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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歪打正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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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万大军轻装简行,一路没有障碍便到了至樊,前面不远处就是邓州。在宇文护的命令要求下,大军在距离邓州守城五十里外安营扎寨,待大军修整三日,一场血战便可以打开邓州城门,彼时大军长驱直入再无后顾之忧。
夜半,各处营帐早已安札好,留下巡视的兵将各自守在岗位上,其余的早早歇息了。月空正好,那月亮高挂,清冷的光芒洒在人间大地,别有一番滋味。大帐内炉火高燃,四周压得密实,倒也算得上密不透风。
宇文护坐在主位上,一袭战甲尚未褪去,甲片之上尤可见寒光闪闪,似乎还能见到血迹斑斑,他常年征战沙场,斩杀的人数不胜数,周身的杀意仿佛随着这身战甲一同散发出来,好不渗人。宇文护盯着眼前的一盆炭火兀自出神,面上冷冰冰没什么表情,目光却是深邃的很。他接到密报,梁元帝萧绎得知征梁消息,已经下令戒严,调兵抵御,恐怕他们的援军不日便到了邓城。宇文护轻轻搓着手,薄唇紧抿,他担心邓城守军不迎战,彼时一番消耗,魏军长途奔袭,本就带的粮草不多,自是禁不起消耗。
哥舒站在一旁,腰间挎着长剑,一袭战甲英武不凡,瞧他一个人出神,不由的开口,“主上在担忧何事?”
宇文护抬起眼皮搭他一眼,声音低沉磁性,“萧绎调派了援军来邓城。”
哥舒抵在剑柄上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眉头微蹙,“看来我们需要速战速决,在梁国援军到来之前拿下邓城。”
“自是如此。”略一沉吟,“我们的粮草如何了?”他当初就一直不同意轻装简行,大军先行粮草押后的法子,奈何柱国于谨一力坚持,叔父宇文泰不知怎的竟然也同意了,自大军出行到今日,他一直都隐隐不安,总觉得哪里会出些岔子。
“大约能抵上十五日。”哥舒低头略略盘算着,他们此行带了千担粮草,又一路上搜刮了一些,一日三餐的话大约能坚持十五日,然而这只是大致估计,究竟可以抵上多少日没人能说的准。
宇文护点点头,薄唇启了又合,合了又启,犹犹豫豫好一会才慢吞吞道,“京城可有来信?比如……”比如般若有没有给他来信?
见他这副模样,哥舒已然知晓他想说什么,只是摇摇头,“没有任何信件,般若女公子的也没有。”他始终不明白自己的主上究竟是被什么迷了心窍,“属下有话,不知当不当讲。”
宇文护扫他一眼,微微点头。
“属下认为,清河郡主家世显赫,更能帮助主上成就大业,般若女公子,属下怎么看她都是在利用您,主上为何要弃了清河郡主而选她呢?”哥舒一股脑的将自己心中郁结的话统统说出来,他希望宇文护可以考虑清楚,他不能看着他被小情小爱迷了眼而耽误大事。
上次宇文护推清河郡主下水,当时便是知晓那么多人在场一定不会淹死,哥舒只以为是自家主上是做戏给独孤般若看,谁成想后来那清河郡主一病不起,广寻名医,他家主上竟然让他安排人手混入名医中,给清河郡主下了慢性毒引,竟是真的想要了她的命。
宇文护瞧他一眼,阴鸷的脸上竟然扬了抹笑意,“谁和你说般若是在利用我?”他的声音虽然不高,却是低沉的可怕,隐隐上扬的尾音让人听了更是觉得危险。
“主上每次行事,都是为了般若女公子所谓的独孤天下,她一面和您交好,一面又笼络着大公子他们,以属下看来,这就是利用您对她的一片爱意,属下替主上不值,这种两面三刀的女人……”
“住口!”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宇文护厉声打断,“我不准任何人说她的坏话,包括你在内!”目光森冷打量着激动且愤怒的哥舒,缓缓一笑,“你可知道,她把软绡甲都给了我,那可是先帝元宝炬亲赐独孤信的宝物,刀枪不入的宝物,是留给般若做嫁妆的。”
他出征的前一日,照例翻墙去了她屋中,依依不舍的惜别半天,她虽然没什么太多不舍的表情,只是简简单单的说着让他注意安全,却让他觉得已经算是关怀备至了。他转身要离去的片刻,般若叫住他,递上来软绡甲,也没说什么别的话,他却从她眼中看到了不一样的情愫,不同于那虚与委蛇的推辞,是真真切切的关心。那时,他便想,今生今世,再为她死上一百次也是值得了。
“清河郡主算什么,我不会再次因为她而错失般若的。”勾起唇角,眼睛望着前方,好似从那虚空之中见到了他朝思暮想的人。
哥舒低着头,默默轻叹一声。
这几日以来,阳光正好,早前下的几场雪也已经在这阳光的照耀下渐渐融化了,偶尔还可以听见化成水的水滴子从房檐上滴滴答答的落在地面上,溅起一片水花。
梅树上的雪结成晶莹,化成冰枝,此时也滴答的淌着水。
后院中央处,竖着箭靶子,独孤伽罗一身长裙只围了个毛绒披肩,蹦蹦跳跳丝毫不闲着倒也是不冷,手上握着长弓,张弓搭箭正在瞄准,这一派站姿的确有几分飒爽英姿。
宇文邕拿着长弓,站在一旁静静的瞧着她,唇角的笑意很是温和沁人,无形之中便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
独孤伽罗一箭破空而去,正中靶心,激动的跳起来,连那小女儿家的矜持都扔在一边,“中了,中了!!”
宇文邕笑道,“箭法越发精湛,只怕,我这名义上的师傅都不是您老的对手了。”言语中的奉承夸奖之意更让伽罗欢喜,一番洋洋得意的模样毫不掩饰,“那是当然,我的箭法可是我阿姐亲传呢,自然比你厉害。”
“哦,原来长姐还是箭术高超的女中豪杰呢,可是瞧着却比你这假小子端庄大方多了。”宇文邕调笑道,“你可得跟长姐好好学学,免得以后嫁不出去了,还得麻烦我收了你去。”面上的笑容显得几分戏谑,虽然听起来是玩笑话,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认真的,他只希望有一日他可以风风光光的将她迎进宇文家的大门,做他宇文邕唯一的妻子。
独孤伽罗白他一眼,“哼,不用你收,本姑娘人见人爱,根本不愁嫁。”
“啧啧,还真是不谦虚。”
伽罗抬头,忽见得上空有白鸽飞过,一时欢喜,“快看啊,有鸟雀,我得打下来。”说着便张弓搭箭向着那白鸽瞄准。
宇文邕盯着那白鸽看了片刻,连忙拦下她,“慢着,那可能是别人家的信鸽。”
伽罗手中顿了顿,忽想起前两日般若阿姐说过的话,‘可以多练练射箭,打些白鸽啊之类的猎物才好’,想来是阿姐有意安排自己在此等着信鸽经过,让阿邕教自己练习箭术,只怕也是想让他做个见证,她虽然不知道般若阿姐在做什么,却也晓得定是什么要紧的事。
伽罗一边笑着,一边躲开他的阻拦。“阿邕你看,不过是只鸽子,哪有那么巧就是只信鸽,就算是只信鸽,难道我独孤家还赔不起吗?”手中长箭破空而去,直直窜上高空将那白鸽射中,掉在地上。
“哇,真的射中了!”伽罗欢呼,欢愉的很,偷眼瞧着那落地的白鸽,脚上绑着信件,果然是只信鸽。“阿邕,瞧见没,我不光能射中那不会动的箭靶,还能射中会飞的鸟呢。”
宇文邕也是一笑,低头瞧着那白鸽,眉头微蹙,弯腰将它拾起来,“我就说这是个信鸽吧,你瞧瞧,闯祸了吧。”
独孤伽罗凑近他,低头去看,这才大惊,“哎呀,真是只信鸽,怎么办?”接过信鸽,就要拆下它脚上绑着的信件,宇文邕连忙拦她,“伽罗,这是人家的信件,咱们看了不好吧。”
伽罗却笑道,“我不拆开看,怎么知道是谁家的信鸽,怎么赔偿呢,你不是傻了吧,果然你是没我聪明的。”一边说着一边手脚麻利的从鸽子脚上拆下信件,展开来看,细细读了,不由得神色一变,连忙塞给一旁站立的宇文邕,“阿邕,你快瞧瞧,歪打正着,出大事了!”
“歪打正着,出大事?怎么了?”宇文邕从她手中接过纸条,定睛去瞧,不由得面色越发凝重,指尖略微颤抖着,半晌才沉重出声,“伽罗,我们得把这个交给我父亲去,再迟恐怕要出大事了。”
伽罗却抓上他的手,急得不行,脸色都因为焦急而憋得通红,“这是我们独孤府上打下来的,我们也有责任吧,不行,”顿了顿稍加思索,思来想去她没想到她的般若阿姐居然让她做这种事,“我们先去告诉阿姐,让阿姐和你同去,一方面能把我们独孤家的嫌疑洗干净。”抬手指着宇文邕,满是威胁的意味,“到时候你可得说清楚,这是我歪打正着不小心打下来的鸽子,我们可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宇文邕轻叹一声,却是一笑,抬手抚上她的小脑瓜,微微摇头,“傻伽罗,我自是明白这与你无关,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