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惊悚世界里伪装嘤嘤怪的日子》暑岁

18、少女失踪之谜（十）

　　仪式的场所，仍旧在地下。

　　何樱樱终于如愿进入了那个防空洞。当然说防空洞并不准确，因为只是外表看起来像，其实内部，更像是一座陵寝。

　　大门打开后映入眼帘的是直直通向地下的楼梯。水泥楼梯年久失修，表面凹凸不平，何樱樱踩上去，便感到有细碎的石块在脚下滚落。

　　她的前后左右都是黑袍人，发现她步伐稍有不稳，便伸出手来托住她的手臂。隔着衣料，能感觉到对方手指的力道，掐得人生疼。

　　“谢谢。”

　　黑袍人的举动本来十分轻巧，这就使得整个空间显得尤其寂静，她这一声突兀地响起，让墙壁上的声控灯咻地亮起。

　　灯是蜡烛形状的，造型精巧，被放在烛台上，如果不是烛火不带一丝温度，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突如其来的光明，照亮了墙壁上的画。依据何樱樱的经验，可以判断出这是鲜血绘成的，并不规则，像是某种特殊的图腾。

　　或许这本来就不是画，而是真实的战斗留下的痕迹。只是普通的战斗，并不会留下这么多的血迹，这里大概曾经经历过一场大规模的恶战。

　　狭窄的楼道，并不适合做战斗的场所。

　　或者并不是战斗，而是……血祭？

　　楼梯的终止处是一个平坦宽阔的大厅，向着前、左、右三个方向都有通路。何樱樱被他们带到了正前方的房间。

　　房间内空空荡荡，只是正中躺着一具棺材。墙壁、地面和天花板上，都用鲜血画着那种奇异的图腾，而棺材正放在那不对称图形的中央。

　　何樱樱走上前去，轻轻推开棺材盖。棺材盖轰然倒地，便露出了里面的光景。

　　空的。

　　棺材的底部，铺着几层看起来极为柔软的白色布料，布料上面，又撒着干瘪的花瓣，一种浓郁的香气和血腥味糅合在一起，给人一种恶心的感觉。

　　这是为她准备的棺材。她不知道这具棺材上面，曾经躺过多少人，只知道这具棺材里散发的血腥味，用再多的劣质香水也掩盖不下去。

　　她静静躺进棺材之内，一股冰寒的气息从领口袖口爬入，顺着背部肌肉的纹理蔓延。

　　她的手中，握着一柄匕首，匕首的尖端正对着锁骨的中间。

　　她需要划破自己的皮肤，将内脏尽数掏出来，再将独特的香料塞回去，等待月神的降临。有月神的保佑，她不会死，只是会以另一种方式获得永生。

　　空灵飘渺的歌声飘荡在空气中，像是催人入眠的耳语。

　　就在匕首将要划下去的那一刻，一只手从旁侧伸了过来，按住她的手腕，温言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稍等一下。让我来吧。”

　　“不是需要自己来，才足够虔诚吗？”何樱樱捏紧了匕首的柄，并不相让。

　　温言握住她的手，带动她手下压的动作：“可是，我们比你更清楚仪式的正确方式。”

　　他的声音温柔似水，包裹着她的意识，像是水波推着小船像某个方向行进，在这种声音的诱导之下，何樱樱只觉得思考变得困难起来，只能听任他的命令。

　　“现在，你正躺在一片海水之中，不要害怕，海浪并不会吞噬你，它只会带你回到最初的故乡。你现在，感觉到海水的温度了吗？”

　　她意识模糊地望着天花板。在温言那张戴着面具的脸背后，是画着奇妙图腾的天花板。原来这个图腾是这个意思吗？是海浪，还是其它什么东西？总之她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初生的状态，躺在绵软温暖的布料里，看着床头的小铃铛。

　　有人在旁边唱着摇篮曲，应该是自己编的，没有规则的曲调。

　　耳边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歌声于是停了，取而代之的是轻声的哄婴儿的声音。

　　婴儿的哭声太过刺耳，她于是皱皱眉，从梦中惊醒，低头一看，自己的肚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破开了，鲜血汩汩而流，大概是不多久就会失血过多而死。

　　这种死亡方式未免太过缓慢，需要承担太多的痛苦折磨。如果她仍旧沉浸于梦境中，感受不到疼痛倒还好，现在苏醒过来，就忍不住要采取行动了。

　　温言的动作极为优雅，也极为熟练，应当是有过很多次仪式经验。他感到手中的匕首一重，明显有一股力量在与自己抗衡，不由扬了扬眉，发出一声疑问。

　　但他也只是叹息一声，反手夺回主动权：“我就知道，你不是真心的。”

　　何樱樱现在失血过多，就算身体素质本身甚至高于温言，也只是堪堪能抗住他的动作：“你们居然不相信我，好伤心哦。”

　　“不是不相信你，是实话啊。”温言淡淡道，“你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我们，在你心中，我们只是一群对未成年少女进行诱导实施暴力的罪犯吧？大概算是邪教组织？”

　　何樱樱抿着唇笑。她不敢笑得太过分，觉得自己的肠子可能要被震出来：“没有哦，我信仰月神，也真心实意希望他能复活。可是我想看着他复活，而不是不明不白地被人骗到地狱。”

　　温言的声音稳稳地传来：“不，你从来都不相信月神的存在。你也没有失去希望。即使没有我们出现，你也不会被外界的苛责打倒。你不需要这样一个虚假美好的偶像，只相信自己。”

　　何樱樱问：“班主任对我的责骂，还有那些流言，以及那个来找茬的人，都是你们计划中的吗？”

　　“哦，被你发现的。”温言略有些遗憾，“只有走投无路的人，才会全身心地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组织。大部分人只有当大难临头时才会想要拜拜偶像。”

　　“地狱是不存在的，人间就是地狱，”他喃喃了一句，突然手下用力，掐住她的虎口，逼迫她松开手，狠辣却又漫不经心地捅了几刀，“你为什么要醒过来呢？一直生活在梦里不好吗？”

　　沉浸于信仰之中，是一件很快乐的事，不是吗？可以自动地忽略身边的不如意，一心向往着自己梦想中的美好未来。就算只是一个虚假的幻象，也足以让人坚持下去。

　　“所以你们是贩卖梦想的组织吗？”何樱樱捂着嘴，咳出一口鲜血。她的精神抗力并不是那么强，从一开始陷入幻境的那一刻，就落了下风。这个组织里的人——或者说起码是温言，是真正拥有着超出常人的能力，甚至能跟一部分轮回者相比拟。

　　“不，只是等价交换而已。”温言不无向往地道，“他们想要变得强大，却不知道怎么变好，我们只是在帮他们寻找方法。”

　　代价就是生命。我给了你一段美好的回忆，你将生命献给我，这就是我们之间的交换。

　　简直就是霸王条款。

　　温言搬起棺材盖，缓缓地将其覆在棺材上：“晚安吧，做个好梦。”

　　“我不做梦。”一双沾染鲜血的手从棺材内伸出，抓住他的手。何樱樱用力爬出棺材，趴在棺材边上，身上都是血，像是从墓穴爬出的还魂尸。

　　温言皱了皱眉，条件反射地要甩开他的手，脱口而出：“你怎么还没死。”

　　“你这么想我死吗？”何樱樱委屈道，“那好吧，我死给你看。”

　　她用力一滚，连人带棺材板把温言压到地上，掏出自己的小匕首，干脆利落地往自己的要害再补了一刀。

　　一声清亮的啼哭划过天际：“嘤嘤嘤人家不要死啦呜呜呜哇哇哇。”

　　伴随着什么东西碎裂的清脆响声，原本奄奄一息的何樱樱的身上，伤口迅速合拢，恢复如初，甚至不留一丝痕迹。

　　如果不是地上残留的血迹，温言简直以为刚刚的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

　　“我们本来以为，能引出那个月神，才陪你玩到现在。没想到你花了这么久也杀不掉我，真是浪费了兮兮做的木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