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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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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游肆鸢的记忆里,恍然间多了一个襁褓中的面孔,那个他明明每日每夜都思念却也害怕的面孔,渐渐和台上的阴辛商的面容重合。
是你吗,千寻?
台上流光之矢和阴辛商画的阵法猛烈地冲撞在了一起,众人都不曾料到,竟爆发出一阵猛烈的波动。
灼流光眉间一皱,捏了个诀儿,把整个擂台罩了起来。
白歆悦的眼里本有的自豪自信,却在两种神技互相碰撞的时候消失无踪了。她眼里充满了惊恐,她知晓自己的流光之矢用了十分的力气,可是这个波动,很明显,意味着她的流光之矢被压制得死死的。她赶紧运起全身神力给自己做了个防护罩。
只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阴辛商画的那个看上去不怎样的阵法竟是如此恐怖,她几乎毫无招架之力,她的防护罩一接触到那个阵法的余波时就化成了碎片,整个人更是飞了出去。本来白歆悦是要飞出擂台的,奈何灼流光给了擂台一个罩子,白歆悦便在罩子上反弹了一下,又落回了擂台。
白歆悦狼狈地落在擂台上,口中一口鲜血喷溅,她的眼中是难以置信,直到擂台下的神族们从最初的惊呆中回过神来,开始絮絮低语,她才把自己的目光投向阴辛商,目光里满是怨恨。
阴辛商缓缓走到白歆悦身前,蹲下身来,笑着说:“我的男人,你不能爱,不能抢,亦不能觊觎张望。这次只是让你经脉俱损,下次我让你魂飞魄散。”
“你!”白歆悦一脸气愤。
“我?我怎么了?手下败将。”其实阴辛商从不喜欢侮辱败者,只是这一次她终究没有忍住,她很讨厌白歆悦,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八字不合,如果没有灼流光,她还是会讨厌白歆悦,不同的是,有了灼流光之后,这种讨厌让她想让白歆悦此人从此在三界中消失。
不过到底只是想想,她心中的戾气虽重,但是似乎内心深处总有一股子神奇的气息压抑着她。
“此战,阴辛商胜。”灼华在高台上的声音是那样的温润而又清朗,这样的声音能够让人在一片绝境中也能感受到一丝希望,可是此刻的白歆悦心里,没有一丝希望。她的内心如她被阴辛商摧毁的经脉一般,感觉已经毫无声息。
本以为可以给这个所谓的巫族之长来个下马威,没想到却丢了整个药族的脸。
此刻,饶是白歆悦实在不想在阴辛商面前失态,也是不能自抑地留下了泪水,一滴一滴流淌过她绝美的面颊,一滴一滴落在本就斑驳的流光玉地面上,她的肩膀随着哭泣阵阵抽动,饶是钢铁心肠也是看得变成绕指柔。
阴辛商颇为感兴趣地看着白歆悦此时的模样,她觉着这番我见犹怜的模样,自己若是个男人,怕也是难以抗拒把。她心中这般想着,目光无意瞥向灼流光,后者对着她似乎微微一笑,眼神中透露了颇多无奈。
“当真是丢了我药族的脸。”一声浑厚富有磁性额男声在擂台下响起。
随即便看见一位着黄衫的男子,施施然就落在了擂台上,身姿轻盈,神容俊美。
不是游肆鸢又是谁。
白歆悦看着游肆鸢,一脸的怨毒,她知道,此人等着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游肆鸢走上前去,也不理会白歆悦的反抗,只是将她横抱了起来。
白歆悦手脚并用,正要抓向游肆鸢的脸。
“你再动一下,我让你这一身经脉再无康复之日。”游肆鸢看向白歆悦小声的说,白歆悦倒是立马老实了,也不敢随意摆动了。
“快送我回去。”白歆悦也说得很小声,把头埋进了游肆鸢的怀里。
游肆鸢看了一眼白歆悦的侧脸,露出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随即小声说:“你无权命令我。”
说罢,游肆鸢看了看已经从高台飞下的灼流光,两人眼神交流了一番,似乎是达成了什么协议,至少在阴辛商看来是这样的。
此时,游肆鸢却忽然大声对着灼流光一急真神一族的族神说道:“今此一役,我药族深记流光上神收回流光剑,放任巫族族长对我药族真神候选人无礼之罪,将五百年不再向真神一族提供灵草,此诺必践。”游肆鸢感觉搂着自己脖子的白歆悦手紧了紧,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动作。
灼流光倒是没什么表情,似乎这件事与他无关。阴辛商倒是眉头一挑,心想,对药族真神无礼之罪,这是什么罪,她何时犯过?
不过擂台下的族神们就不那么淡定了。也许几百年前真神一族压根就不缺这什么灵药,但是如今的真神一族常年和药神一族交好,大量的灵草仙药都是药族提供的,真神一族很早就没有单独的药农培育灵草了,所以神族仅剩的那些灵草仙药种类屈指可数。在这样的境况下,药族游肆鸢的这话倒是让真神一族人心惶惶。
灼流光看台下的族神们都窃窃私语,怨声载道,无声中释放出一股威压,整个族中的人便陡然间鸦雀无声。
游肆鸢带着白歆悦离开了,离开时白歆悦从游肆鸢怀里探出头来,看了灼流光一眼,可是灼流光并未注意到。
阴辛商不曾想到自己的这一举动竟会给灼流光一族人带来这样的后果,饶是她向来不羁惯了,至今仍旧觉得有些歉意。
她一脸不好意思地掇着自己的衣袖,不时偷偷抬头看一眼灼流光。
灼流光自然注意到了她的情态,不觉其他,就只是觉得十分可爱。他走上前去,拉上了她的手,手指在她手心挠了挠以示安慰。
另外一边柱子坐着的俊俏男子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仿佛在心里小心翼翼放置多年的琉璃就此碎掉了,割得心疼。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他也默默转过身,不再相望。
他从来都习惯了追逐那个人的身影,只要看到她的笑容,他就变得开心自在起来,到如今,她的笑容还是如此的耀眼,可是他却觉得内心空了那么一个角落,他默默对自己说着:“罢了,阴月缺,只要她一生欢愉便可。”
金碧辉煌的流光殿,灼流光和阴辛商坐在一处下座,两人面前一盘五颜六色的珍馐,看上去让人食指大动,不过一向胃口好的阴辛商却没有动手。
“怎地不吃?”灼流光清朗温润的声音飘散在大殿中,阴辛商却觉得压力大,她觉着他越是不动声色,她越是觉得罪孽深重。
“我……”阴辛商欲言又止。
灼流光一不小心笑出了声,他自然是知道阴辛商的这副神色究竟从何而来。
他的笑意让阴辛商觉着有些羞赧,奈何灼流光并无半分收敛,直到他笑够了,才缓缓开口。
“今日受委屈的人是你,而不是我的族人。其实关于灵草一事,你不必介怀。更何况民间常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说对吗?”
“话虽如此,可——”
“没什么可不可的,我只知道,这盘春夜膏你若是再不吃,便凉了。”
阴辛商听得灼流光此言,似是有些赌气一般,拿着一个春夜膏便囫囵吞枣的吃了下去。
哪知道,阴辛商吃了第一口,便觉得是人间美味,赶紧又来了一个,不一会,这盘春夜膏便被她一人解决了。
她拿起最后一个春夜膏时,还瞟了瞟灼流光,问:“那个,你吃吗?”虽说是问着灼流光,可是最后那个春夜膏她拿在手中可是半分都没有想要拿出去的意思。
灼流光笑着看着她摇了摇头。
灼流光送阴辛商离开的时候,九天将夜,他看着阴辛商一步三回头,他的自制力差一点就崩溃了,他从不知自制是如此难之事。
这一日,他知道,有一个人一直守在外面,当阴辛商离开流光殿的时候,他必定守在外面,如果可以,灼流光不希望有那么一个人,可是自己却不能代替那样的一个角色。
一族神尊之位,真是可悲,灼流光内心感叹不已。
“人已经走了很久了。”灼流光身后传来一声不羁浪荡的声音。
灼流光回头,便看见着了一身红衣的游肆鸢。
游肆鸢眼角带笑,嘴角勾起一个似有似无的弧度,看着灼流光,眼波流转间,若是此时还有第三人墙角蹲看,必定是几番遐想了。
“你来了多久了?”灼流光细细地打量着游肆鸢身上的一身红衣。
“我本就在山下,看到阴辛商出了流光殿的时候就来了,可惜我们平日里谨慎的流光上神竟连我的气息都没有感受到,果然是情之一字,最是误人。想来,这样的把柄若是捏在了你的几个兄弟手里,你怕是尸骨无存了啊。”
灼流光颇为自嘲的笑了笑,说:“今日是我大意了。不过,你的修为……”
“一不小心,神力涨了一大截,意外之喜。”说罢,游肆鸢右手画出一个六角星芒的阵法,弥漫着点点烟气,煞是迷人。
“三月烟?”灼流光开口。
“嗯,今日看了阴辛商擂台上那一手,有所启发,送白歆悦回去之后便苦苦操练,倒是没想到,今日这几个时辰竟比我练上几百年还来得值当。”
“那可真是可喜可贺。”
“可惜了,我终究还是达不到她那样的境界。哪怕是当初的母亲,恐怕也……”
“你——”灼流光欲言又止。
“若是我看到三月烟还不知道,那我不是全天下最大的傻子。三月烟,这世间知道的人除了我,你,再无第三个人了。”
“而我,根本无法修炼三月烟。”
“这个世界上,能够修炼出三月烟的只有她,能修炼到这个地步,也只有她做得到,因为她不一样,她跟我和白歆悦不一样。”
“肆鸢……”灼流光实在不擅长安慰别人,他看着游肆鸢这副样子,心中莫名有些难受。
游肆鸢语气略有些激动,他似乎察觉到了,赶忙收讫自己刚刚的心情,对着灼流光诧然一笑。
他很少这样笑。
“恭喜你,流光。”游肆鸢轻轻开口,仿佛又恢复了他平时浪荡不羁的模样。
灼流光迟疑片刻便想起了他所谓何事,只道:“还得多谢了你。”
“可惜,你的族人,未必会理解你的决定。”
“一族开始在某的方面依附于另外一族时,整族便也离灭亡不远了。我只希望,我接下来的计划能够顺利,但愿这天命可改。饶是盛久必衰,我还是希望那一天迟一些到来。”灼流光的眼中罕见地流露出一些忧伤的情绪。
游肆鸢觉得每当这时,灼流光的眼神便深邃得可怕。
华美的寝殿,粉色的床幔,整体床架乃是红木所制,首尾各雕刻了一株桃花,花枝招展,花瓣飘零,仿若成仙了一般随风飘荡着。
“歆悦,歆悦,我的歆悦呀!”妇人嘶号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寝殿。
“娘,娘,我没那么严重,你别吼拉,这让外人听着成什么样子?”白歆悦一脸不悦的侧开脸,不想看见母亲这副哭丧的模样。
“我说我的乖女儿啊,你怎么招惹上巫族的族长了。”妇人是知晓那个巫族族长得,挑衅斗殴,无所不长,各界内可没有谁敢去招惹那个女子。
“招惹她怎么了,她忒不要脸,先招惹我的灼华。”
“唉,傻孩子,这姑娘可不是什么善茬儿。要知道巫族虽已经没落了,但是也脱离了天界的管控,她杀得人可多了,可听说无一人敢管。”
“娘,你别说了。”
白歆悦心中一股气不上不下,偏偏自己的娘亲还在那儿说这儿说那儿,纵然她知道这是事实,她也不想听。若不是他们这些长辈平日里总是提到巫族都总是不屑一顾的语气,她又何至于去挑衅,又何至于轻敌。
她最气恼的其实并不是当众被阴辛商一招打败,失了面子,而是灼流光从头到尾在意的就只有阴辛商一个人。
她为了灼流光不惜放弃争夺这药神的实权,难道这一切却只是个笑话?她真的痴心错付了?
游肆鸢回到药族后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去看望自己可爱的“好妹妹”。
游肆鸢来到白歆悦的寝殿时并无旁人,甚至平日的侍女也不在。他向来习惯了进白歆悦的房门从不敲门,他从来不在白歆悦面前讲礼节这种的东西。
他修为比白歆悦高,但是进门的时候并没有故意掩藏自己的气息,可是饶是如此,白歆悦仍旧没有发现。游肆鸢觉得自己真是看到了有生以来最为好笑的一幕,白歆悦的身前放着一个药碗,药碗里的药滴水未动,而那个“病人”正坐在桌案前用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下巴,静静地发呆,不知道想着什么。但是此刻的她看上去确实静谧而美好,看上去毫无心机。
游肆鸢想,要是白歆悦真是如此,自己必定会把她当成亲妹妹一样地对待。
可是游肆鸢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
白歆悦此刻看着在发呆,脑袋里确实是在琢磨这一些阴毒的主意的,要怎么解决阴辛商呢?这是白歆悦目前最大的执念。
“妹妹,发呆想啥呢?”一声熟悉而又讨厌的话语传到了白歆悦的耳朵里,她在心中暗暗腹诽,真是阴魂不散。
“哥哥来落井下石的?”白歆悦的语气自然也不好。
“妹妹这话说得有些好笑了,你是我药族之人,我怎会帮着别族之人来看妹妹的黯然神伤?”
白歆悦勾唇一笑,缓缓站起身,走到游肆鸢身旁,和他并立,面朝着不同的方向,颇为讽刺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游肆鸢,我们也别装了。看我吃瘪,你说不定比那巫族的妖女还要开心三分。今日,是我丢了药族的脸面,那有如何?你不也是药族的人,丢的也是你的脸面,我心甚喜。”
游肆鸢听到白歆悦说“妖女”时,眼角的笑意有片刻地凝固。
“既然你让我别装了,那我就不装了。看你吃瘪,我的确很爽,不过比起巫族的那位美女族长,我看你倒是更像妖女。何况,我又不是药族的族长,你也不是,所以你丢脸实在扯不上药族,更扯不上我。修为不济为何不多练练呢?成天想着些儿女情长,你这样子,最后怕是要落个人权两空咯。”
白日里,游肆鸢可不是这般说白歆悦的,说是白歆悦丢了一族脸面,如今一日不到,说辞竟天翻地覆,如此不同了。白歆悦虽然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沉得住气的人,但是到底年轻,游肆鸢这几句话就让她失了风度。她虽然知道自己修为不如游肆鸢,但是她料游肆鸢也不敢像阴辛商那么对待自己,于是她还是没忍住攻击了游肆鸢。
显然游肆鸢的确没有阴辛商那么毫无顾忌,一招就把白歆悦打得个起不得身,但是游肆鸢显然也没想让白歆悦好过。
白歆悦的法术刚一施展,游肆鸢嘴角露出一个笑意,就看见白歆悦的身子像一个球儿一样飞了出去,砸在了屏风上。
白歆悦气得不行,但是终究没有再次发怒。
游肆鸢的力道掌握得很好,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伤口,也没有到起不来身的地步,可就是浑身都疼得不行。
游肆鸢看着白歆悦狼狈的样子,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开口讽刺道:“白歆悦,你实在是太沉不住气了。”
“你的修为?”白歆悦觉得游肆鸢的修为明显是涨了,而且刚刚他用的那个阵法和阴辛商如出一辙,但是又不完全相同。
“看你和阴辛商打了一架,有所顿悟而已。”游肆鸢实际上从未在药族施展过“三月烟”,他一直觉得自己的“三月烟”并不成熟,只是今日这一战,让他领悟不少“三月烟”的精髓,虽然比不上那人那般的熟练和威力巨大,到也从别的地方领略一二,例如,怎么用灵力“洗礼经脉”,洗礼不干净又强制洗礼,这感觉放到人身上,滋味想必异常不错。
“你和阴辛商?”白歆悦有理由相信,这游肆鸢和阴辛商关系匪浅,但是她从未听说过他和药神有私交呀,白歆悦这厢胡思乱想着,给游肆鸢和阴辛商两人的关系打上了一个“暗通款曲”的标签。
游肆鸢自然看出了白歆悦所想,说:“你大可放心,我和阴辛商之间可比你们家灼流光和她之间清白多了。如果真要说我和阴辛商有什么关系,如果神也能有轮回、有前世的话,我想我们前世必定是一对眷侣。”
白歆悦对于游肆鸢的话半懂半不懂,但是她不会开口询问,她也清楚地知道,游肆鸢就是故意让她好奇,他是不会让她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的。
游肆鸢缓缓走近白歆悦,蹲下神,靠近白歆悦的耳边,看上去姿势极为亲昵。
“一切的一切,都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