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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 5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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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袈言看着他。
他还低着头。平时聪明伶俐的脑袋瓜垂着。说这些话的时候从头到尾都没看梁袈言。睫毛上悬着半颗透亮的水珠。
梁袈言觉得面前站的真就是个小孩,不是什么24岁就要拿学位证的硕士。
又或许可以这么说,这个人就算读书能读到硕士,但内心依然是个倔强又孤独的小男孩。
梁袈言一晚上的气一下就没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勾起嘴角伸出了手。
明明比他高的少荆河被他一伸手,就拉进了怀里。
梁袈言的手臂从他的颈侧绕过去,勾住了他的脑袋,让他的下巴就势搁到了自己肩上。
跟着梁袈言的手在他后脑勺上,从发顶到后颈胡撸了好几下,最后停在脖子后面,另一只手在他的后背拍了拍。
少荆河很震惊。惊得都没敢动弹。
他的头发和脖子被梁袈言胡撸了两把,头皮到后颈的这片皮肤一下就成了全身最敏感的器官。梁袈言的指尖微凉,但掌心微温,只是如此区别微小的滑动,也让他仿佛感受了一次冰火两重天。
但即便梁袈言轻易就撸到了他的软肋,即便鼻端都能细嗅到梁袈言身上的味道,他还是身体僵直,两手规矩地放在身侧。
他不知道这算什么。
这是梁袈言第二次主动抱他。在享受的同时也伴随着不祥的预感。
他觉得梁袈言多半是又要夸他了。
梁袈言就是这样。要是觉得他的话让自己为难,不知要答什么,想推开他又怕打击他,就先把他夸一通。好像把他夸得天上地下的好,他推人的时候良心就能安一点。
少荆河很心灰意冷,想说您不用在意,您的意思我都明白。您先回去吧,我在这儿再待会儿一会就回去,不会出事的……可鼻子堵住了,喉间又全是苦涩。
他再次用力吸了吸鼻子,强压下情绪,正打算张嘴,忽然梁袈言先开了口。
梁袈言的嘴这时候就几乎贴着他的耳根,缓缓地叹了声气:“以后要是觉得被我欺负了就直说。一个人躲起来,哭了我都不知道,怎么给你擦眼泪?”
少荆河的身体一僵,这回是真愣了。
他……什么意思?
梁袈言推开他,两手捧着他的脸,很认真地用手掌给他抹了眼泪:“今天是我不对,应该我给你道歉,对不起。不过下次你还那么理直气壮,我也不骂你了,直接揍你。”
少荆河没明白,漆黑湿润的瞳仁里只有懵里懵懂:“我怎么理直气壮了?”
梁袈言虽然是给他擦眼泪,但表情很严肃:“你想来就直说,找什么借口说送硬盘?”
少荆河又委屈了:“那您不让我来啊。”
“本来就没你的事,你非要来干什么?”
“那……不然我……我以后……也没机会见您了……”他又低下头,有些不高兴地咕哝,“再说,江教授……也要来……”越说声音越小。
“所以呢?”梁袈言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但其实心里很惊讶。
梁袈言没想到不光江落秋注意到了他,他也注意到了江落秋。可是编辑组那么多人,江落秋也并不活跃,他怎么会特地留意起这个人来?
“所以,咳,所以……”少荆河清了好几下嗓子,也不知是哭得嗓子哑了,还是不好意思。他偏开头:“反正……我就想来看看您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
梁袈言倏然睁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你难不成,去问了谁……”
少荆河转回头望着他,眼神非常纯净:“直觉。”
梁袈言看着他,惊疑不定地不知说什么好。
“所以我的直觉是对的。是吗?”少荆河问。
这下轮到梁袈言不自在地偏开头,有些回避:“这事已经过去了。现在我和他没——”
话没说完,少荆河一把把他搂进了怀里,头埋在他的颈窝里,湿漉漉的脸庞和睫毛贴着他的颈侧,说话时呼出的气息都顺着他的脖子滑进了他的衣领里:“您当初为什么喜欢他?是因为他很有才吗?他会说很多种外语,您是不是喜欢这个?我也可以学,我——”
他生怕被梁袈言推开,加上刚才梁袈言把他撩得心痒痒的,所以这一搂手臂很用力,几乎是要把梁袈言嵌进自己身体里。
梁袈言挣了两下,却不是要推开他,而是抽出了手臂,指掌又覆在他的脑后,轻轻抚摸着他的发根和后颈:“都过去的事,不重要了。你不用学任何人,只要做自己就很好了。”
少荆河抬起头,下巴搁在他肩上,低声问:“做自己您就会喜欢我了吗?”
“我……”梁袈言给不出任何承诺,只能把手从他的颈后滑到脸侧,抚了两下他的耳朵和脖子。
他毕竟是过来人,自己真实的想法自己当然很是心知肚明,但在感情之上的依然是犹豫。
他经历过那些事,所以成了惊弓之鸟。少荆河和他相比不过白纸一张,就算嘴上说着理解,也无法感同身受。
他不会明白他的胆怯。
“教授,”在他的沉默中,少荆河微微偏了头,和他的头靠在一起,声音很低,但每一个字都很稳,让他能明白这其中代表的力量,“您现在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可以等到您喜欢上我的那天,多久都行。只要您别喜欢别人就行。”
梁袈言无声轻笑,眼角再次洇出了泪水。在他脑袋上又撸了两下,梁袈言说:“傻瓜。这事儿是可以预定的么?万一到时候喜欢上别人的是你怎么办?”
少荆河也不出声地笑了,呼出的凉气喷在了他脖子上,呼得他耳根发烫:“您不是不喜欢我吗?我喜欢了别人您该松口气呀。”
梁袈言摸着他头发的手不动了,片刻之后在他后脑勺拍了一下,佯怒:“你会聊天吗?”
少荆河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又碾转了两下,这会儿已经觉出了这高度正合适。梁袈言摸着他的头发,身上的味道他也喜欢,这么靠着简直不要太舒服,不禁就有些困了,眨巴了两下眼睛真想就这么睡过去。又轻轻笑了笑:“您让我有话直说,那我就跟您说掏心窝子的话。您又不爱听了?”
梁袈言哭笑不得,简直拿他没办法。但还是又抱着他让他靠了一会儿才把他推开:“行了,回去吧。这都几点了。”
少荆河揉揉眼睛,他很少这么哭,眼泪倒不多,就是腌得眼睛有些痒。
梁袈言捡起掉在地上的手电,看他在揉眼睛,便向他照了照,跟着又忍不住上手给他抹了把脸:“跟兔子似的。湿纸巾带了吗?”
少荆河点点头,不过没动弹:“没关系,我待会儿回去洗把脸就行。”
梁袈言看他一眼,随他,先转了身往回走:“走吧。不然他们该担心了。”
他还是垂着手电,手摆在身后,给跟在后面的少荆河照路。可是没一会儿,少荆河的手伸过来,把手电拿到自己手里,然后牵住了他空出来的那只手。
“你干嘛?”梁袈言有些惊讶。
少荆河若无其事地拿着手电照路,只是抓着他的手一起晃了两下:“怎么了?您都拒绝我两回了,还不准我拉一下您的手给自己疗伤吗?您不怕我待会儿回去难过得睡不着,又跑出来看水?”
梁袈言甩了两下没甩开,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万一让人看见!”
少荆河的手电光柱往静悄悄的坡上扫:“还有段路呢。放心。”
这话让梁袈言下意识地收拢了手指。反正现在深更半夜,算了,姑且让他牵着吧。
也不知少荆河是不是运动神经太好,他手机都没电了,也没其他照明的东西,一样目光如炬地能从坡上下来,轻松自如地走过那条斜斜的泥路。回去就更是如此。少荆河拿着手电,背着包,还能牵着梁袈言轻轻松松上了大路。
走在路灯下,他关了手电,两人都没说话。
山村没有光害,也没有热岛效应,所以半夜走在大片大片绿油油的农田旁边,晚风徐来,就算是普通的散步这环境景致也很不错。
梁袈言虽然一直看着前面,但其实更在意身边的少荆河,他的手在少荆河手里,暖暖的,心里不用再担惊受怕,自然也挺暖。
或者应该说,是安定。有少荆河在他身边,他不言自明就会感受到安定。而现在,是比以前更上一层的温暖安定。
他们两个平时走路都不慢,偏偏这段路走得极慢极慢。
静静地走了一段,终于上了坡,来到了刚才梁袈言经过的岔道口。少荆河拉着他停下了,拿手电往里照了照,拉着他的手示意:“教授,这里面是什么地方?要不要进去看看?”
梁袈言往那边瞅了一眼,不在意地答:“就是人家村民的家。村里的房子就是这样,没有什么规划,所以这种小路很多。没什么好看的。等白天——”
他忽然停住了。因为少荆河就那么看着他,眼神里颇有些无奈。
他这才明白,少荆河不是真对里面好奇,是想和他多待一待。去不去里面根本无所谓,如果他愿意,少荆河能拉着他在整个村上绕一圈,给每家门前画朵花——只要不这么快回去。
梁袈言对他的这些小心思回过了味,就觉得好笑,随即又觉得他活该。早知如此何必去跟江落秋换房间?现在知道后悔了?
他白了少荆河一眼,迈开脚继续往前走。
现在成了他拉着少荆河,少荆河没办法,只好跟上他,有些泄气。
梁袈言出来的时候慌张又没有头绪,根本不知哪里是尽头,觉得路老长了,现在回去怎么感觉没一会儿就看到了民宿大门,这路确实是短了点。
他们俩又不约而同慢下来,比刚才更慢,恨不得十米能走个十分钟。
梁袈言抬手看了看表,过十一点了。难怪村子里比之前更安静,连虫和蛙都回了家。
在一片安静中,他忽然听到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
他扭头看向少荆河,少荆河有些发窘,捂着肚子解释:“晚饭没怎么吃。”
梁袈言便抿起嘴角,瞥着他:“要不然,待会儿我们先去厨房,我给你炒个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