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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石与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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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我们自己知道,对方是多么恐怖。”
八十高龄的她,在回忆录里这么写道。
他才华横溢,成就斐然,却浪荡情场,去留无情。
她笔耕不辍,事业辉煌,却失意婚姻,难觅知己。
在一家狭小的酒吧里,他与她相识。
两个同样极富才情的人,他们的结合却没能成为金风玉露。
他,是尖刻冷酷的磐石。
她,是炙热疯狂的烈火。
一杯酒下肚,他迷上了眼前这个年轻美丽、文思敏捷的她。
她是著名的战地记者,驰骋沙场,枪林弹雨,用自己灵动而忠实的笔触,谱写着震慑人心的篇章。
更重要的是,她与他温顺柔弱的前两任妻子完全不同。她神采奕奕,野心勃勃。
而她同样钦慕于他。眼前的他高大俊朗,亲切健谈,完全没有成名后自视甚高的架子。
他们都曾是优秀的记者,都热爱冒险和旅行,热爱朴实而扣人心弦的文字,都曾与瞬息万变的战场结缘。
爱情如同突如其来的旋风,将两颗不安分的心紧紧裹挟。
她却不知道,他已有家室。
他的第二任妻子痛哭流涕,苦苦哀求,甚至不惜重金整容,希望挽回他的心。
他毫不犹豫地结束了婚姻,就像踢走一个缠脚的垃圾袋,就像抛弃他的第一任妻子。
是的,情场上的他,手起刀落,所向披靡。很快,他将还滴着前妻泪水的玫瑰花束,送到了她的面前。
她成为了他的第三任妻子。
度过了一年如蜜的日子,他和她,越行越远。
她在舒适的爱巢中,依旧辛勤工作,不曾停下手中的笔。他却渐渐怠惰,终日酗酒,开着林肯轿车在街上乱晃,脾气也变得晴雨不定。
她不能忍受他的堕落。她责备他的恶习,砸毁他的酒杯,把烂醉的他扔到林肯车里过夜。
她依旧在战场上奔波,在书桌前写作,他却逐渐变得歇斯底里。
“你究竟是战地记者,还是我的妻子?”
他撕掉她的手稿,烧毁她的笔记,在她睡觉时大喊大叫,甚至辱骂与厮打。
他像一个拼命想要占有玩具的孩子。而她,不甘做任何人的玩物。
他万万没想到,五年后,她会离开。
她放弃了自己在当地所有的财产,主动结束了这段针尖对麦芒的婚姻。
摆脱了他的束缚,她重新投入工作。
他彻底愤怒了,这是他第一次被妻子抛弃。
他重新拿起了笔,不吝一切恶毒的语言,向他的一众情人宣读她的恶魔之行。
但他却依旧住在他们曾经的爱巢里,写作,饮酒,宿醉,不肯离去……
他们分飞而去,在各自的天涯里。却从不曾真正摆脱彼此。
他变得躁郁不安,曾经才高八斗的风流情郎,神采不再,颓为一介怨夫。他一生情场得意,却惟独输给了她。
她则被好事的八卦记者团团围住,一再被提及这段她始终回避的感情,她的名字,渐渐湮没在他的光辉之下。
很快他有了第四任妻子。温柔贤淑,对他死心塌地,甚至放弃了工作,一心一意服侍他。
她没有再婚,依旧一人一行囊,出入沙场,采写新闻。
数年之后,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他在与第四任妻子的家中猝然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自杀原因众说纷纭。
而她一直工作到八十高龄,直到衰老侵袭,已经双目失明的她不能继续工作,住进了养老院。九十岁那年,她在养老院自杀身亡——她不能容忍无法写作的痛苦,她感到生命丧失了意义。
他和她,是石与火。当爱情席卷而来,他们的婚姻就轰然绽放出绚烂的烟花。然而短暂的绽放之后,是持久的战争。他们都紧握着巨大的能量,都不曾向对方妥协。
他们惺惺相惜,又忿忿相斥。他们卓尔不凡,却注定天各一方,寂寞而极端地死去。
如同伟岸的磐石,在多年的风化之后骤然崩裂。
如同熊熊的烈火,在冰冷的窖窟之内缓缓熄灭。
尔后,此去经年,沧海桑田。而他们的身上,却永远烙着彼此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