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苏翠翠

4、第 4 章

　　“神乐？”
　　神乐扭过头，看见旁边站着一个栗发青年，正带着疑惑和期待望着自己。神乐望着他的脸愣了一下，很快就想起了对方的身份。“冲田总悟。”她叫出了他的名字。
　　“神乐，果然是你。你不是回国了吗？怎么在日本？”
　　“出差。”
　　“多久？”
　　“嗯一个月吧。”
　　“难得遇见一次，一起吃个饭吧。”
　　神乐本想拒绝，但是那句“改天”还没说出口，肚子就叫了起来。她难为情地笑了笑，接受了总悟的邀请。她和总悟并排走在街上，机械地应付着总悟的问题。多年不见的两人重逢时，逃不过那几个固定的问题，这一点是不分国籍的。穿过了一个路口，她发现这条路很熟悉，便停下脚步观望，问道：“这是要去哪里？”
　　“你不是很喜欢北斗心轩的拉面吗？我们去那家店吃拉面。”
　　神乐往后退了一步，沉默半晌，说：“换一家吧。”
　　“这么多年连口味都变了？”
　　“这家店还在呀？”
　　“当然在，都开分店了。”
　　“你一定经常去吧？”
　　“也不是经常去，总店离我家不太近，又不愿意去分店，所以只是偶尔去一次。”
　　神乐点点头，问道：“那家店的老板娘几松姐，还好吧？”
　　“你这么关心她，直接去店里看看不就好了？”
　　“算了。”
　　总悟想了想，说：“那就去分店吧。你现在这么饿，只有请你吃拉面是比较划算的，西餐、寿司什么的，等你吃饱了，我下半个月就吃不饱了。”
　　面对总悟的嘲讽，神乐不怒反笑，说：“你这个人，一点没变。”
　　“哪里没变？”
　　“嘲讽的态度。那时候你就总是过来找我的茬，开始我以为你这样是因为我的外国人身份，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因为我夺了你的第一名。当时很不理解，现在想想还是很爽的。”
　　“你闭嘴吧。”总悟白了她一眼，“你记不记得有一次你一脚把我踹出教室了？”
　　“是吗？还有这种事？我真的做过吗？”
　　“你可是发起疯来连班主任都揍的人。”
　　神乐扭过头去，避开总悟的目光，她知道总悟说的是她和银八第一次见面的事情。对于她来讲，遇见总悟简直是飞来横祸，不仅是因为两个人在高中时斗法，更因为总悟代表着她一直努力遗忘的过去。她干笑两声，说：“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说完，她觉得这句话有点不合适，便补了一句：“后来，你应该还手了吧？”
　　“你正好把我踹到坂田身上，然后他就叫你跟他去办公室了。”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到了北斗心轩的门口，绕来绕去，还是到了十年前那家店。神乐苦笑一下，不禁怀疑总悟是不是故意的。既来之，则安之，她跟着总悟走进店里，找到角落的位置坐下。她环顾四周，店里的装潢已经焕然一新，服务生也不知道换了几批，前台的姑娘应该也是兼职的学生，几松已经不再抛头露面了。这样的变化让神乐安下心来，看来几松应该过得很好。她想见几松，但是这个时候还是不见为好。拉面很快被端了上来，神乐吃了两口，味道很好，但是总觉得跟以前的味道相比好像差了点什么。她的饭量已经不似从前，一碗面吃了半碗就不得不放下筷子。
　　“饱了？”
　　“嗯。”
　　“你不舒服吗？”
　　“没有。”
　　“这饭量不像你啊，你真的是那个怪力大胃女吗？”
　　“再说一句废话，本女王就把你扔出去。”神乐瞪了总悟一眼，很快恢复了之前平和的表情。她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嘴，又从包里拿出镜子和唇膏，草草涂上，问道：“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三叶姐姐还好吗？那时候听说她和土方订婚了，现在应该有孩子了吧？”
　　“嗯，他们两个早就结婚，生了个孩子，叫十五郎。那孩子长得和土方一模一样，虽然是我的亲外甥，但是偶尔看见还是会不爽。好在十五郎的味觉还算正常，没那么喜欢蛋黄酱。”
　　“真幸福啊。”神乐不由得感叹，“你呢？成家了吗？”
　　“还没，但是有女朋友。你认识她，当年隔壁班的今井信女。”
　　“信女啊！我记得她，那时候我就觉得你们两个之间有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神乐拿出眼线笔，在纸巾上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将纸巾推到总悟面前，“你们结婚的时候记得联系我。”
　　总悟拿起那张纸巾端详着，忽然笑了一声，说：“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神乐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只能跟着“嗯”了一声。总悟把纸巾塞进上衣的兜里，抬起头看着神乐，脸上仍然保持着笑容，说：“我心里有过你。”
　　神乐将目光投向别处，沉吟片刻，轻轻回答：“都过去了。”
　　“是。”总悟说，“这句话我藏了十年，终于让我说出来了，真好。”
　　“在拉面馆表白，你不觉得有点违和吗？”
　　“没办法，谁知道下一次见面要过几个十年？”总悟喝了一口水，“你还是单身吧？”
　　“是。”
　　“看来你的心里仍然没有任何人的位置，”总悟顿了顿，“除了他。”
　　“都过去了。”神乐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装作赶时间的样子，说：“不早了，我还有一些材料要整理，改天再出来聚会。”她起身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整理了一下衣领，准备转身离开。正在这时，她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总一郎君！”。
　　“老板，是总悟！”总悟不满地纠正道。
　　“你这小子真是不安分，有女朋友了还和别的女孩子出门！”
　　这个声音，神乐再熟悉不过。那个人越来越近，她背对着他，呆立在原地。在他将要走到她身边时，她急忙从包里掏出墨镜戴上，对总悟说：“谢谢款待，再见。”她转身，面对着刚好走到身边的那个人。墨镜挡住了她的半张脸，也挡住了光线，她看不清对方的五官，不知道十年的岁月是否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印记，只能看见属于那个人标志性的乱糟糟的天然卷的轮廓。
　　总悟一把抓住她，问道：“你不打个招呼吗，神乐小姐？”
　　神乐自知逃不掉了，便轻轻推开总悟的手，慢慢摘下墨镜，迎上面前男人惊诧的目光。她恭恭敬敬地向他鞠了一躬，莞尔一笑，说：“坂田老师，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