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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劫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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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人品守恒定律,如果你最近点儿太背,就说明你马上要交好运了。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约翰坐在精灵那张破地毯上,瓦露缇娜刚刚止住了哽咽,向约翰道歉和道谢。精灵疯起来比赫莫斯更有杀伤力,但好在她不是偏执狂。她能听得进约翰的话,听得懂约翰的诉求,她很认同既然约翰失忆他就和帕雷萨是两个人——她承诺她不会用帕雷萨的事情打扰约翰,而且她用行动证名了:她不再叫约翰“帕雷萨”,改口叫他“约翰”。
这下看来,似乎情况正往好的方向发展。
但是有句老话叫祸不单行。
狂风突兀地涌进狭小的船舱,气流让人无法呼吸。约翰遮住口鼻,终于勉强可以呼吸。他看向瓦露缇娜,精灵的长发在风中狂舞,遮住了她的脸。
“发生了什么?”他在呼呼的风声中大声问道。
“护罩没有了!”瓦露缇娜回答说,“船外有一层魔法的屏障,现在它消失了——这不应该——高空的气流会损伤船体的!”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风渐渐平息了。瓦露缇娜走到舷窗边,伸出手。
“真奇怪,”约翰听见精灵困惑地说,“它又恢复了?”
走廊里传来嘈杂的声音,有人粗暴的敲门,叫他们所有人到甲板上集合。
瓦露缇娜和约翰随着人流走向甲板,路上听见人们的交谈,他们说浮空船大概出了事故。
“放心,”瓦露缇娜对约翰悄悄说,“这里有足够的救生舱。”
然而,当他们走上甲板时,几个提着火枪的人围着一个把自己隐藏在黑袍下,拿着法杖的法师。一个嗓门特别大的人命令他们双手抱头,蹲下。
人们面面相觑,陆陆续续照做了。
然而突然间,有几个人暴起,向一个拿火枪的人扑去。他们配合得当,身手不凡,三下两下把那家伙打趴下,抢了他的枪——然而在更多的人加入他们前,有个黑影几乎是从天而降,把他们都解决了。
那家伙是勉强留着人形。它有蜥蜴一样的黄眼睛,覆盖鳞片的面孔,猛兽的利爪,深红色的尾巴在身后摇晃,几乎就是个妖怪了。它咬断了那几个反抗者的脖子,然后扬起染血的脸,向四周惊慌的人呲牙,发出威胁的低喝。在惊恐的叫喊声中,所有人都蹲下了,没人再想着反抗。
接着,约翰看到那个怪物舔着嘴边的血,收起了鳞片,爪子,尾巴。它变成了一个人,黄色的眼睛露出像人类一样的倨傲和轻蔑,它向那个全程没动一动也没说一句话的法师做了个挑衅的手势,然后后背张开双翼,飞到桅杆上面去了。
一头龙。
*
这些劫持浮空船的匪徒们把所有二等舱和三等舱的人关进了十几个本应装货物的仓库里。约翰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他们不直接把每个人锁在自己的屋子里。
这个新居住地实在是很糟糕。没有窗户只有通风管,虽然排风扇的响声很大仍旧让人觉得呼吸困难。四面的墙壁涂着法阵,碰一碰会感到电击。这有什么必要呢?他们在万尺高空,就算有窗户也逃不掉。
守卫把大门从外面关上,留下惶恐不安的几十来人。恐惧在空气里发酵。有人开始哭,有人开始祈祷,约翰和瓦露缇娜在角落里坐下。约翰打量着精灵,心里感叹命运无常,现在这精灵竟然是整艘船上他唯一算得上相熟的人了!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让我们在绝望中自相残杀?”约翰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开口了。
“我想不是,”瓦露缇娜沉吟道,“要是他们想让我们死,在甲板上就应该直接把我们全都处决——那头龙可是站在他们那儿。”
“刚才甲板上有将近一千人,”约翰不以为然道,“要是在那里屠杀,保不齐大家破釜沉舟,众志成城,把龙给撕了。”
瓦露缇娜皱眉看着他。
“那是一头真龙,不是龙裔,”她强调说,“它本来是这艘船的守卫,在这艘船出航的十年里,它保卫了这艘船平安无虞,哪怕是在乌尔多。”
“乌尔多?那是哪儿?”
“……魔鬼之乡。”
约翰搜索了一下记忆,一片空白。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约翰继续问精灵:“所以,你是说刚才那个一上来就咬人看起来好像野狼里长大的家伙本来是这儿的公职人员?哇——我真是对这儿的用人标准大开眼界。白瞎它收那么贵的船票。”
“龙是很稀有的!”
“于是他们招了一头会叛变的野兽。啊哈!真搞不懂……”
“莱卓不是野兽。”有个声音突兀地插进来。
精灵和人看向那个插进他们对话的人——一个姜黄色头发的苍白中年人,看起来弱不禁风。他穿着老旧的马甲和外套,还带着一架眼镜,金属边框上的镀金都掉了。
约翰认出,这人似乎,好像,是船舱里睡在他上铺的人。
“莱卓不是野兽,”这人看着他们说,“那个人——那头龙,虽然看起来和莱卓一模一样,但我很肯定,他不是莱卓。”
约翰望望瓦露缇娜。女精灵一脸沉思的表情。
“你和它很熟悉?”她问。
“我们是朋友。”他说。
“所以说,现在这艘船上有两头龙?”约翰问。
男人点头:“莱卓不会弃船逃跑。”
但是精灵翻了个白眼。
“没准它已经死了。”她说,“不然为什么这群匪徒会大张旗鼓地把我们集合,关押,而一等舱和船员那边都没任何动静?要知道一等舱有不少会魔法的大人物,他们都不出手,这说明什么?他们知道没有希望——凭凡人的能力打不过一头龙。”
“龙不是那么轻易会死的,”男人反驳,“最弱小的龙,死起来也惊天动地。而莱卓很强大——您是凡野精灵,肯定对魔法比常人更精通。您知道越强大的龙,死亡引发的魔力污染就越可怕——所以屠龙协会当年提倡把龙封印而不是杀死——”
“那它现在被封印在哪个地方,也没差。”精灵冷笑道。
“封印需要的载体不是这艘船能提供的——他们也许是把它削弱了,但如果我们能找到它,解开禁锢的话……”
“谁来解呢?您别看我是精灵,我对魔法阵并不精通……”
“我对魔法阵颇有研究,”他说,“我是魔理学家。”
精灵眯起眼睛。
“您不会魔法。您周身毫无力量涌现。”
“伟大的魔理学者席加也是一位非魔人士,”他回答,“您该不会是那种抱有歧视的人吧?”
精灵一时语塞,露出恼怒的表情。但她很快又开始冷笑。
“所以,就算真的守卫还在,您也能把它解救,又有什么意义?我们现在可是被囚禁,出不去了!”
“还是有点意义的,”一直看着他们针锋相对的约翰突然开口,“我们逃出去吧。”
精灵和男人看向他,一个不可置信,一个充满期待。
“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逃?”精灵的眼睛里写着几个大字:哪儿那么容易!
“这个货仓是可以用人力砸碎的吧?”约翰问。
“那需要闹出不小动静。”瓦露缇娜警告他,“更别提上面还有电击的魔法。没人会帮我们,没人愿意——在我们搞出破坏前,这动静就已经引来了守卫,把我们杀鸡儆猴。”
“那个电击魔法倒是很容易解决,”中年人说,“如果所有人同时把手放在墙上,魔法阵的功率平分下来就不足挂齿了。”然后他收到了精灵的嘲笑:“你怎么能指望这些胆战心惊素不相识的人会愿意听你这个不会魔法的魔理学家的话?”
但是约翰站起来,向木板钉成的墙壁走去。瓦露缇娜惊呼出声:约翰把手放到了墙壁上。
电流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响亮,约翰痛苦地颤抖了一下,但没有把手移开。整个仓库里的目光渐渐都落在了他身上。他咬着牙,然而脸上扭出了一个微笑。
然后他开始砸墙。
瓦露缇娜怔怔地看着约翰,她向前迈了一步,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
似乎是羊群效应,渐渐地,有人开始模仿他。最初几个人完全不像约翰,他们被电流打得大声痛呼,好像落在他们身上的电和落在约翰身上的电不是一个等级一样。这本应让所有人心生退意。可是,看到约翰不顾一切地姿态,脸上坚定而胜券在握的神情,他们却又觉得自己无法坐在那儿干看着。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砸墙的行列。有些人惊恐地阻止这一切:你们想要做什么?引来守卫拉着所有人陪葬吗?快停下来!可惜他们人数太少,声音太小。只能绝望地看着周围人做出自取灭亡的举动。
*
赫莫斯脚步停顿了一下,皱眉。他手臂上的咒文在发光,龙的生命力源源不断流向誓约的另一方。赫莫斯感受到了帕雷萨的疼痛,感受到他正在受伤。因为誓约的缘故这伤没什么大碍,但他很疼。
但他还是没有折返去找约翰,而是继续走过这条挂着层层警戒和防护的走道,来到他的目的地。
他看着门上的咒文,凝神思索片刻,然后在两个关键的地方添了几笔,改变了魔力的运行又不惊动设下它的人。
他推开门走进去,灼热的灰烬和火星朝他扑面而来,却没有半分落在他的白风衣上。一个人刑的生物趴在房间的中央,浑身是伤,奄奄一息。他的指甲已经变成利爪,尾巴来回摆动,翅膀在身后摇曳。可是他的变形到此为止了,两根炼金术的产物刺穿他的肩胛骨,把他钉在紫色的魔法阵中央。他发觉有人进来了,费力地仰起脸,亮出他的獠牙,红色和紫色的鳞片浮现又消失。这威胁的姿态和刚才甲板上行凶的龙如出一辙,它们的脸也一模一样,怪不得连船长都会把他们错认。
然而,他金黄的竖瞳看到来人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后,露出了迷惑。
“您好,”赫莫斯说,“我是黑渊秩序部特别顾问,按照龙王和她不可违逆的意志,我来插手您和您的兄弟间的斗争。”
然而这头龙,在听到这话时显得十分茫然,直到听到兄弟这个词——他露出暴怒的表情,剧烈地挣扎起来,鲜血从他的两肩留下,在空气中发出爆裂的响声,迸发出一大串火星。这就是这间屋子看起来像火灾现场的原因。
“我现在正在赶时间,”赫莫斯面无表情地继续说,“所以我要用点非常手段聚拢您涣散的精神。那可能很疼,但我向您保证,那是我力所能及的最适合的方法。望您谅解。”
他向重伤的,濒临暴走的龙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