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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 5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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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袈言感觉自己被人抱在怀里,正走在一条寂暗幽深的空巷中。
巷子深长狭隘,根本看不到尽头。他在那怀中抬起头,头顶的高墙之外,只能看到一方乌云弥盖,晦暗沉郁的天空。
周遭的空气莫名的阴冷压抑,让梁袈言不由自主缩紧身体,想要躲进身旁温暖的怀抱里去。
冰冷、战栗、惶恐……他发着抖,正因为是在梦中,所以他反而知道这里不是什么奇异的世界,只不过是他的内心罢了。
他的内心深处一直有个角落,同来堆放所有负面的情绪。逐渐的这地方淤积成了一潭污糟黏稠的烂泥,长年累月,潭子日渐根深蒂固,成了一处顽疾,散发出连他自己也不愿直视的酸败腐臭。
他极力无视着它。仿佛只要不去看它,它就并不存在。
他在表面越是装得若无其事,装得冷静自持,但内心的那个烂泥潭就越已漫延阔大,渐渐的,大得已快要把他吞没。
他一直挣扎在逃避的路上,路途狭窄阴郁,漫长而看不到尽头。抬起头,只有一方细长偏狭的天空,从无一丝阳光,永远乌云密布,晦暗阴沉,时常还下着冰冷刺骨的细雨。
他看不到背后追赶的怪兽,但依然无法抑制身体里滋生出的恐惧,这些恐惧驱使他不停奔跑,即使筋疲力尽,也依然不知道哪里才是终点。
但又常常奔逃一夜,终于还是会力竭腿软,一跤摔倒。身体重重地砸在遍布积水的地面上,无力再爬起,只能任由溅起的泥泞如有生命地扑入他的口鼻,堵住了他的呼吸;还有那些永不停息的雨滴,一刻不停地冲刷他的身体,那些湿冷绝望浸入他皲裂的皮肤,而身后巨大的黑影又带着危机感扑面而至——
“嗬!”
他总在这个时候猛地睁开眼睛,带着劫后余生的剧烈呼吸和心跳,在依然灰暗但安静的现实世界中找到了一点点安慰。
这就是他每天都能醒得很早的原因。
可是这次,他惊跳着醒来,却发现眼前不是熟悉的景象。没有他熟悉的房间天花板,他也并没有安然地躺在自己的床上。
梁袈言转着眼睛四下打量,才渐渐想起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这是放在大厅角落里的一张旧沙发,他一睁眼看到的自然是在黑暗中灰黑的天花板。他从梦魇的余韵中渐渐回神,气息、心跳慢慢回稳。
他动了动脖子,想要坐起来,刚撑了一把,却忽然发现掌下触手绵软温热,自己正靠在一具温热的身体上,整个身体都被对方紧紧箍在臂弯里。
梁袈言发现了这个事实后,忽然脸红了。昨晚上他跟少荆河搂搂抱抱那么多次,少荆河身上的气味他自然已经很熟悉。现在他侧脸贴着的不就是……
梁袈言赶紧摸摸索索地终于摸到了沙发的边沿,一用力把自己撑了起来。
却也把少荆河吵醒了。
少荆河跟着睁开了眼睛,还有些迷糊地叫了声:“教授?”
他将将醒来的声音低沉沙哑,回荡在黑暗空荡的空间里,不禁让经历过不少事的梁袈言有了其他联想,脸又越发的烫了。
他们昨晚决定在一楼凑合一觉的时候,发现这里地方虽然宽敞,但唯一能勉强对付着睡觉的地方只有这张陈旧的三人漆木沙发。于是还是梁袈言自己主动提议的,一人睡一头,腿都没搭上沙发,就干坐着这么各靠了两边的扶手。
结果……
“我怎么……咳,怎么睡到这边来了?”梁袈言自己晨起的嗓音也谈不上清爽,他用力清了两下,很有点羞愧,“不好意思,是不是让你睡得很不舒服?”
少荆河也坐了起来,他给梁袈言当床垫还抱着他三四个小时,现在又听着他沙哑沉闷的声音,对于大早上的身体实在是有点刺激。
“我也不知道……可能半夜睡迷糊了。没事,我没怎么受影响。”他用力捋了两把头发,又用手在脸上捂了一会儿,以便尽快醒神。
少荆河确实是不清楚,反正睡着睡着不知什么时候,梁袈言就往他这边歪过来了。他当时也没在意,迷迷糊糊的还能意识到他可能会掉下去,于是还伸了手出来把他抱好了。
梁袈言对自己很无语。一边说着不能接受少荆河,一边睡迷糊了又自己往上凑是怎么回事?他狠狠唾弃了自己几句,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又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天快亮了,我先回房间,免得他们多想。你在这儿再睡一会儿。”
他刚要站起来,忽然少荆河一伸手揽住了他的腰,紧接着头就靠了过来,下巴搁在他肩上问:“教授,昨晚你答应的事还记得吧?”
梁袈言被他这么一抱,脑子瞬间就糊涂了,还被他贴在耳边说话,哪还想得起昨晚上他们说了什么。想都没想地就向他偏了头,蹙着眉问:“什么事?”
他头一偏,耳垂自然扫过少荆河的唇,他自己还没意识到,少荆河却感到唇上冰冰凉的碰了块软肉,心头不自觉都酥痒了。
极力忍下舔唇和直接凑上去贴着他脸庞的冲动,少荆河只手臂上用了力,声音低得近乎耳语:“我还是您的助手吧?”
梁袈言顿了顿,没说话,却不是因为不知说什么,而是现在被他这么抱着,贴着耳朵说话,仅仅从身体上来说也是既舒服又折磨。
他赶紧把头转开,咬牙定了定神,才好不容易找回老师的语气,若无其事地说:“你要是觉得不屈才……反正我的工资也就这么多。”
少荆河一笑,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耳廓,说了句:“跟着您长学问,哪会屈才?没工资都可以,我还可以包您三餐。”
“嗯。”梁袈言哼了声,“你不早就包了么?三食堂八点后的半卖半送大优惠。”
少荆河的表情一僵,讪讪地松了松手臂,头也从他肩上抬起来了:“您……知道了?”
“我看起来很傻吗?”梁袈言侧头,“嗯,你欺负我不怎么去食堂,就干脆就当我是了。我在B大这么多年,开始还想什么时候三食堂生意会差到每天的菜卖不完,还能半卖半送?后来仔细一想就明白了,别说学校食堂,就是普通餐馆也有定量。生意开始不好,进货出菜自然都会相应减少,哪有人天天生意不好还做那么多菜,只为剩着卖吗?”
“可您也没揭穿我呀。”少荆河嘀咕。
“我有空想起这事的时候都已经开除你了。再说你又没增加我的开销,我当你可能是去其他地方买了便宜。现在你这么一说我还能不明白吗?根本没有什么便宜,一直都是你自己贴钱去外面餐馆买的饭,对吧?”
少荆河赶紧说:“没贴钱,我花自己的钱买自己的饭,不过是顺便带上了您的那份。您给我的饭钱不多不少,正好够。”
梁袈言站起来,摇摇头:“不是大事,回去再讨论。我先上去了。”
少荆河立刻从沙发脚拿起书包,也跟着站起来:“那我也上去。”
两人蹑手蹑脚地一起上楼,各自回了房。
梁袈言尽量放慢动作,不声不响开了房门。江落秋还在熟睡,他没敢开灯,也不敢开手机的手电,只贴着墙根慢慢进了房间,又慢慢回到了自己床上把衣服换了,钻进了被子里。
他一旦醒了就很难再睡着,所以现在虽然时间还早,但也不打算再睡,做个样子罢了。
梁袈言翻个身,背对江落秋,其实被少荆河挑起的身体的悸动还没完全平复。他缩在被子里,肩膀、手臂、腰间、耳畔哪哪儿似乎都还留有少荆河的体温。
他是尝过味道的,记忆很轻易就能被唤醒。到了最后实在也忍不了,只能自己安慰了自己几下。
如此之后,反而紧绷的身体得到了一点松懈,渐渐的竟又有了点倦意……
“袈言,起来了。”
被用力推了两下,梁袈言迷迷糊糊地再次醒过来。这次他自然清醒得比之前那次快,只脸上显得犹醒未醒,往旁边扭了头,看到江落秋站在他床边。
“哦……”他应了声,慢慢爬起来。
江落秋看他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和脸上睡意未消的枕头印,忽然发出冷笑:“昨晚几点回来的?和少荆河都玩什么了?想必很开心吧?”
他进进出出地找少荆河,江落秋自然很在意。于是也打了电话去问吕聘少荆河回没回去。弄得吕聘以为他也在担心少荆河,所以后来知道了他们回来之后,还特地给江落秋打了电话报知。
江落秋就一直在楼上等着。
左等右等不见他上来,当然不免又生出各种怀疑,一度想冲下去“捉奸”,但又碍于身份不能这么做。
梁袈言在B大出的事这里的大家多少也知道一点。猥琐事件虽然也没人这么没头脑直接去问他真伪,但事件缺证少据,本身就疑点重重。词典编纂的时间已超过十年,编辑组的几个主要成员都和他共事多年,对他的人品信服程度甚至都高于B大其他科系的同事,在编辑组里为梁袈言正名起了很大作用。
学生们跟梁袈言接触过,也更愿意相信自己所认识的梁教授不假,但连带的让人无法忽视的另一件事,即事件中暴露出的梁教授的性向问题,他当时自己倒是直言不讳地承认了。
所以梁袈言就算真和少荆河怎样,两人都适龄单身,就算捅出来了又能怎样呢?倒是他江落秋和梁袈言的前情无人知晓,他已婚有女人尽皆知。所以他要是莽莽撞撞地下去,万一事情闹起来了,他反而更难收场。
因此江教授忍了。
只不过在房间里越等越暴躁,越想越生气,可他也今天到的,也坐了一天车,劳累得很,所以最后只能憋了一肚子气,不知不觉睡着了。
被手机铃声一觉闹醒,转头一看,梁袈言已好好地躺在了自己床上。
看着梁袈言背对他的姿势,他那未消的气又翻上来了,立马爬起来推醒了梁袈言。
梁袈言坐起在床上,也没心思理会他的故意挑衅,只问了句:“几点了?”
“快到点吃早饭了。”江落秋冷冷地答,居高临下地瞅着他,继续问,“你还没回答我,昨天几点回来的?”
梁袈言不在意地瞥他一眼,起了床:“没看时间,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睡了。”
江落秋不依不饶地杵在他床边:“哼!跟少荆河玩得挺好。”
梁袈言往浴室走,边走边淡淡地答:“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和他不是你想的关系。你要自己找不痛快别拉上我。”
江落秋便跟着他到了浴室,靠在门口问:“不是那种关系你昨晚能那么紧张?”
梁袈言扶着门把冷淡地说:“他是我助手,我把人叫来的,人不见了我不该找?这里荒村野地的,他又才刚来,万一出什么事不是我负责难道你负责?”
因为确实没见过他们两人在一起暧昧的样子,就连晚上吃饭少荆河离他们都很远。梁袈言这番说辞,不能不说是有道理的,江落秋瞅着他,眼神中的怒火慢慢变成揣度:“你们真的不是那种关系?”
“信不信由你。”梁袈言“砰”地关上了门。
江落秋歪着身子盘着手,被扑面而来的门风乓得头发都飞了起来,人却是只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嘴角一翘,脸上露出了丝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