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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 7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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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了?”
梁袈言的心跟着院长脱口而出的诧问一起惊跳起来。
什么意思?什、什么没了?怎么就——
“……好,我知道了。”
院长放下电话,抬眼看他:“你昨天说要撤案,所以那些记录什么的他们已经都处理掉了。”
“处理……怎——”梁袈言嘴张了张,眼睛一下瞪大了,实在是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昨天才发生的事……再怎么、没有必要啊!就算撤案、”他一下扑到办公桌上,撑着桌面向院长倾身力争,“就算撤案,最基本的记录留档备查也是应该的呀!这不是正常程序吗?保卫处办事怎么会这么儿戏?”
院长坐在原处岿然不动,表情都不变一下,只摊开手以示这事他已经尽力了:“那你要问保卫处。保卫处不归我们院管。”
梁袈言愣在原地,一时间脑子都空了。他很少单独跟保卫处打交道,更别提这还是他在学校头一回自己出事需要保卫处出马。所谓正常程序是他作为一个正常人对于普通行政程序的理解,至于保卫处本身是按照什么程序,他既然不是该处的人当然一时也说不上具体哪里不对。
他只是觉得——以一个成年人的正常思维——这是不合常理的。
难道保卫处这么怕卷宗占地方,只要认为不需要就会立刻处理掉?
又或者可以这么问:保卫处的日常效率有这么高?
面对院长冰冷的回答,梁袈言几乎是把唯一还能求助的希望放到了许立群身上。
许立群原本也在老神在在地看着院长,发现梁袈言向自己看过来,那无助彷徨的眼神让他心底笑开了花。他还从没见过一直被当作天之骄子的梁袈言露出这么副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哦哟哟,要是落到别人眼里,怕是要心疼死了!哈哈哈哈!
“小梁啊,”他的嘴角是抑制不住地上扬,实在绷不住,也不装了,实实在在地笑起来,显得十分和蔼,“不然这么着,你在这儿跟院长急也没用,院长这两天为你这事已经被整得焦头烂额,确实不是不帮你。现在网上那些——唉!而且保卫处要怎么办事咱们确实插不上手,人家不是我们的下属单位啊。你要实在憋得慌不如自己去保卫处问个清楚?如果真有什么程序问题,再回来报告院长,咱们院管不了,往上报学校也是——”
“啪!”院长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扭头冷冷地乜着许立群,盯得他一哆嗦,脸上一僵赶紧把笑都收了。
院长拍着桌子,一个巴掌一个字,怒声诘问:“还、嫌、不、够、丢、人、吗!”
许立群顿时站得直直的,肚子也不腆了,脸上堆起的肌肉也松下来了,闷声低头,一声不敢吭。
“报学校?学校还用报?!”院长骂完许立群,转头又看向梁袈言,一张脸彻底绷成了铁面金刚,眼神里尽是烦躁不耐,“梁教授,你要是想找保卫处的麻烦尽管去,但是你这事现在就是这样了!我也不管你和那个迟天漠孰是孰非,你猥亵他也好他猥亵你也好——但凡这种事,它都不是多光彩,值得满大街去宣扬的!你也在B大这么多年了,都当上了教授怎么脑子里那根筋还这么幼稚无知?你不知道学校最怕的是什么啊?你不知道B大在全国是什么名气什么地位?‘师生猥亵案’,这五个字传出去是什么威力你想不到?!你想不到就上网去看看,看看现在网上都闹成什么样子了!你但凡是能为学校为我们院着想一点,哪怕就是想想你自己的身份!你!身为一个老师,一个B大教授!这时候最应该做的是什么?难道不是站在学校的角度考虑,让事态尽快平息下来?!”
梁袈言被训得目瞪口呆:“可是院长……”他眨了眨眼睛,酸涩一下冲上喉头,堵得他几乎连话都得像挤牙膏似的挤出来,“我本来……本来就是……受害者啊……”
“啪!”院长再次用力一拍桌面,冷笑:“你是受害者?昨天办公室里就你们两个人,你说一套他说一套,谁知道谁是真谁是假!”
“可是——”梁袈言亲耳听到院长说出这种话,脑子都木了,抖着嘴唇说,“我可以、可以和他当面对质……我、我现在就把他叫来……我我我——”
“哼!”院长撇开头,冷哼,“对质?你现在也知道慌了后悔了,那早干嘛去了?!”
“什、什么意思……”
院长几乎是嘲讽地看向他,脸上的冰冷几乎彻底浇熄了梁袈言心底仅存的那点还想要讲道理的侥幸:“你跟那些学生打成一片的时候,你喜滋滋地让他们围着你转跟前跟后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想到会有今天?”
梁袈言瞠目结舌:“您这……都什么……您之前不是还说过尽量多营造亲切和蔼的师生关系有助于提高学生对专业的兴趣,对学校的向心力吗?”
而且院长在院会上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就是以他为例证,号召其他老师应该向梁教授学习。
院长点着桌面说:“我说那话的时候是为了提醒你们注意改善课堂氛围,提高学生的出勤率!不是叫你和他们不分你我打成一片!你现在别拿这话来堵我,我那时要是知道你是、你——那话我根本说都不说!”院长的手指从桌面伸向他,凭空点了好几下,“我要是知道,一定警告你和学生保持距离!”
梁袈言浑身都是冷的,他袖手站在办公桌前,像座雕塑,一眨不眨地望着院长,从心脏到鼻腔都充塞着酸涩冰凉的浓雾。他甚至连呼吸都不会了,就这么看着院长。因为他这回是真的知道了,对于这些人来说,事实根本就不重要。
更可能,从来都没重要过。
甚至连他撤不撤案,也根本不重要。
院长被他眼里的悲凉盯着,再次撇开了头,口气很凉:“你也不用这么看我,现在这么处置不光是我的意思,是院里和学校都开了会做出的决定。从一开始你就该知道,这些学生半大不小,又是最血气方刚的时候。我不管你们谁主动,现在最显眼的事实就是你比他年纪大,你还是老师!出了这种事,你丢到任何一个国家去,任何一个社会,随便哪个人都会认为是你不对。你一个老师没有尽到老师的责任,和学生闹出这种事理屈的一定是老师!你早就应该有这个认识!还有,学校发这个处分通知就是做个样子,尽快给外面一个交代,让事情尽快平息下去不也是从客观上保护了你?你要想不通就回去慢慢想,我给你放假。你回去——”
“我没有做过的事,我为什么要认?”梁袈言缓慢而哽咽地说,“如果学校决定这么办,那我只有报警了,让警方来调查到底谁是真谁是假。”
“梁袈言!”院长暴喝出声,眼神如鹰一般扫过来,里面透露着赤裸裸的警告,“你到底有没有脑子?我说了这么多你还听不出来学校是为你好?你不要现在还有恃无恐,想得寸进尺啊!”
有恃无恐?得寸进尺?梁袈言凄凉地笑笑,眨了眨眼睛,把涌到了眼眶的眼泪硬生生压了回去:“院长,我一个人的声誉,我可以无所谓。但是我们家……我爸爸妈妈,我爷爷奶奶,他们的声誉……你,学校……B大,现在是要他们在九泉之下被人戳脊梁骨吗?”
院长拧起眉头:“梁教授,你是不是想得有点太多了?这件事尽早平息,那就等于扩散的范围有限。现在天天那么多新闻,等过两天这事的风头过去,谁还会记得那么多?你们家……”他嗤笑一声,摆摆手,不当回事,“没那么远好吧。”
梁袈言梗了梗脖子,用力把堵塞在喉头的那股凉气顶了回去,在极度的悲愤中反而忽然平静了。心里就仿佛底下已经结了冰的水面,刺骨冰冷,但也坚硬扎实。
过了半晌,他的喉头“喀喀”响了两声,他才说得出话来。那话也无情无绪般的冷淡:“那么,您、学校怎么能保证扩散的范围就有限呢?看起来现在已经扩散出去了不是吗?”
“那些学校会处理!”院长跟他越说越不通,已经很不耐烦了,粗声粗气地又点着桌面,“你要相信学校!以后的事谁也说不清,但是学校不就在尽力了吗!让你別上网,别理会那些,已经是在保护你了。还有一些闲话说你平时跟那些男生混在一起收了多少他们的礼物,尤其是迟天漠……很多闲言碎语学校都没有理会,这就是一心在保护你了。所以你不要光知道看表面钻牛角尖,也要知道好歹!”
收礼物?梁袈言嘴张了张,心里又凄凉得很,最终真是什么都不想说了。
院长最后又点着桌面:“还有你前阵子在江边喝醉酒被人拍下来,就是个教训!你要吸取教训,不要在学校里装得老老实实,一出了校门就一而再再而三地放浪形骸。上次我跟你说过的话你还是要给我记住!你代表的不光是你自己,还是B大!这次你要是又跑到外面打着借酒浇愁的名义胡喝一通被人拍下来,那才是——先想想你爸你妈你爷爷奶奶!”
失魂落魄地走出外院新楼,旁边全是来来往往的学生,照旧是各种目光好奇地扫视着他。他只站在楼门外一动不动地看着手机,按键上已经拨出的110,他的手指悬在拨出键上,停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