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不发光》落樱沾墨

13、纪北杨在撩妹

　　听到任优优的这句话，章可溪愣怔一下，片刻后，轻轻呼出一口浊气，仿佛有什么东西重重的放下了。

　　警方的速度很快，这样很好。

　　“那又如何？”章可溪望着窗外的夜景，说。

　　任优优提高了声音，“可溪，你怎么能无动于衷这么冷漠？他是张浩啊，他对你那么好！你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了吗！”

　　章可溪听着笑了笑，说:“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无动于衷？”

　　任优优顿了一下，说:“我知道是因为我，我们——”

　　“不是。”
　　章可溪的眼里倒映着星星点点的光芒，为了让任优优听得清楚，章可溪放慢了语速，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是我报警让警察抓的他。”

　　任优优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受到了惊吓。
　　很久之后，她震惊的问:“为什么？”

　　章可溪说:“你去问警察吧。”
　　说完，章可溪干脆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章可溪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电话号码，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声白痴，任优优打这个电话无非是想让她想想办法把张浩弄出来。

　　任优优怎么会还觉得在经历了背叛之后，章可溪还会和他们继续做朋友？

　　从被丢在野生动物园自生自灭的那一刻起，章可溪就决定从他们的世界里彻底退出来了。

　　把电话扔到一旁，不再想那两个人，章可溪打开行李，拎出半袋子面粉，面粉被塑料袋套着，开口处还是喷出来一些粉末，一摸就是一手的白。

　　这是她从和任优优合租房里拿走的，章可溪很小气，不仅砸了锅碗瓢盆，连用了一半的面粉都不肯给那对傻逼留下来。

　　纪先生租给她的公寓虽然没有人居住的痕迹，但是所有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橱柜里，整洁崭新的餐具摆放的整整齐齐。

　　韩律师在路上告诉她，保洁阿姨每隔两天会来打扫公寓，两个房间都会一并打扫，并建议章可溪继续接受保洁服务，因为“不对称”会让纪北杨感到烦恼。

　　章可溪虽然不知道纪北杨为什么要因为“不对称”烦恼，但她愿意接受韩晋的建议，有人免费帮她做家务，何乐而不为。

　　章可溪正和面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这一层只有他们两个，所以敲门的只会是纪北杨。

　　章可溪两只手都是粘稠的面粉，跑出去用胯顶开了门把手。

　　纪北杨穿着深蓝色丝绸质地的睡衣睡裤，黑发雪肤，表情淡淡的。

　　章可溪说:“纪先生，你有事？”

　　纪北杨望着举着两只白白的手掌的章可溪，觉得她很像他的动物园里那只黑皮毛、白熊掌的小黑熊。

　　纪北杨说:“我还没有问你今天做了什么。”

　　章可溪眨眨眼，可是她今天一天几乎都和他在一起唉，为什么还要专门来问她？

　　不过章可溪还是认真的回答了纪北杨，说:“我睡到了下午六点，然后去搬了家。”

　　纪北杨说:“现在在做什么？”

　　章可溪看了看自己的手，不明所以，说:“和面。”

　　纪北杨说:“和面做什么？”

　　章可溪说:“因为要擀面。”

　　纪北杨语气淡漠，表情认真，继续问:“擀面做什么？”

　　章可溪无辜的眨眨眼，“做手擀面啊。”

　　他不会还要问她做手擀面做什么吧。

　　纪北杨没有问“做手擀面做什么”，他问的是，“好吃吗？”

　　章可溪笑了，说:“好吃的，我做面食很拿手。”

　　纪北杨说:“噢。”
　　他得到了所有问题的答案，于是困意袭来，准备转身回房睡觉。

　　“纪先生要尝尝吗？”

　　在纪北杨准备说晚安的时候，章可溪说。

　　纪北杨没有吃过手擀面，即便吃过，也从不知道吃的是什么，他想了想，觉得可以尝试，于是长腿一迈，走进屋子里，犹如主人一般在沙发上坐下，说:“好的。”

　　章可溪本来打算做好以后给他端一碗过去，没想纪北杨就进来了，她不能赶人走，于是说:“那等我一下啊，我很快就做好了。”

　　章可溪举着两只沾满面粉的手，小跑进了厨房里。

　　纪北杨回头看着她的背影，觉得真的很像那只站起来要西瓜吃的白掌小黑熊。

　　章可溪在厨房揉面，腰间系着围裙，细细的带子系在腰后，勒出一截纤细柔韧的腰肢。

　　她的腰很细，力气却很大，把一团白面团重重压在案板上，将擀面杖在手里转一圈，放到面团上，然后干脆利落的将面团由厚至薄逐渐擀开。

　　面团渐渐变成一张薄薄的面皮，章可溪熟练的撒面粉，切面条。

　　纪北杨侧身靠在沙发上，支着下巴望着在开放式厨房案台前忙碌的身影。
　　他一言不发，眼神漆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章可溪一边下面条一边说:“我搬家搬的匆忙，没顾得上买菜，只有两个鸡蛋和一把小葱，你别嫌弃啊。”

　　纪北杨“嗯”了一声，章可溪背对着他笑了笑，心想，纪先生看起来清冷淡漠，实际上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

　　章可溪将手擀面捞成两碗，再分别窝了煎蛋，撒上一把葱花，热腾腾的端上餐桌。

　　纪北杨已经自觉的坐到了餐桌旁，规规矩矩，端正俊雅，一副等待被服侍的样子。

　　让他去拿筷子似乎是不可能的，章可溪拿好筷子，又拎着醋瓶和辣椒走出来，把筷子递到纪北杨的手里，面碗放到他面前。

　　章可溪在围裙上擦擦手指，坐到餐桌对面，给自己的面加醋，顺口说:“要醋吗？”

　　“好的。”

　　章可溪把醋瓶递过去，瓶底在桌面轻轻一碰，又被她拿了起来，章可溪前倾凑过去，说:“算了，我帮你加吧。”

　　她冲他一笑，坐回自己的位置，说:“尝尝。”

　　纪北杨垂眸看着筷子，试着夹了一下，面条像一只小鱼，滑溜溜的从筷子中央滑了出去。

　　他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夹起来，他的手不自觉的抖动，垂眸盯着碗里的筷子，微微抿起唇。

　　章可溪愣了一下，飞快反应过来，替纪北杨找好了借口，说:“不好意思，我的错，纪先生是不是不习惯吃中餐，我去给你找个叉子。”
　　说着立刻起身钻进厨房。

　　纪北杨没说过，安安静静的把筷子放下。

　　公寓里的餐具很全，章可溪取了一只银色的西餐叉子递给纪北杨。

　　纪北杨说了谢谢，用叉子扎起面条放进了嘴里。

　　见他吃了，章可溪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说不清楚，觉得纪北杨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但是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出来。

　　每个人都有怪癖和习惯，章可溪告诉自己。

　　纪北杨用叉子吃了一碗面，他第一次吃这种餐食，他不是不会用筷子，而是精细运动很差。

　　常见的说法是因为人体中位于内耳的前庭功能障碍导致“感觉统合失调”，但没有足够的医学研究证据。
　　超过一半的自闭症患者会表现出运动发育协调能力障碍，这也成为自闭症患者显著特征之一。

　　运动能力大体可以分为粗大运动和精细运动，粗大运动指走、跑、跳等动作，精细运动多指手部的抓、握、捏等动作。

　　很奇异的是，使用筷子和使用笔都是精细运动的内容，纪北杨至今也用不好筷子，但他幼儿时期，不到两岁就可以用笔流畅的在纸上模仿书写数字。

　　这是自闭症复杂的神经生理机制导致，迄今为止，全世界医生专家都无法完全解释这一症状。

　　纪北杨吃完章可溪做的手擀面，和她说了晚安，然后出门，穿过走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章可溪收拾收拾厨房，又把行李粗略的整了整，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一点了，她去洗了个澡，到床上睡下了。

　　西邻公寓地段很好，楼下就是地铁枢纽，章可溪早上出门上班，看了一眼紧闭的2501号房门，不知道纪先生出门了没。

　　她没去打扰，排队进了地铁站。

　　10点多的时候，章可溪正巡查酒杯的洁净程度时接到了警方的电话。

　　警察说嫌疑人已经抓到了，希望她今天能到派出所再配合完善一下笔录资料。

　　章可溪昨天才旷工，今天不好意思再请假，只有晚上下班以后才有时间。

　　警察听了她的时间，说可以。

　　章可溪大为感激。

　　打电话的警察客气的说:“我们应该做的，而且也不麻烦，今天刚好我值夜班。”

　　章可溪还是又感谢一番，挂断了电话。

　　21点整，章可溪结束法餐厅的工作，打车去了报案的派出所。

　　章可溪拎着一只手提袋，里面放着女警姐姐借给她的衣物，她已经洗干净了，为了表达谢意，路上章可溪又去买了一些水果，一起放在手提袋里。

　　站在派出所的门口，章可溪深吸一口气，她进去不知道会不会遇到张浩，希望不要遇到。

　　张浩带给她的阴影，像一个噩梦，偶尔想起来的时候还会忍不住恐惧，男性蛮横的身躯压在她的身上，带着令她窒息的压迫感和绝望，章可溪清晰认识到男女性别的差距，不只是她拼尽所有去反抗就能逃脱升天。

　　那夜的绝望突袭她的胸腔，章可溪站在门口，一时有些喘不过来气。

　　“章可溪。”忽然有人走到了她的身旁。

　　章可溪侧头，看见纪北杨平静的目光，他说:“你还害怕？”

　　章可溪苦笑，说:“纪先生，你怎么来了？”

　　纪北杨说:“警方通知我补充笔录。”
　　他从兜里拿出手，翻开掌心，静静说:“要握一下手吗？”

　　章可溪垂眼看递过来的那只手，修长，骨节分明，看起来温暖、有力，能驱赶一切阴霾。

　　她抿唇看了片刻，认真的点点头，“要。”

　　章可溪伸出手，握住了纪北杨的手。

　　男人掌心的温度传到章可溪的手心，仿佛会顺着表皮渗透肌理，缓缓游走到章可溪的胸口，拂去她心中的恐惧。

　　几秒钟以后，章可溪松开手，笑意说了谢谢。

　　“进去吧”，纪北杨说，然后先一步走进了派出所。

　　章可溪跟了进去。

　　韩晋一个人站在外面，眼珠子瞪得极大，他本身也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却总被纪北杨给震惊。

　　纪北杨在做什么啊？
　　撩妹吗？

　　可是纪北杨怎么会撩妹？
　　怎么可能呢。

　　韩晋的内心有一个疯狂啃手指的小人，可是纪北杨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纵然韩晋情场驰骋多年，也不得不承认这句话太高级了。

　　要握一下手吗？要。

　　如果纪北杨对他说的话，韩晋的回答也一定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