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渡知否》执笔汇

106、烈火中的凄嚎

　　第二日辰时，风吟家族所有人都聚集在了权忠城城门处。
　　风吟鹿鸣清点了一下人数，道：“所有人都到了，父亲，可以走了。”
　　风吟鹿鸣的语气缓和了不少，也难得地朝风吟行韵露出了一丝微笑。
　　“嗯，走吧。”风吟行韵点点头，“司遥留下，其他人，跟我走。”
　　司空逍遥作揖行礼：“是。”
　　“司遥有什么事？”风吟鹿鸣不是很理解，按理来说比武大会已经落下帷幕了，应该没什么事情了。
　　风吟行韵淡淡地看了一眼挂着笑容的司空逍遥：“他还要处理剩下的事，咱们先走就可以了。”
　　“需要再多派两个人吗？”
　　“不用啦！我一个人就行了。”司空逍遥笑着朝风吟鹿鸣招招手，“阿鸣，再见啦！我先走啦！”
　　风吟鹿鸣微微点头，他对司空逍遥天天出任务的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对司空逍遥的实力有信心，也对他的能力很放心。于是抛去一个微笑，挥手告别。
　　东方子夜注视着司空逍遥，两人目光对视，用眼神交流。
　　“谢谢。”
　　“不用客气，再见。”
　　“阿鸣就拜托你了。”
　　“我会的。”
　　东方子夜双手交叉，会心一笑，背过身去，拉着风吟鹿鸣的脖子先走了一步。
　　司空逍遥盯着几人的身影，拼了命地把他们的样貌牢牢地挂在心里，仿佛烙进了灵魂。目送他们走远，看不见了身影，司空逍遥回忆起一个个人的容貌，浅笑。
　　“贾言。”
　　“郑识。”
　　“……”
　　“家主。”
　　“还有阿鸣。”
　　“再见了。”
　　司空逍遥也转身离去，只不过，方向与风吟鹿鸣，背道而驰。
　　有很多人还沉浸在比武大会中，享受着盛宴。权忠城到处都是人来人往的商贩，还有络绎不绝的客人。
　　只不过，花楼处，传来了一声尖叫，打破了喧哗。
　　“啊——！！！”
　　“什么情况？！”听到惨叫声的几人赶来，询问情况。
　　来打扫房间的一名小女子声音极度颤抖：“死……死……死……”
　　“什么？”一个年纪少大一点的女人往小女子指着的方向看去，大惊失色，居然直接昏了过去。
　　剩下几人也看了过去，只见满地干涸的血迹和残碎的尸块，就连头颅都碎成几块，白花花的脑浆流了一地。
　　惨叫声传遍了整个花楼：“死人了！死人了！”
　　整个花楼乱作一团，不久之后混乱就殃及了整个权忠城。
　　“司马二少爷死了！死在花楼了！”
　　“听说没有人看见发生了什么，甚至没有一点声音！”
　　“好可怕呀，谁能在这个时候悄无声息的杀人啊？”
　　“不会是妖怪吧？也就妖怪能下得去这么狠的手！”
　　当事人之一的司空逍遥轻笑一声，哼着小曲掠过人群，前往准备好的各个地方，一一布下法术。
　　轩辕门的人全都警戒了起来，抓住花楼的人一个个盘问。司马清奉命派人彻查，命人封锁了整个权忠城。
　　“哎呀呀，乱了呢。”司空逍遥跑到某个高楼顶上，单手撑膝坐在边上，看着地上乱作一团的景象，随手打了一个火星。
　　火星随着风飞散到一个个事先布置好的地方，在风的吹鼓下燃起熊熊大火。
　　火舌舔舐着每一处地方，等众人发现向司马煌报告的时候，大火已经蔓延起来，连成一片。
　　火花在东方子夜的布置下掩去了形体，别人压根不清楚为何墙角的柴火或晾晒的布料忽然起火，而且怎么扑都扑不灭。
　　“掌门，城西染布坊失火了！”
　　“掌门！城北的好几户人家的柴房也失火了！”
　　“报告掌门！大火熄灭不了，而且愈演愈烈！”
　　“掌门！”
　　“掌门！”
　　……
　　轩辕门弟子一个接一个地向司马煌急报，司马煌只觉得头疼不已，但是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安排人员撤离。
　　“哎呀呀，报应来了呀。”黑影浮现了出来。
　　司马煌伸手砸碎身边的物件：“滚！别在这阴阳怪气！”
　　黑影笑出了声：“我只是觉得你可怜，来看看你是怎么死的。”
　　“滚！”
　　黑影悄无声息地隐去了，但声音还在身边回响：“这火啊，怕是要烧尽一切。哈哈哈哈哈”
　　“祝您有个体面的死法，司马掌门。”
　　不久，大火已经席卷了整个权忠城，平民百姓和一些修习之人聚集在城门处大吼：“凭什么不让我们出去！”
　　看守城门的弟子也是焦急不已：“我们没收到消息，不能让任何人出去，请见谅。”
　　“火要烧到这边了！别惦记你们那二少爷是谁杀的了，为了一个人牺牲一座城的人，不值得啊！”
　　“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
　　浓烟冲上了天际，火舌卷到人身上，就再也下不来了。
　　所有不慎沾到火的人，都在惨叫中化为火人，最后变成灰烬。
　　“怎么回事？”早已走远的风吟鹿鸣忽然回头，“怎么这么大的烟？！”
　　“我们走吧，别管了。”风吟行韵拉着风吟鹿鸣继续往前走。
　　风吟鹿鸣甩开风吟行韵的手：“那怎么行？！那么多人在权忠城里面呢！更何况司遥也还没出来！我不能见死不救！”
　　“危险，别去。”这次换东方子夜拉住风吟鹿鸣的手，风吟鹿鸣试图拽开，但东方子夜却握得更紧。
　　风吟鹿鸣的声音很冷：“你也要拦住我？”
　　“嗯。”东方子夜很冷静。
　　“那我就只好斩断我的手再回去了。”
　　东方子夜大惊，回头看去，风吟鹿鸣的神情很坚定，似乎真的可以狠心砍下去。
　　无奈，东方子夜松了手。也就是那一瞬间，风吟鹿鸣御起栖凤剑，头也不回地往权忠城赶去。
　　“鸣儿——”风吟行韵的一声大吼，但劝不回风吟鹿鸣。
　　一拳砸落，原地多了一个土坑。
　　枫已经变了身，载起周子鸢和东方子夜：“对不起了风吟家主，我们不能抛下他一个人，先走一步！”
　　见到三人离去的背影，风吟行韵终于下了命令：“你们回去，我去救人。”
　　但身边的弟子皆是反对：“不，我们也要去救人！”
　　“风吟少主平常待我们不薄，他的意志便是我们的意志！”
　　“对！我们不走！”
　　听到这，风吟行韵内心感慨颇多：“这孩子不知不觉已经成长为这么优秀的一个人了，直接继任家主也可以了。但是他终究是不愿待着了，随他去吧。”
　　“好。”风吟行韵吐出一口气，迫使自己抛去杂念，“我们走，安全为重！”
　　“是！”
　　枫很快就赶上了风吟鹿鸣。
　　风吟鹿鸣笑了笑，不做言语，跳到枫的背上，收回了栖凤剑。
　　一兽载着三人飞向那烈火冲天的权忠城，未见恐惧，只有一身的桀骜。
　　等风吟鹿鸣一行人赶到之时，城内已经乱做了一团，大火连城墙都烧上了，无数的焦尸堆积在城门，攀得极高。
　　看来，是无数人看火势蔓延至此，想通过攀爬的方式逃生，但都一一失败，越积越高，最终酿成了这幅惨案。
　　但城外也聚集了一部分人，那是先逃了出来的修习之人。能力强的人已经开始了救人的行动。
　　“我们也去救人！”
　　风吟鹿鸣率先跳下枫的背，但被东方子夜叫住了。
　　“等等！”东方子夜抬手为众人施了个法术，“好了，这样就不用担心被火烧了。”
　　“谢了！”
　　风吟鹿鸣再度召出栖凤剑，冲入火海，一个一个地将苦苦躲避火舌的人救出。
　　东方子夜紧随其后，一手一个抱住幸存者冲出火海，安置在城外，又飞扑进去救人。
　　“主人你就待在我背上，我们也去！”枫载着周子鸢俯冲下去，也加入了救人的行列。
　　“嗤，回来了么。”司空逍遥看向城门的方向，裹上一身施了防火术法的黑衣，掩住口鼻，转身跳下高楼，寻找司马煌和司马清。
　　救援进行了一段时间，等风吟行韵一行人赶到之时，风吟鹿鸣已经将城门边缘的人悉数救出。
　　“将他们安顿好，我去更里面的地方救人！”
　　风吟家族的弟子应声，训练有素地奔向各自的岗位。
　　司空逍遥在火海上飞跃，寻找到了目标，抬手扔出几个金属珠子。珠子砸落地面，包围的地方被严严实实地隔了开来。范围内仅有两人，正是司马煌。
　　司空逍遥一跃而下，落至地面，落到二人面前。
　　“司马煌！”司空逍遥单手执剑指向司马煌，话语中带着很浓厚的杀意。
　　司马煌闻声，拔出佩剑：“来者何人？”
　　“取你性命之人！”司空逍遥燃烧浑身的灵流，强大的灵流在他的经脉中窜动，使他的经脉扩张了一倍，同时灵力也增强了一倍。
　　“哼，雕虫小技。”司马煌沉着应战，偏开了司空逍遥刺来的剑刃。
　　司空逍遥不愿多说，司马煌也只当是江湖仇人，没放在心上。
　　当他想离开时，却被震了回来：“怎么回事？”
　　“困住你的一点小把戏罢了。如果不能死一个人的话，这法术是解不开的。”司空逍遥笑道，“所以，死吧！”
　　司马煌摸摸下巴：“这话换我来说才对，无名小卒！”
　　“无名小卒”司空逍遥笑出声，一边进攻一边道：“是啊，在万众瞩目的轩辕门掌门面前，所有人都是无名小卒，包括曾经情同手足的逍遥门的人，不是吗？”
　　司马煌闻言眉头紧皱，察觉到事情的不对：“你是谁？”
　　“自然是逍遥门的人。”灵力仍在汹涌地燃烧着，司空逍遥只觉得浑身滚烫，“今日，来取你的狗命！”
　　“呵，原来还留下了祸患。”司马煌不再说话，他已经起了杀心。
　　但同样有杀心的司空逍遥仿佛变了个人，强大的灵力喷出，凝在剑上，如闪电一般迸发。
　　交战数个来回，司空逍遥强行燃烧的灵流已经渐渐不支，逐渐败下阵来。
　　“不过是嗟来之食的东西，也妄想靠它跟我对打？”
　　司空逍遥被击飞，撞在墙上，呕出一口血。
　　司马煌提剑扯开了司空逍遥脸上的布，又是惊诧又是好笑：“原来是你啊。风吟家族培养出来的人就这么弱吗？风吟断青那家伙，教人的功夫也太差了吧。”
　　“是吗？”司空逍遥咳了两声，又吐出一口血，撑起身子，狂笑，“那您教人的功夫，也未必见得有多好啊。您捧在手心的二少主，不也是败在了一个十二岁的小妹妹手下吗？”
　　司马煌哑言，恼羞不已之下，挥剑就要了结司空逍遥。
　　司空逍遥侧身躲开：“不过啊，你那捧在手心的宝贝，还是被我杀了呢。”
　　仿佛在说一句很平常的事情，在司马煌震惊错愕之际，司空逍遥燃烧自己的灵魂获取更强大的灵力，一剑过去，狠狠刺入司马煌的心脏。
　　“你连命都……”
　　还未等司马煌说完，司空逍遥又刺了两次。等围困的法术解开后，司空逍遥才收回剑，一脚踹开死不瞑目的司马煌的尸体到火海里，跌跌撞撞地离去。
　　“司遥？”风吟鹿鸣救人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飞落下去，正是满身血迹虚弱无比的司空逍遥。
　　“我们先走！”风吟鹿鸣二话不说架着司空逍遥就走。
　　但司空逍遥此时此刻没有力气，缓了好一会，才从风吟鹿鸣手中挣脱，摔到某处房顶上滚了两圈，想爬起，但又跌落下去。
　　“你这是干什么！”风吟鹿鸣一跃而下，扶起司空逍遥。
　　不远处的东方子夜察觉到了这里的情况，也赶了过来。
　　司空逍遥再度撇开风吟鹿鸣，强忍着疼痛，一字一喘：“你听我说，阿鸣，你听我说。”
　　“你别说话了，我们先出去！”
　　“让他说完吧。”东方子夜抬手搭在风吟鹿鸣的肩上，摇了摇头。
　　风吟鹿鸣诧异回头，又被司空逍遥轻扯衣角的动作给惊了回来。
　　“这场火……是我放的……”
　　“我杀了……杀了司马家的人，因为，灭门之仇。”
　　东方子夜凝神，伸出一指，一股灵气渡入司空逍遥的心中。
　　在东方子夜的灵气的相持下，司空逍遥觉得自己说话利索了不少，但他知道这是回光返照，燃烧了灵魂，是不会活多久的，就连转生，都没有可能了。”
　　“谢谢。”司空逍遥向东方子夜道了谢，“阿鸣，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希望，你能在我生命里的最后时刻，听我说完。”
　　“我燃烧了自己的灵魂，和司马煌大战一场。其实这个很冒险，但我还是去赌了，好在，我赌赢了。”
　　“司马煌这个家伙，二十年前，灭了我逍遥门上上下下所有人，灭门之仇，我忍了太久。”
　　“家主大人将我捡回家，待我不薄。我的计划，幸得家主大人支持，还请你，莫怪他，杀人，放火，这些全都是我一个人的意思。”
　　“其实我真名并不叫司遥，我姓司空，名唤逍遥。但我更喜欢，你叫我司遥。”
　　“如果不是因为太多情非得已，我很希望，能和你一起练剑，还有很多很多的以后。”
　　“但是我等不到啦。给你的信封，是我对你的一些话，还有我给你定做的逍遥门图案的雀纹戒指，相信有它在你身边，逍遥门的所有人都会护佑你。”
　　司空逍遥的声音逐渐微弱，风吟鹿鸣早已是泪珠滑落，一大堆的信息扑面而来，砸的他猝不及防。他甚至没有做好接收的准备。
　　风吟鹿鸣按住司空逍遥的手：“别说了，我们会好好的。”
　　司空逍遥笑着摆摆头，别开他的手：“好不了了，从我计划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对不起，我要离你而去了。”
　　“阿鸣啊，我这一生有着太多太多的谎言，平日里的吊儿郎当也是，轻浮散漫也是，对外的话语也是……但对你，我绝对是真心的，没有半分虚假。”司空逍遥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但他还是冲着风吟鹿鸣投去一个没心没肺的笑，仿佛火海和死亡与他无关。
　　“这辈子，认识你，我很开心。”
　　“我走啦，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记得保管好我送你的戒指！”
　　司空逍遥猛然起身，站到边上，背着熊熊烈火朝风吟鹿鸣大笑，挥手告别。
　　火光映红了他的脸，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他笑得肆意，笑得张狂，笑得没心没肺，笑得让人心疼不已。
　　司空逍遥一跃而下，扑入火海，向死而生。
　　他无畏火舌的舔舐，无畏滚烫的气浪。
　　火焰吞噬了他的身体，但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惨叫，反而在烈火中狂笑不已，带着哭腔，唱起歌谣。
　　“逍遥儿，逍遥魂，逍遥寻得了天上人……”
　　“爹！娘！孩儿不负逍遥门，更无愧逍遥门！孩儿来寻你们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
　　没有多久，声音就彻底消失了。
　　野草倾诉着苦难，亡鸦叫嚣着哀痛，逍遥不再，轩辕不再，大火之下，一切皆成了地狱。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但，你若亡我家，我便灭你城。
　　没有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只有不再逍遥的灵魂踏上复仇之路。只要我杀尽你们所有人，那就不存在什么冤冤相报了。
　　逍遥儿，逍遥魂，逍遥寻得了天上人。
　　待我投入火海，于烈火中淬炼灵魂，我也能奔向那极乐净土，与家人团圆。
　　风吟鹿鸣泪流满面，但他被东方子夜拉着，挣脱不得：“司遥！司遥！你放开我！放开！”
　　“走吧，他一心赴死，我们改变不了什么。”东方子夜抱住风吟鹿鸣往后退了几步，“节哀。”
　　风吟鹿鸣回头大吼：“你和司遥认识不久，你怎么会知道我们之间的情谊！他死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受！”
　　“知道。”东方子夜的声音很平静，“我见得太多了，不比你的少。”
　　闻言，风吟鹿鸣沉寂下来。
　　是啊，他活的太久，见过的太多了。
　　虽然自己对他先前的事情了解不多，但是，失去妹妹的痛，苦苦寻找五百年，一定很难受吧？
　　不会比自己少的，一点也不会。
　　风吟鹿鸣不再挣扎，转身扑入东方子夜的怀里。一向坚忍的人，此时此刻，竟像个小孩子一般，嚎啕大哭起来。
　　东方子夜拍拍他的背，以示安慰。
　　大火连续烧了好几日，死去了不知多少人，除了先走一步又折返的风吟家族，其他门派均是损失惨重。
　　就连轩辕门的司马家，也难逃灾难。
　　司马诚死于司空逍遥和东方子夜手中，司马煌死于司空逍遥剑下，司马清救人时不慎被卷入火海，也没了性命。
　　轩辕门，算是灭亡了。

作者有话说

　　ohhhh终于写到这里了爽死我了（？你没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