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世界（上部）》荔枝甜酒

17、爱情的比重

　　四月份一过，天气渐渐热了起来，空气中也有了夏天的味道。对于夏天，奇玉有无数美好的想象，便利店里的各种口味的冰激凌，甜美的气泡水、珍珠奶茶，水果店门口堆成小山的西瓜、葡萄、荔枝、樱桃，早市上新鲜的虾蟹，肥美的海鱼，还有妈妈做的炸酱面和海鲜面的味道，每到夏天奇玉都要胖上好几斤。
　　她的衣橱里有好多长及脚踝的长裙子，棉布的，方格的，碎花的，绿色、蓝色，红的，林林总总有几十条之多。奇玉喜欢穿长裙，它们可以完美地遮住她有点粗的腿，露出稍微纤细的胳膊和脖颈。奇玉长得虽不像池子娇那样夺人眼球，但是非常耐看。圆圆的脸，一笑起来眉眼弯弯，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和一个若有似无的小酒窝。妈妈常常端详着奇玉，笑说：“小玉长得真耐看，越看越好看。”
　　奇玉有时候也会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她皮肤很好，细腻有光泽。牙齿又白又整齐，像一颗颗小贝壳，所以她从来不吝啬露出自己的八颗牙笑容，脸上时常挂着淡淡的笑容。
　　羽毛球比赛过去的那个周末，她去公司门口的公交车站等车，正好碰到鹿彬的车停在门口。
　　他招呼奇玉：“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你该不会在等我吧。”奇玉随口笑说。
　　“就是在等你啊！”
　　他这么一说，奇玉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你这车新买的吗？看起来很新啊。”
　　“刚买的，上下班比较方便，你呢，会开车吗？”
　　“我有驾照，但是无车可开。”奇玉笑嘻嘻地答。
　　鹿彬拧开车上的广播，一段轻音乐流淌出来。一路上两人随意地闲谈起来。
　　“你在哪里念得高中？”
　　“市实验，你呢？”
　　“我也是啊，你多少级啊？”
　　“我47级啊!”
　　“我也47级。”
　　“不会吧，这么巧，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啊。”奇玉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就觉得好耳熟，她好像跟魏征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我的教室就在学校小红楼上！”
　　“你念的理科，我念的文科，我就在你对面那座楼。”
　　奇玉想起她的高中市实验，那里是福山市最好的高中，有一座座金色屋顶的房子和大片大片的绿色草坪。聊起一起念书的高中，两个人都有说不完的话，不觉就到了奇玉家楼下。
　　“谢谢你送我回来。”
　　“改天可以请你吃饭吗？”鹿彬笑问。
　　“我得请你吃饭，慢走啊。”
　　奇玉上楼，脸又不觉红了起来，她感觉鹿彬看她的眼神很不一样，像是很喜欢她。
　　从那之后，每个周五下午奇玉都能看到鹿彬等在公司门口。他人很贴心，对奇玉也照顾有加，常常在车里备好奇玉喜欢的零食和水果，奇玉过意不去，偶尔也会给鹿彬带点小礼物。
　　奇玉总是反复地在想，其实鹿彬人很不错，名校毕业，工作认真踏实，性格又好，除了个子矮点，简直无可挑剔了。可奇玉对他，总少了那么一点叫做感觉的东西。
　　终于有一天，鹿彬向奇玉发出邀请，他云淡风轻地说要请奇玉吃饭，可是日期却定在了七夕那一天，意味不言而喻。奇玉踟躇着，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她明白鹿彬在那一天请她意味着什么，可事实上，她还没有准备好，或者说，她对鹿彬，根本就不是喜欢。
　　想来想去，她还是找了个拙劣的理由拒绝了鹿彬的邀请。鹿彬听后非常善解人意的笑了笑，说：“那就改天吧。”
　　奇玉也笑，她很感谢鹿彬的甚解人意，但是她也明白改天的意思就是不会有那么一天了。
　　拒绝鹿彬的那个周五下午，狂风大作，乌云遮天蔽日，不多会儿就下起了滂沱大雨。奇玉一下午都在烦恼，一会儿见了鹿彬会不会很尴尬，应该跟他说点什么。终于挨到下班时间，奇玉撑着伞走到公司门口，左看右看，根本没有鹿彬的踪迹。
　　起初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又仔细地找了找，鹿彬的车子是红色的，非常显眼，可四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根本没有什么红色的车子，很显然鹿彬已经走了，奇玉马上火冒三丈，这个鹿彬，也太不够朋友了吧，即使做不了恋人，也不用这么绝情吧。
　　那天的雨奇大无比，一阵风刮来，奇玉从上到下湿的透透的，比一桶水浇在身上还要透。眼看着雨下的更大了，奇玉紧紧地握着自己风雨飘摇的伞，踩着满地的水，对着每一辆飞驰而过的出租车使劲地挥手。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出租车一辆都没停下来，奇玉的伞还险些被吹走。
　　“我还不相信我打不到出租车了。”奇玉倔强的杵在路边，完全顾不上风雨无情地浇在身上。在她坚持不懈的努力下，终于坐上了一辆出租车。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嫌弃地瞥了奇玉一眼，奇玉歉意地低下头。她从头发到衣服到鞋子，全都湿的透透的，快散架的伞还不停地往下滴着水。她拿出纸巾擦着脸，忽然想起去比赛那天，鹿彬也是从包里掏出纸巾让奇玉擦汗，那殷勤，那贴心，奇玉现在想来真是讽刺！
　　那天以后，奇玉看见鹿彬，多少有点不自在。倒是鹿彬，跟没事人似的，看见奇玉，照旧打招呼，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这叫什么？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一件小事就能让你体会出翻天覆地的差别。奇玉没有想到，她学到的第一课，竟然鹿彬教她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当看到自己的付出没有回报，就干脆利落的收回，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法则。
　　但有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会想，鹿彬之前对她的温柔体贴，和风细雨，到底有几分真心？还是那根本就是追求奇玉的手段，即便是换个人，他也一样会这样做？奇玉脑海中冒出一句话，成年人的爱，根本与爱无关。想想自己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成年人了，是个成年人，就不要对任何人报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你拒绝了人家，人家还巴巴地等着你，凭什么？人都是自私的动物。
　　七夕那天许旋收到了一大束香槟玫瑰，这束玫瑰足足开了一个月。奇玉对着电脑念道：“香槟玫瑰，花语爱上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
　　许璇笑着，脸上泛起浅浅的红晕。
　　王宏艺每次来她们办公室，都打趣道：“你看你许姐，有爱情的滋润，越来越漂亮了，快结婚了吗？”
　　“快了。”
　　“你见过她男朋友吗？”王宏艺问奇玉。
　　“没见过。”
　　“她公公是建委副局长，她老公在证券公司上班，长得一表人才，俩人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俗话说，千里姻缘一线牵，两个人一个南方人，一个北方人，就是这么有缘凑到一块去了。”王宏艺巧舌如簧。
　　奇玉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许旋不是本地人。王总走后，奇玉问：“许姐，你不是本地人啊，怎么听你说话一点口音都没有呢？”
　　“我是韶山人。”
　　“韶山？你和毛爷爷是一个地方的啊！”
　　许旋笑笑，问：“你去过韶山吗？”
　　奇玉摇摇头，说：“我还真没去过湖南呢！你是湖南人，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到这里念了大学，谈了恋爱，就留在这里了。”
　　“校园恋爱啊！”奇玉说的一脸惆怅。她现在知道了，有一段不斤斤计较、不左思右想、不计较得失的校园恋情是多么弥足珍贵。
　　许旋的婚礼定在了七月底，那天也是他们恋爱六周年的纪念日。奇玉第一次参加婚礼，她穿了一身浅紫色的长裙子，还在头发上别上了一枚金色的树叶形状的发饰，看起来格外淑女。
　　婚礼在度假村的五星级酒店举行，酒店坐落在青山秀水之间，一幢幢奶油色的建筑在夏日的阳光照耀下像极了刚刚做好的芝士面包，散发着馥郁的香气。鹅卵石铺成的小径直通那座尖顶教堂风格的主楼。奇玉缓步走着，阳光明媚照人，海风温柔和煦，真是个喜结良缘的大好天气。
　　步入酒店大堂，奇玉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金灿灿的一片，晶亮的大理石地面，光彩耀眼的巨型水晶灯具，繁复奢华的白色浮雕和精巧的镀金摆设随处可见。奇玉穿行在其中，男人门都西装革履，女人们都优雅得体，奇玉不自觉地放缓了步子。
　　她在内厅门口的等候区看见了许旋。她穿着洁白的蕾丝婚纱，鱼尾的造型让她看起来高贵优雅。修长的脖颈上带着一串珍珠项链闪着温润的光，手里是一小束精致的白色铃兰。她身边的如意郎君高哲眉清目秀，高大帅气，两人果真是珠联璧合，天生一对。
　　奇玉和许旋寒暄几句，步入内厅。诺大的一个大厅，足足能容纳好几百人，这阵仗，奇玉真是闻所未闻。她被引导至靠近走廊的一个桌子上，那一桌全是他们恒昌的同事。大家正聊着天，门口的位置一阵喧闹，许旋挽着高哲的胳膊缓缓步入会场。
　　婚礼进行曲响起的瞬间，紫色的灯光温柔的闪烁起来。跟所有的婚礼一样，新郎单膝跪地，为新娘带上象征着承诺和爱意的戒指，两人在所有人的见证下，饮下交杯酒。
　　奇玉看着许旋脖颈一扬，干脆利落地饮完那酒。那姿态，颇有点悲壮，好像孙悟空戴上了紧箍咒，从此以后要忘却前尘往事，一心一意一生一世跟定眼前的这个人。奇玉哀叹，得多喜欢一个人，才能心甘情愿的饮下这杯酒啊。
　　婚礼结束，奇玉回到家中。她今天破天荒喝了一点红酒，昏昏欲睡地躺在沙发上，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睡梦里，魏征穿着一身白色的西装，带着黑色的领结，手捧一束红色的玫瑰，从白色的帷幕中走来，他面带笑意，单膝跪地。对面那女孩身材窈窕，腰肢芊芊一握，居然是池子娇。她嘴角微微上扬，眸子里流淌着温柔的光。奇玉坐在台下，顾不得别人阻拦，直想往台上冲，嘴里还嚷嚷：“她根本就不是这副样子的，你们都不了解她。”
　　“我了解她啊。”魏征无所谓地说道:“她可爱温柔，善解人意，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爱她。”
　　“你爱他？你根本不爱她，你不能爱她，她和她表哥有染。”奇玉顾不得许多了，大声嚷嚷了起来。她越着急，越没办法挣脱别人阻拦。她眼睁睁地看着魏征给池子娇带上了钻戒。奇玉一下子惊醒了，醒来才发现不过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