回事。
“那、那什么……”西王母扶额,太过难以启齿。
姻姻暗暗一苦笑,分明吃了亏的是自己,却还要来安抚这些尊贵的神。
“王母有话直说就行,我向来没心没肺惯了,不碍事的。”
西王母更觉惭愧了,又是忍了一阵后,才抬起面来,“那什么,关于你和九耀神尊,在那日清醒之前的任何种种,你还记得些什么?”问完,西王母觉得自己变得同九耀一样的无耻了。
早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九耀单独与这小妖精呆在一起的!
姻姻因这问也微微一怔,如果承认了,肯定能羞得这西王母所有脸面都丢尽。可是一旦承认了,万一会引来更纠缠不清的后续怎么办?所以,还是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吧。
是以,忙举手故作深思的揉向了太阳穴,“嗯,只记得王母说,‘九耀,你若败了,便会被昊天如何,你想过吗。你能忍受得了尊严被辱尽,被他碾压在足下践踏的滋味吗?如果你能忍受,便也不需要你再顾及我们死活了。’这里了,之后的就空白得想不起来了。莫非,小妖我在神智昏沉的睡梦中,不明不白的做下了什么恶事,以至于现在,王母是在找我算事后账?”
嗯,这还击不错,且看她如何回答吧。
西王母觉得脸都丢尽了,却不得不端起笑来面对。
“没有没有,你没有做下任何的坏事。”
“既然是这样,那我可以离开了吗?”
“这、这还需要待九耀醒来再商议。”
“啊……”姻姻再度抬手扶额,“我好像又想起了点什么来……”
西王母身体跟着一僵,“想起了什么来?”
姻姻转而捂住了胸口位置,“我觉得做仙家也挺受限制的,想我那选仙的课本上有条律令,说是天界的任何神与仙,都不可轻辱他人的擅动唇舌与武力。轻者,罚金了事,重者可是要受雷霆之击,或者被剥去仙籍的关押天牢。幸好我一直奉公守法,没有冲动的犯下这等大错呢……”
西王母狠狠一怔,额头冒出了大片的冷汗来。而后,醒悟了什么的端起威慑朝下望去。
“你这小妖精,真是何其的卑鄙!如此,你预备想如何?!”
姻姻故作出一副无辜的惊惧模样:“咦,我有说了什么吗?”
西王母怒拍了侧身的案台:“大胆!放肆!你以为我会受你要挟吗?”
姻姻无惧的也懒得再伪装了:“我只用一个离开,便可让所有化为不存在,很简单。”
“哼!”西王母冷哼一声:“你胆子不小,竟连九耀都敢算计,怕是你不曾见识过他真正生气的模样,或者说太过恃宠生骄的没将我们给放在眼……”
“不不不!”姻姻忙挥手阻断,“我就是太将你们放在眼里了,才会狠心舍了自己的来顺势摆下这样一个局,还望王母怜我一片真诚。我与那什么神尊,真的不适合在一起。”
“你是说真的?”
“真的,比金子还真。”
“可他顽固不听,我又能如何他。”
“他已经放开了,只是太过的胜负欲,让他难受而已。”比起被谁所弃,他更适合先舍弃他人,那阿离已是很好的例子。再者,缠绵中他也一再言恨了,恨她狠绝,不愿败在昊天帝之下。
他在边缠绵中,边对她做着舍弃,她很清晰明了的收到了这样的讯息。
西王母愣住了,也不知该作何回答,只觉这一切烦扰得,恨不得早些化去。默了良久,才缓和出一口气,“你不会拿捏住这个去选择昊天帝那边吧。”
姻姻拍着胸口做保证:“我是嫌命太长了吗?”
“那好!”西王母再度一拍桌面,“来人啊,把金子端上来让她拿走。”
姻姻忙笑着举手回绝:“我不收你们任何东西,万一你们哪天再来纠缠,还可有回转的余地。虽然挺恶心自己,居然用这来摆局与牵制。但也就此别过了吧,但愿缘尽的不再有相见。”
说着起了身,显现出足下飞行云一跃冲天。回首再望瑶池,已变得渺小不可见。
破云再破云的直落天界而去,却忽感到身后有磅礴的水泽之气凛冽的扑来。
“何处来的这么大的水泽之气?”
愕然的回首一望,有只尖嘴单足,体型庞大的飞鸟,伸开爪子,将她给抓在了足下。本能的挥拳还击,却被那尖嘴对穿了掌心。还来不及发出一声尖叫,就被牠喷出的一股烈焰包围。
火,像是她梦的那场燃烧掉她所有的熊熊烈焰,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袭来!
有一瞬,她仿佛挣脱了什么,看透了什么,而后便双眼一闭的堕入了黑暗的昏睡中……
等再醒来时,居然身处在一片不甚明亮的水泽之地。她的双手双脚,都被铁链困住,身上还燃烧着痛彻心扉的火焰。忽然的一瞬,她记起了前方不远处,坐在藤椅中的男子是为何物来。
“毕方!毕方!毕方!”莫名的,她满心皆是愤怒的朝他凄厉痛喊,“火神的爱将!”
椅内的男子,往后一靠的柔柔笑开,“嗯,想不到一颗小小树妖到是有点眼界。我却为毕方神鸟,曾一度追随在火神祝融麾下,助他大败共工。待昊天帝新建了天界秩序后,领了一个水神的闲职。你可知道我为何身携水泽之气吗,皆是因某一战之后,被天道狠狠的惩罚了。”
“我腹内燃烧着一把愤怒烈焰,时时刻刻烧灼,痛不欲生之下不得不用水泽之气镇压。如今的毕方鸟是单足,但万载以前的毕方鸟乃双足翱翔。皆是因那一战,被断裂的山石生生割断了一只腿。那种痛彻心扉,再也不想领悟了。所以,这苍生大道,唯一权独大,才能永享太平。我知很多远古妖神族不理解我的做法,但我愿奉献己身,来验证我所追随信仰的这条大道是正确的。”
姻姻因痛彻心魂而产生了记忆的混乱,只觉肺腑,在鼓噪着什么。
“毕方,你想将我怎么样?”
毕方不答,错愕了神色的侧耳向上。忽地坐直了身体,打了嘘声的手势。
“你听,是不是有雷鸣之声?似如那年,天柱断裂之后的震怒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