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瘟疫横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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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前。
渊城。
昔日热闹的村子此时蔓延着一股死气。
破败的草房塌了一半，有饥瘦得只剩柴骨的人颓坐在路边睁着混沌的双眼，有臭在路边的死尸遭乌鸦啃食，有呕哑呢喃的老妪木然地唱着地方的歌谣：“冉冉红日又升起，津津流水又向西，谁人不知渊城好，黄发垂髫哼歌谣……”
这要是以往，人家肯定会问：“渊城有什么好的呀？”
那肯定会有人答：“这渊城嘛，有三绝。一是人绝，咱这的美人，各个姿色一流，谁要是取到了这的媳妇，那必然出去会令人心生慕艳。二是食绝，那吃□□致的哟，没有一个人说不好，简直是让人胃口大开，就连那胃口不好的小妞，吃了都能一顿顶三顿……”
问的人接着问：“那第三绝是什么呀？”
答的人总是要卖一番关子：“这第三绝嘛，自然是要属我们这最大的招牌——风吟家族！咱们这灵气旺得很，那六大势力之一的风吟家族都选择坐落于此，护佑一方水土一方平安，你说绝不绝？”
可是，现在这灵气旺盛的渊城，却是这么一片死气沉沉的模样，再也没有了主客问答的热闹样，所有人都恨不得离此地百里远。
而那六大势力之一的风吟家族呢？那也是头疼的很——旱灾已是第三年了，本来吧，旱了点凑合凑合还能过。但是现在又生了异样，瘟疫开始横行了。下面的人瞒了数个月，自恃灵气充沛，以为熬着熬着这病害就自己吓跑了，谁知道这速度不减反增，眨眼间偌大的渊城只剩不到一半的人口了。实在不行了，这才求助风吟家族。等风吟家族派人赶到时，就已经是这幅模样了。
风吟家族有训诫：一不到特殊之日不得下山。二无掌门允许私自下山者逐出师门。三无心上进者不得修习法术。四犯贪嗔痴淫窃掠者一律处死。
除此之外，门派宽松得很。饶是如此，风吟家族的弟子也都以正自居，极少有人违戒。因此落得了六大势力中最正直的称号。
一群青衣弟子带着佩剑跟随在一名白衣人身后。
青衣弟子均是以艾绿色打底，松柏青色纹有片片竹叶的外袍着身，宽袖窄腰，高领银边，腰带则是鸦青修以牙白珠饰，配有玄青流苏坠于腰间。
领头的那位白衣人则是一样的款式，不过几乎浑身雪白，仅有袖口晕染淡淡的青白。那白衣人生了一副桃花眼，仿佛无时无刻不在带着笑意。眉宇之间全然没有犀利之意，只有淡淡的柔情。薄唇的血色很浅，一副温柔少年郎的模样。
迎着他们面走来的是另一队青衣弟子，同样的配色款式，唯一不同的则是腰间流苏，是为银朱。
这一队青衣弟子领头的，则是茶白打底，绀色袖口，靛青外袍。此人看似一副吊儿郎当样，却是稳重得紧，要事从未怠慢。
那靛青的人举起手打了声招呼：“阿鸣！”
被唤做“鸣”的人也回道：“司遥。”
青衣弟子互相行礼：“风吟师兄。司遥师兄。”
那被唤做“鸣”和“风吟师兄”的人正是当今风吟家族第四代掌门风吟断青的独子风吟鹿鸣，为人谦和而不卑不亢，颇有落落君子之大方。
那司遥则是风吟家族外招弟子的大师兄，幼时便修习至今，已有十九载。
这两位算是发小，不过司遥比风吟鹿鸣大了三岁有余。在风吟鹿鸣三岁修习之时，司遥就已经在其他地方修习三年了。
风吟鹿鸣问道：“你们那边怎么样？”
司遥显然的头疼得紧了：“别说了，死的死瘫的瘫。早点告诉我们也不至于这个样子。”
风吟鹿鸣则是叹气：“自己选的路，自己就当承受什么后果。”
风吟家族从来都不是什么烂好人，说什么护佑一方那也是拿钱办事。虽然报酬没有收得特别高，但对平民百姓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当今社会就是如此，有钱办事没钱等死。
风吟鹿鸣问：“有头绪吗？”
司遥将手掌扶在脑门上：“我们去检查了死者和患者，那病情古怪得很。也不咳也不喘，发热两天必死无疑。只不过死后身上会浮现一些小疮疤……”
“什么样的疮疤？”
“不规则，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大大小小，方方圆圆。流出了脓水，还臭。”
“……唉。”
弟子都以灵力护体，极少数的病害才能侵入他们体内，于是倒也没有忌讳，直接翻看尸体。
搜查归搜查，休憩还是要的。
风吟鹿鸣举起右手：“就地休息。”
于是青衣弟子各自找了个屋檐，搬了块石头破凳，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块。睡觉的睡觉，啃饼的啃饼，交谈的交谈。
风吟鹿鸣也正要掏出干粮啃一口，哪知突然来了一群小叫花子，围着他讨要吃的。
风吟鹿鸣怔了一下，将这块饼递给了他们。小叫花子哄抢一通，抢到了一块胡乱塞到嘴里咽下。那场面之热烈，实在难以置信。
风吟鹿鸣只得掏出另一块：“不急，都有。”
看他们抢吃的抢成那样，于是掰成一块一块的，大的给刚刚没抢到的，小的给刚刚抢到了的。
有一个小叫花子最后才领了一小块饼，正要啃食，就被旁边一个稍大点的小叫花子抢了去。
风吟鹿鸣看得清，这个小叫花子是刚刚那群叫花子里，挤不进去被排斥在外的那个孩子。
叫花子们似乎也不愿意和这个孩子来往，更有甚者故意撞她，那个小叫花子跌坐在地上，也不哭也不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好像一个傻子。
“傻子！傻子！”
司遥拍桌而起：“叫什么叫！再叫滚！”
那群叫花子一哄而散，离开时还在骂着“傻子，傻子”。剩下小叫花子坐在地上，大眼睛怔怔地看着他。
风吟鹿鸣无奈，只得掏出最后一张饼，正想分给那个小叫花子分，就被司遥阻止了。
“咱们每个人就三张饼，你都分了，剩下两天你吃什么？”
风吟鹿鸣勾起唇角：“我没事。”
“你呀，心地怎么这么善良。要是以后被人骗了怎么办？喏，吃我的吧。”
风吟鹿鸣想要拒绝：“不行。灾年时刻，粮食何其珍贵，你留着吧。”
“你不也把你的饼分了？放心吧，我身强体壮，饿一下没事。”司遥将那饼掰了，最小的留给自己，最大的则给了小叫花子。
小叫花子还是怔忡着，饼塞到了怀里都没什么反应。
司遥又将第二大的那个塞给了风吟鹿鸣，说什么也不给他拒绝。
风吟鹿鸣也就不好推脱了，看着懵懵傻傻的小叫花子，摸了摸她的头：“吃吧，没人跟你抢。”
小叫花子望了他好一会，才小口小口地啃起来。
“跟只小猫似的，怎么这么可爱。”风吟鹿鸣看着她吃了，露出满意的笑，随后自己也吃了起来。
饼是冷的，也硬了，不好吃。但是好在厚实，容易饱腹。
短暂休息片刻后，风吟鹿鸣找到了一位看上去像是不惑之年的男人询问当地有权有势的官府或富贾的位置，得了方向后掏出一块银子给了他作为答谢。
那男人看着银子深深叹气：“唉……世事无常啊。米比金贵哟……”
风吟鹿鸣呵道：“随我来。”
一众弟子起身列队，跟在他和司遥身后。
那小叫花子呆呆地望着他们，目送他们远去。
风吟鹿鸣来到一处府邸。那府邸门口立了块大牌子，黑底金字篆着“贾府”两个大字。
门口两座石狮子威武霸气，衬得这贾府更加威严。
但是？
来的路上人烟渐渐稀少了，没见到任何一个人。贾府里似乎没有人。没有下手站在门口，大门敞开，里面也是空无一人。
“有人吗？”司遥大喊。
远边的一处小店有人探出头来，就赶紧被人拉了回去：“别看，再看要出事！快把眼睛闭上，对着外面呸三下。”
司遥觉着奇怪，走到这店家询问：“小姐姐，我们是风吟家族的。不知这贾府出了什么事？”
那拉人的女人看样子是个妇女，怀里还拽着一个小男孩，听到这“小姐姐”的夸赞，马上缓和了一下：“哎呦，小伙子嘴真甜。这贾府，已经没人敢去咯！”
“此话怎讲？”
妇女眼睛冒光：“这个嘛……”
司遥掏出一块银锭放在她手心。
妇女立刻笑吟吟道：“好说好说。那贾府，数月之前就有婢子发了热，去那济仁堂开了个药方睡了后，缓和了许多。没成想啊，过两天就死啦！听说尸体烂成虫洞啦！他们赶紧找人埋了，免得生了恐慌。”
她顿了顿：“这个……”
又接过一块银锭后才咳道：“后来吧，这瘟疫突然就爆发了，喏，这渊城就成这样了。一个月之前，他们贾府的老爷小姐就连夜逃出了渊城，但是有人说啊，这瘟疫是这边爆发的，晚上还能听到里面有人在惨叫哩！说什么好痒呀好疼呀……怪渗人的。”
司遥谢过妇女，离去了。
回到他们身边，将事情大致讲了一遍。
风吟鹿鸣下令：“所有人注意张开结界防护，随我一同进去搜查。”
“是！”
他们三五分队，搜查了贾府大大小小的地方。
还真是连夜逃出，府里的瓷器屏风名画一样都没带走，都落了灰，居然还没人来偷。
贾府里有一处花园，花园里的土上翻着草根——明显是被人多次翻动过，还没有新草长出。
“挖！”
挖了土刨了坑，露出的是一大堆尸体。
这俨然就是一个抛尸坑！婢子管家，什么样的服饰都有，有点尸体都已经露出了半边白骨……
此时此刻已经渐入夜色，妖魔鬼怪也开始暗中涌动。尸坑旁有窸窸窣窣的低喊尖叫——看来那妇女没骗人，拿钱办事诚信不欺。
风吟鹿鸣扔出镇压符，贴在尸坑周围。
弟子们立刻围成圈，嘴里念念有词，金光大起，然后渐渐消散，那些低语也就都消失了。
这是渡魂阵，可以镇压躁动的鬼魂，引着他们进入轮回。
风吟鹿鸣寻了个尚未消散的鬼魂，引魂问训。
“汝为何人？”
“贾府婢子小糖。”
“因何而死？”
“瘟疫。”
“瘟疫何起？”
“……”
突然风吟鹿鸣被拽入了一段极深的回忆中。
她竟然，强逼着人共情了！
回忆中，还是原本的那个渊城，百姓和乐，欣欣向荣。
小糖正在修理花草，忽然被贾家少爷贾天元叫住了。
“小糖。”
小糖放下了手中的工具，行礼：“问少爷安。”
贾天元道：“你不是渊城人吧？”
小糖回道：“是的少爷，婢子是芳康人。”
贾天元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随我来。”
“是少爷。”
贾天元领着小糖来到了贾府后的一处小破屋子里。
“你知道我要你来做什么吗？”
“回少爷，婢子不知。”
“人人都道渊城灵气旺盛，对于修习那是大大有益，却不知……”
小糖聪明得紧，这一句还没说完就想到了贾府独子贾天元一直想去风吟家族修习法术，却天生灵力薄弱，多次被拒。
看着小糖惶恐的眼神，贾天元笑道：“你莫不是猜到了什么？”
小糖哆哆嗦嗦：“回少爷，婢子不知。”
“我管你知不知，你跟我进来。”
小糖进去了那间破屋子，立刻闻到了一股臭气，再抬头望去——竟是数具尸体！
“砰”地一声，门关了。贾天元面对小糖，露出奸笑：“你们这群婢子，天生丽质，想必灵力也是丰盛得很吧？反正也是碌碌无为终了一生，不如给我，换我修仙成名？”
“不……不要！”小糖疯狂拍打着门，却没有一个人经过。
惨叫过后，小糖便软了下去，躺在死尸堆中，茫然地张着眼。等待她的，是不久之后的死亡。
人一旦没了灵力，短则一两个时辰，长则两天，慢慢流失自己的生命。
在生命的最后，小糖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位贾家少爷，指尖聚了点光，点在她头上。
“汝唤小糖。”
“我唤小糖。”
“汝因瘟疫而死。”
“我因瘟疫而死。”
……
这竟是夺人灵力控人魂魄的禁术！
这小屋子外面居然还有镇灵的阵法！
风吟鹿鸣恼怒得很，无奈这是在共情的世界，不能一巴掌拍死这位贾家少爷贾天元。
既然小糖已经被控了魂，又怎么会有这么强的力量可以使人强迫共情？
不待他细细思索，画面就转了。
小破屋内的尸体越堆越多，尸气和怨气因为阵法的原因被封在这里不得散去。
终于，这个阵法支撑不住了，冲天的怨气化作诅咒，黏附在贾家人身上，甚至蔓延到外面。
心地至善者没有事情，奸恶虚伪者各个逃不过诅咒。
那贾府家主怒斥贾天元，立马轻装上路前往著名的果甄寺寻求大师庇佑。刚出渊城，这诅咒就立刻发作，死在了城外。
共情结束。
“竟是如此……”
“怎么了？”
风吟鹿鸣解释了之后，只听见弟子们一阵臭骂。他制止了：“正事要紧。要先解决问题。现在的渊城就是一座囚笼，任何心地不善者出去必死无疑。”
司遥最先反应过来：“有人在暗中谋划？”
“还不清楚，总之要先找到源头——把城外贾天元的尸体找到。”
正要踏出贾府，风吟鹿鸣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说：“小糖，你放心，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小糖点点头，散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63章 瘟疫横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