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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北方林恩家族教堂很幽暗,或者说在这有着漫长冬季的北方没有哪一所房子是不幽暗的,白昼不到一天的三分之一,窗户尽可能缩小以抵御寒风和暴雪,有限的魔法燃料比起照明更多地用于取暖。毕竟与温暖比起来,光明实在不值一提。
      葛兰·林恩站在教堂的主厅,对着高大的大理石神像行礼。神情肃穆的因波斯一手拿着贤者之石(当然是红宝石伪造的),另一只手拿着法杖,腰间佩剑。白色的神像在黑暗的背景下显得格外靠前。
      葛兰的一只手按在上面,神像的表面逐渐浮起一层薄薄的光晕,这层光晕包裹着因波斯,也照亮了神像顶端未被照亮的部分。
      因波斯的头上戴着一顶冠冕。
      它的简陋程度甚至称不上“冠冕”,只是主神所戴的东西总不能称作帽子,所以才有了这样的称呼。那戴在头上的东西比起一顶冠冕更像花环,不过一朵花都没有,叶和花早就从树枝的表面脱落下来,粗粝尖锐的树枝交织在一起,表皮有裂口和虫蛀过的节斑,有些树枝甚至还带有尖刺。
      一顶荆棘冠冕。
      葛兰·林恩叹了一口气,久久地仰视着这顶破败粗糙的冠冕。因波斯带着神圣的面无表情平视远方,丝毫看不见下面仰望他的葛兰。

      深夜总是在吞噬一些东西,又在揭露一些东西。
      公爵府的客房床过于庞大,以至于维瑟尔斯看着陷在柔软被褥里的缪尔,总觉得他像大海里的孤船。尤其是在缪尔蜷缩成一团,在梦中不断发抖的时候,他就像快要沉没的孤船,甲板和桅杆都撑到了极限。维瑟尔斯不知道缪尔梦见了什么,但他清楚肯定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东西。
      看着平时优雅温柔的人在黑夜里把自己蜷缩成胎儿的形状,小声呜咽着与看不见的悲伤对抗。你看看自己有多丑态毕露啊。维瑟尔斯心想。
      维瑟尔斯用龙类的身体沉睡了几十年,现在对睡眠并没有刚性需求,所以守夜的任务都是他来承担。他很少见过缪尔真正熟睡,往往是维瑟尔斯有什么稍微重一点的动作他就会睁开眼睛,但一旦睡熟了,就会噩梦缠身狼狈不堪,很难把他从梦的糟糕世界里拖出来。
      银色的龙带着恶意的趣味,坐在床边欣赏了一会缪尔扭结在一起的痛苦面容和小声抽泣。
      他伸出手,轻轻摸着缪尔的头发。有人说性格温柔的人发丝细软,好像的确是这样,手感很不错。
      缪尔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向他的手心蹭了蹭。
      维瑟尔斯微微一怔,用凉凉的指尖尽量轻柔地按摩着他的太阳穴。他隐约记得对付噩梦缠身的人,这样是最有效的安抚方法。
      但好像失败了。
      缪尔大口地吸了一口气,龙几乎以为他患了什么哮喘病才能进行那样惊恐的呼吸。在平息呼吸的过程中,缪尔双眼大睁,空洞地看着空间里的某一点,好像有人伸手戳上他的眼珠他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没人知道此刻的缪尔在哪个世界,也许是梦境和现实的夹缝里。
      龙在他的额头上重重地敲了一下,缪尔这才匆忙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带着一点不知所措看着维瑟尔斯。
      “好了就接着睡。”
      维瑟尔斯冷冷地说了句,然后就不再看他,自顾自地走到窗边看月光。维瑟尔斯似乎很喜欢站在窗户或者高处这种视野开阔的地方,之前缪尔睡眠时他一直是这么打发时间的,全世界好像只有他是醒着的,这让他无比清晰地感觉到孤独的存在。
      月光不分颜色,只是淡淡地描绘地形的轮廓。月光把大地盖得灰蒙蒙的,窒息生命长达一夜之久。在这个像是铅铸出来的无聊人类世界里,除了有时像个影子一样落在树梢上的风以外,就没有什么在动,除了光秃秃的土地气味就没有什么东西活着。
      维瑟尔斯容易沉溺于这个月光的世界,因为这与他光秃秃的灵魂世界相似。
      那种丢了什么东西却又找不回来的感觉,甚至想不起究竟丢了什么的感觉,很无力,让他感觉很糟糕。崇尚力量的龙类最怕的就是无力感。
      炼金术士站在了他身边。
      “梦见什么了?”
      “我姐姐,我父母,我堂弟,我未婚妻的哥哥。”
      讽刺的笑容再次露出:“真是复杂的人际关系。还有,我建议你穿上外衣来保护一下你那脆弱的人类身体,我可不希望你死得太早,把赃物陪葬在你的坟墓里。”
      缪尔披上一件大衣,重新站回窗边:“不想睡了,陪我说说话。”
      “希望不要是什么愚蠢的话题。”
      “你会唱歌吗?”
      维瑟尔斯皱了皱眉:“为什么问这个?”
      缪尔没说话,倒是轻轻哼起了一首歌,节奏很舒缓,婉转又忧郁。
      丛林中的一株蔷薇,
      朝霞一样放光辉;
      我小心地问那株蔷薇,
      我的爱人可是你?
      夜莺站在树梢歌唱,
      我轻轻地问那只夜莺,
      你这唱的动人的鸟儿,
      我期望的可是你?
      为了寻找爱人的坟墓,
      天涯海角我都走遍;
      但我只有伤心地哭泣,
      我亲爱的你在哪里?[ 歌词改编自格鲁吉亚民歌《苏丽珂》]
      “你声音很好。”维瑟尔斯在该赞扬的时候绝不会吝啬,“是术士的天赋么?”
      炼金术士是术士的一个稀少的分支,大部分的炼金术士既会炼金术,也会术士的全部吟唱技巧。术士的声音都很好听,加上平常吟唱技巧的练习,唱歌可以达到专业水准。即使缪尔只是随便哼唱着,维瑟尔斯也能听出来,那是术士的发音方式,仿佛来自远古一样幽深。
      缪尔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姐姐的魔法职业不是术士,唱歌和一般人水平差不多,也很少唱给别人听。她比我大八岁,有一天她带我在花园里玩,希望我能安静一点,就唱了这首歌给我听。”
      春天的阳光和云朵下,少女坐在花毛茛丛中,给趴在她大腿上的弟弟唱着一首悠扬的歌。
      “她那时候十六岁,正喜欢一个男孩子。她喜欢我未婚妻的哥哥,尽管他比她小四岁。”
      维瑟尔斯问:“后来他们结婚了么?”
      “当然没有,她嫁给了一个比她大十二岁的男人,有了一个孩子,婚后过得……很不幸福。”
      龙毫无波动:“标准结局。”
      “或许吧。”缪尔长出一口气,和维瑟尔斯一起看着窗外。
      “我们接下来去哪?”
      “向南走,找一个暖和的地方,比如说北部诸省南边,鲍斯莱昂家族的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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