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新生》邺冉

53、重复的际遇

　　于琛很激动，他被派去暗中保护太太，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太太，大概的情况他已了解。
　　棠湖公馆的金城府邸，招了位园艺工人，于琛摇身一变，成了资格齐全的花艺师，他跟着拓也走进客厅。
　　“先生好，太太...”于琛愣了一下，金城和拓也被这称呼，弄得心里刺痛一下，并没注意到他的失态。
　　旁边的女佣连忙解释，“这位是小姐。”
　　于琛差点因为习惯而暴露，他连忙改口，“少爷好，小姐好。”
　　Sophia捂着嘴笑，“你好。”
　　金城看着她的笑意有些恍惚，他多么希望旁边的她，真的是金城太太。
　　新来的园艺很合Sophia的心思，老实巴交的模样让她觉得很安心，三十多岁的样子，老实稳重。
　　花园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每天早上，送到房内的鲜花都
　　很合心，配色柔和，就连花朵绽放的程度，都是她爱极了的样子。
　　他话不多，默默无闻的修剪花枝，总会第一时间征求她的意见。她不由得想，跟这个陌生人的默契，或许就是缘分吧。
　　金城不在家的时候，她不爱待在屋内，整日泡在花园，三五天的功夫，花园被于琛打理的生趣盎然。
　　Sophia看他每天都在挖挖刨刨，古板格局被他折腾的格外别致舒适，就连秋千都被垫上又厚又软的羽绒垫。
　　太阳晒得人懒洋洋，时不时，她会建议园艺工做些修改，细密的喷洒器，在阳光下旋转出剔透的水花，水珠溅落在花草上，娇艳欲滴。
　　于琛回头，秋千上的女人，已经裹着毯子睡着了，午后的温暖阳光落在她恬静睡颜上，他用隐藏式相机，定格这一刻的美好。
　　没想到几年过去了，他竟然以如此相似的方式，成了离她最近的人，他的作息跟太太完全同步，将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安放眼底。
　　晨起打理鲜花的她，午后阳光中喝茶的她，夕阳中，拿着奇怪金色铃铛、纸扇，优雅起舞的她，月光中歌声绕梁的她。
　　太太还是跟原来一样，迷人温柔，他开始期盼太太回到子桑家的那一天。
　　老天总算开眼了，终究，还是舍不得这样的女人，颠沛流离，还是把她完好无损的，送回子桑家能保护的范围。
　　金城回来，看到窝在秋千上熟睡的女孩儿。新来的园艺工，蹲在角落的低矮灌木丛中忙碌，金城慢慢踱步过去。
　　本想将她抱回房，犹豫一下，却收回手，轻轻坐在秋千旁的草地上。
　　还有三天，他的妹妹就将出现在颖城商圈儿，不知道会不会投石一样，激起千层浪波。
　　金城家的少主，从小生活在尔虞我诈中，看淡了情感纠葛，母亲离世后，他心如止水。
　　妹妹年幼起，就深居在鸟居后的神社里，他们没能像一般兄妹那样分享成长。
　　记忆里的妹妹，是个体弱多病的阴霾女孩，不爱笑，不爱开口，他对妹妹的印象，只有红白映衬下，面无表情的五官。
　　她不对他撒娇，不主动找他搭话，就连心脏病发去世的时候，都没喊过一声，哥哥。
　　阴差阳错出现的女孩儿，填补了他从小内心的期盼，一切对于妹妹的憧憬，爱笑的女孩儿无忧无虑，像只小尾巴一样粘着自己。
　　备受瞩目的容貌，伶俐乖巧的性格，让他不由得去疼爱。渐渐的，这种兄妹情，在心中满足膨胀，却生出了另一种情愫。
　　他不自觉的，以评价女人的视角观察她，而她的存在，竟契合了，他憧憬中最完美的女性形象，他想起母亲。
　　那个让父亲一辈子，只倾心于她的女人，金城忽然理解了，父亲对母亲的爱慕和宠溺。
　　沉沦在她女孩儿跟女人，交融却迥异的身份间。他不想徘徊不前，想有个决断。
　　他不想再深陷于混乱思绪，他希望能给她，一个单纯的位置。
　　他起身的窸窣唤醒了女孩儿。她睁开印着繁花的双眸开口，“一生哥哥。”
　　刚醒的女孩儿，甜美声线，带着一丝女人味十足的暗哑。
　　金城笑意沉淀眼底，轻柔应答，“我回来看看你，一会儿还要出去应酬，凌晨才能回来。”
　　女孩儿乖巧点头，起身懒懒的伸着腰臂，像极了宠物猫。
　　金城上楼换衣服，再下来，女孩儿已经蹲在角落里，逗弄不知哪跑来的野猫。
　　纯色的黑猫躺在地上，发出咕噜噜的声音，享受着女孩儿的温柔抚摸。
　　金城抬脚几步，那猫瞬间翻起，弓着背面对它，下一刻，灵活转身跳进了灌木丛。
　　“Sophia，我出门了，晚上不用等我，早点休息。”金城的嘱咐中，女孩儿起身走向他。
　　送他出门上车，Sophia深深鞠躬，“辛苦哥哥了。”
　　后视镜里，女孩儿的身影消失在郁郁葱葱的绿植中，金城靠在椅背上慢慢阖上眼。
　　绫罗总裁办公室的秘书台，子桑缂在几人讶异的目光中，走向电梯，天刚暗下来，秘书看看手机上停在七点半的指针。
　　子桑缂消失在关闭的电梯门后，秘书惊讶的对着后面出来的男人攀谈。
　　“戚特助，今天太阳是从东面落下去的么？”
　　戚澈没回应，默默走向员工电梯，三年了，这是子桑缂第一次，没应酬时，夜色初临就离开办公室。
　　他想，这就是太太的魅力吧，这个世上，仅有子桑太太能触动先生的内心，能改变这个严谨冷漠的男人。
　　子桑缂坐在白色卡宴里，半开的窗户时不时飘出烟雾，不远处，是这两年才火起来的夜市小吃街。
　　子桑缂掐了烟头走下车，可能是因为太久没见到他的子桑太太。
　　再见的感触，让他回忆起很多，她的喜好，她的细微表情，那些曾让他沉迷的过去。
　　车子经过时，喧闹的气息打动了他，让他怀念那个在小吃摊前雀跃、落泪、心满意足的小女人。
　　高大男人步履稳健，走进热闹夜市，周围时不时，会有不同年龄的女人，向他投去倾慕神色。
　　男人目光清冽，根本没将绯色目光纳入眼内，小吃摊热气蒸腾，人声鼎沸，小贩的吆喝声和顾客的嬉笑声，回荡在每个角落。
　　微腥气味勾住他的嗅觉，几步之外，通道深处的摊位，在售卖小馄炖，他不经意间驻足，那是子桑太太很喜欢的小吃。
　　娇小身影经过他身侧，交错的肩头晕染出莫名的熟悉感觉，他不受控的伸手，想去抓住擦身而过的人影。
　　指尖有划过她衣角的触感，没来的及握在手中，乳白色身影已经轻快穿梭进人群。
　　他看着自己受蛊惑而伸出的胳膊，停在半空的手，只握住了冰凉空气。
　　他收回僵着的指尖，白色身影在嘈杂环境中却很扎眼，她背对着他跟老板搭几句话，然后落座在后面的低矮凳子上。
　　女人小心卷起乳白色针织外套的边角，熟悉的侧脸，如出一辙的细小动作，子桑感觉自己回到了四年前，那个聒噪的夜晚。
　　她好奇打量着周围的热闹气氛，被诱人香味吸引到小摊前，落座不过三五分钟，老板就端来飘着紫菜虾皮的馄炖汤。
　　她迫不及待的吹吹，舀一勺往嘴里送，高温的汁水，烫的她不由伸出了舌尖。
　　“Sophia？”低沉音色，混杂在鼎沸人声中，她带着诧异目光抬起头，还没来得及收起粉嫩舌尖。
　　子桑缂看着面前被烫到的女人，心中一紧，“怎么样？没事儿吧！”
　　她的脸，染上红晕，还好被橙色灯光掩盖。
　　子桑缂在她对面坐下，温柔开口，“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说着，习惯性的将手伸过去，用勺子轻轻搅拌碗里的汤汁。
　　Sophia不好意思的抿抿嘴，“子桑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将深情似水的眼波投向她，逗笑的回答，“怎么，这里你能来我不能来？”
　　他绽开的笑容撞进她的心，熟悉的依赖感席卷她全身。
　　“你怎么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呢？你哥哥和那个保镖呢？”优雅语气将她抛锚的思绪拉回。
　　女人调皮的眨眨眼，“我偷偷溜出来的，子桑先生要替我保密哦……”
　　子桑缂微笑着点头，“胆子真大，我决定了，今天就由我来充当临时保镖了。”
　　男人含着笑，示意她可以继续吃了。
　　她在对面男人注视下，吃着眼前的食物，却不觉得局促，反而有些安心。
　　头顶，传来男人的宠溺语调，“少吃点，一会儿我带你尝尝其他的。”
　　她咽下嘴里的东西，“有点浪费呢。”
　　话音未落，面前碗里的剩余，被子桑缂端过去快速解决掉，动作顺畅自然的让她哑然。
　　“这样就可以了，走吧。”男人起身，不给她尴尬的时间，Sophia只有老实跟在身后。
　　他的视线顺滑瞟向，印在地面那亦步亦趋的影子，嘴角弯出迷人弧度。
　　小吃街在夜幕低垂时，人流暴增，熙攘错身的人群，无意识的互相擦撞，瘦弱的小女人左躲右闪，可依旧被挤的步伐混乱。
　　搭上肩膀的大手，让她摆脱不知所措的局面，苍劲有力，颇为体贴的，将她微微搂在臂弯。
　　她投去感激目光，夜幕下反射着光线的双瞳，波光潋滟。子桑缂表面是绅士浅笑，心底却被那眼神撩拨的波澜澎湃。
　　“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子桑转移注意力的开口。
　　“哥哥比较忙，又去应酬了，拓也要帮着打理，我在家呆着实在太闷了。”
　　“刚来中国没什么朋友，只能自己出来，说好的替我保密，子桑先生不能反悔哦……”懂事又俏皮的口气，子桑听着舒服极了。
　　带她穿过几个小岔口，子桑停在另一个小摊前，他示意她先去坐着，自己则挤进人头攒动的摊主那边。
　　Sophia坐在角落里欣赏陌生繁华，环视一周后，视线却定格在子桑缂线条硬朗的背影上走了神。
　　高大匀称的身子转过来，白衬衫随意挽在肘部，英俊潇洒的眉眼，被手中食物散发的袅袅水雾缭绕。
　　男人，在看起来莫名浪漫的灯火中，迈着稳健步伐走向她，Sophia觉得，幸福席卷着甜蜜袭向自己。
　　“尝尝看。”磁性温柔的语气里，Sophia低头看看自己面前的碗。
　　葱绿的细葱花漂浮在面上，底下是薄薄的牛肉片和青翠的绿叶。
　　她吸取教训似的轻轻搅拌，底层的粉丝荡漾着环成漩涡，透亮的粉丝沾着细密油珠被光线渡成银色，让她食欲大增。
　　“好吃么？”子桑坐在对面询问。
　　“嗯！”她点头享用，周围时不时会有羡慕的目光聚焦。
　　温婉优雅的美丽女人，英俊潇洒的帅气男人，看上去般配极了，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两人的脚步，遍布夜市各个角落，Sophia不自觉的用手遮挡鼻唇，打了个哈欠。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休息。”子桑缂体贴开口，却带着隐晦的失落。
　　她是有些困了，应和的点头。
　　子桑带她穿过人群走向冷清的停车场，Sophia习惯性的走向后座，却被子桑拦住。
　　“不好意思，后面坐不下人了，金城小姐坐副驾可以么？”
　　她只好坐进他打开的副驾位，好奇打量车内。
　　后排是一单一双的儿童座椅，将座位占的严严实实。子桑启动车子，带着歉意解释。
　　“不好意思，儿童安全椅拆卸比较麻烦，希望小姐不要介意。”
　　Sophia转头看看后面，“子桑先生有几个孩子呀？”
　　男人弯着嘴角回答，“大儿子十岁，小的是一对龙凤胎，快四岁了。”
　　她用手遮住因为惊讶而微张的小嘴。男人嘴角漾开幸福的笑意。
　　她心底，却泛起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还没来得及抓住，就飘散开来。
　　车子汇入主街，子桑淡淡开口，“生活习惯么？和你以前生活的地方差距大么？”
　　Sophia认真回答，“这里很繁华，有很多新奇有趣的事物。”
　　“我家在日本一座私人岛屿上，与世隔绝的感觉，没有这么热闹。”
　　“我很喜欢这里，住在这里的这些天，很舒服，这是母亲的故乡，让我感觉既陌生又熟悉。”
　　车子拐过几条街，驶入棠湖公馆，夜幕下的住宅区，静谧安详。在女人指引下，白色卡宴停在一栋别墅前。
　　子桑准备下车，Sophia却先拒绝了，“我自己进去就好，谢谢子桑先生陪我打发时间。”
　　子桑缂微笑点头，“金城小姐客气了，那我就不送了，祝你做个好梦。”
　　女人走下车，深深鞠躬，才转身走进光线笼罩的院子，身影消失在门内的如昼灯火中，子桑启动车子，缓缓驶离。
　　月色迷离的行驶道，子桑点了一颗烟，吐出缭绕的烟雾，快三年了，她竟然再次出现在他的生命中。
　　命运跟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但只要有她，他乐于接受，照单全收。
　　不论她还记不记得，他都不介意，不论多少次，他都愿意从头开始，重复对她的良苦用心，对她的缠绵爱意，不会厌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