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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1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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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之后,乔楚载着若水漫无目的的在路上兜着风。
皓月当空,眼前的道路又长又直。乔楚侧过头去看了看若水,她已经沉默了好一段路了。乔楚摸摸她的脑袋,问:“你的这里,又在想些什么呢?”
若水转过头看她一眼,只是握住了她的手。她握了一段路才松开了手,说:“你不能单手开车,这样很危险。”
之后她们去了东方行。跟很久以前的那个晚上一样,她们又穿梭在这个热热闹闹、喧嚣不断、一路看不到尽头的街道。不同的是,这一晚她们牵住了彼此的手,无论人潮有多汹涌,她们都不离不散。
“好想吃抹茶霜淇淋。”若水突然指向不远排着长龙的摊子说。
乔楚说:“我去买。”
“算了,人太多了。”她拉住她。
“很快就轮到的。”乔楚坚持,她已经去了。
若水站在一家服饰店前等乔楚。这一晚的夜色低低的笼罩着,温柔的月光仿佛只包围着她一个人,没有半颗星的晚上,晚风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不时的迎面扑来。那一刻她的心是温柔的。
后来,她们在一家卖帽子的小店停下来。店长热情的招呼着她们。乔楚几乎把店里所有款式的帽子都往若水头上套去。最后她给她买了其中三顶她最中意的贝雷帽:红色的、灰色的、蓝色的。试戴的时候,她还为她拍下照片。贝雷帽是乔楚第一次见若水时她戴着的帽子款式:八角帽,英伦风,英姿焕发又不失婉约柔和。她觉得若水戴着这种帽子特别显得漂亮。若水高高兴兴把其中一顶新买来的帽子戴在头上,继续牵着乔楚往前逛去,最后她们在街尾观赏完一场小型演唱会才离去。
回到家,夜已深。
乔楚抱着一套新的床单要先把旧的换了才睡,若水却躺在上面把床霸占住不让她换。她跟她讨价还价,说要再多睡一个星期才换。到底是把一天的精力都耗尽了,乔楚没有坚持就妥协了。
终于都躺在床准备睡觉的时候,她对若水说:“江泇婴问我,你是不是只有十八岁,现在我觉得,你是一个只有八个月大的北鼻。北鼻才要抱着臭臭霉霉的枕头,或者拿着一个常年不洗的毛巾什么的,不让大人拿去洗。”
那一晚,她又给若水多取了一个昵称,叫————————北鼻。
乔楚有点无奈的问她:“小北鼻,你知道我们多久没有换过床单和枕套了吗?”
北鼻回答:“两个星期。”
乔楚说:“乱讲,是两个多月了。你那么爱整洁的一个人,现在就不怕有小虫爬进你的皮肤里啊?”她用手指比作小虫,然后把手伸进她的睡衣里不停的扭动着。
若水抓住她的手,把她的手从自己的睡衣里抽出来放在胸口上,说:“我喜欢在床上翻来覆去都是你的味道,在你的味道里我才能安然入睡。”
“换了新的我再来睡,还是有我的味道。”
“那要等好一阵才会有。如果你出门,我可以抱着你的枕头,盖着你的被子睡,就像抱着你一样。”
“可是我又没出门,我天天都在,你可以抱一个新鲜的我。”
“那不一样。”
乔楚有点无奈的说:“我怎么听都觉得你好像在酿酒,要搞搞发酵的过程什么的。爱我你竟变得那么怪,那么脏。”
若水翻过身一头钻进乔楚的怀里。乔楚这才发现她无声无息笑到整个人在她怀里抖个不停。这样不知笑了多久,她还学起她的口吻说话:“不准说我怪,不准说我脏。”
乔楚笑说:“你是天下第一怪,第一脏,第一坏,第一傻。”
“可是我天下无敌,对吗,小乔。”
乔楚没好气的说:“是,是,你天下无敌,你知道就好了,除了天下无敌,你还天下无双。”
若水笑着把一个枕头送到乔楚鼻端,她把枕头挪走,就这样温柔的把她拥入怀里,沿着她的眼睛一直往下的吻她,说:“我怎么会爱一个那么奇怪的北鼻?你要记住,以后不能像今天那样的多愁善感,不能胡思乱想,不能随便掉眼泪,不能感情用事。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事情都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要用健康的心态去对待生活里的人和事,知道了吗?”
若水只是任由她搂着自己,吻着自己,她闭着眼睛,含糊的答应了一声。
“不要敷衍我,到底知不知道?说你知道。”
“我-知-道。”
“我正在慢慢适应你的怪,包括不肯换床单这件事。”
“小乔,我爱你,这是我爱你的方式之一啊。而且,以前你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怪,你忘了么。”她说的头头是道。
她温柔的、顺从的说:“好吧,我认命了,最怪、最坏,最傻的人是你,可是最爱我的人,也是你。”
若水突然翻身看着她说:“小乔,我觉得我可以更加的爱你。”
乔楚指着她的鼻子,说:“你的意思是,你对我还有所保留喽?”
“我现在会羡慕周临珊,她可以跟你一起在事业上冲锋陷阵。还有你的学妹江泇婴,她可以在工作上和你共同切磋,共同进退,可是我却什么也不能跟你一起做。”
乔楚拧亮了床头灯,然后默默凝视着她。仿佛这是一个很大的课题,需要在灯光微亮之下说清楚。
“可是,你真的觉得这样很好吗?我觉得一点都不好。那些工作上烦杂的事都应该留在门外。我根本就不需要你这样,你在我心里不扮演这种角色。”
若水张着一对大而明亮的眼睛凝视着乔楚。今晚的她竟一点睡意都没有。
“你也不想想,我又不能突然去抱住那个周临珊或江泇婴来乱亲一把。”
若水就真的像北鼻一样被逗到乱笑了一阵,说:“你这么做,她们应该会很高兴的。”
“高兴你的头,这样只会被人当我是变态狂魔!”
若水得意的为自己作出了结论,说:“我知道了小乔,我就是你很爱的一个宠物。”
乔楚被她活活气死,她说:“什么宠物,你是我爱的人,大笨蛋!你这个脑袋瓜怎么跟别人那么不同,我真想在你的脑袋输入一套代码,或者写一个什么软件是可以控制住你脑袋的。”
若水笑了,自顾自的说:“爱人也等同宠物。当一个人很爱很爱另一个人的时候,她就会宠爱对方,所以说是宠物也不尽然是错。”
“你这个人的逻辑思维怎么那么怪,我又气死了。”
若水扑到她怀里说:“小乔,我觉得自己前世可能真的是一只猫,我多生多世也可能是一只猫,因为我觉得我跟别人真的不一样。就好比,我无法解释为什么我会这样的爱你,在我的世界里,我只要有你一个人就够了,其他的一切对我好像都不很重要。师傅曾经告诉我,一个人今生的习气,可以辨认出他们前世到底在哪一道,而我,我的习气让我常常觉得我就是一只猫。师傅说,只有动物的执念才是顽缠难治的,这也是为什么在小动物的世界里,就只有他们的主人,别无其他。”
乔楚宠溺的说:“那也没有什么不好,除非你不快乐。”
“万一有一天我失去了你呢?我失去了你,我也失去了我自己,我会变得一无所有。”
“不准说假设性的话。”
灯灭了后,乔楚问她:“以前你告诉我,老去的时候你想在一个宁静的地方过,但你从来不曾告诉我,现在的你最想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若水说:“我不是说了么,我只要生活里有你。”
“我现在就在你的生活里了,我也会一直在的。”
若水心满意足的说:“那就够了。”
若水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乔楚早就深深意识到了一件事————不让若水回到Blooming上班是非常错误的。当初她应该支持她回去上班,不该让她留在家里工作。家里的空间毕竟太狭小,她天天见到的人,也只有一个人。她应该让她接触胡诺羽以及更多其他的同事。她理应要有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去翱翔、去驰骋。一个人只有和外界保持着密切联系,才能开阔自己的视野,在内心取得一定的平衡,更健全的建立起自信心,变得不那么脆弱和敏感。
乔楚原本想找机会好好跟她谈谈,只要哪种生活方式是她最想要的,她都会支持她;只要她快乐,她愿意让她自由的去飞。
然而,自从那天以后,若水却开始热衷起一件事来—————研制各式各样的蛋糕。一开始,她说自己只要做出一个比江泇婴更好吃的抹茶蛋糕。接着,她却举一反三的越做越起劲,简直到了热火朝天的境界。现在,她更锁定了youtube一个日籍妇女蛋糕教学的节目,天天从中偷师然后二度创作变化出完全属于她个人的新花样来。
乔楚发现,她在饮料泡制和蛋糕制作这方面真的很有天赋。于是,乔楚每天都在试吃各种蛋糕。有时候,蛋糕做多了,两个人吃不了,乔楚就会在第二天带到公司去请同事吃。她告诉大家,那是她女朋友的作品。从蛋糕事件开始,VanGuard上下都知道了————乔楚有一个非常亲密的女朋友。
江泇婴对乔楚简直可用上敬佩二字来形容。她敬佩她敢于公开自己最真实的感情生活,同时间,她也打从心里的羡慕她们,她尤其羡慕若水,那个在她心里只有十八岁的女孩。
自从那天开始,江泇婴在公司见到乔楚多少有些不自然。她不再给她发出那些暧昧的文字,更不再给她送蛋糕。乔楚感觉到了。为了不让她太尴尬,她反而常常主动在工作上与她互动,还会主动约她和另外几个同事一块去午饭。
下班,江泇婴仍然坐乔楚的顺风车回家,渐渐的,她也放松了,一路上她又开始变回之前的好奇宝宝。她最好奇的,还是乔楚和若水之间相处的事。
对于她的每一个提问,乔楚觉得也不是非答不可,她仅仅就是太好奇,譬如她会问她:
“你的女朋友肯定很爱对你撒娇,对吧?”
乔楚笑。江泇婴当她默认。
“她肯定常常会对你说她爱你,对吧?”
乔楚又笑。江泇婴也当她默认。
“你的女朋友其实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乔楚的脑海中只想到她不愿意换床单枕套的事,她会想:她今天到底愿意把床单换了吗?想到这里,她有些苦恼又有些甜蜜的轻笑起来。
江泇婴用非常艳羡的口吻说:“我感觉得到,你很爱她。”
乔楚看她一眼,说:“我是真的很爱她。”
江泇婴呆了一呆,然后说:“我问了你那么多问题,你都只是笑,不回答我,而最后这一句,它不是一个问题,你反而对我强调了一番。这一句话,包含了一切,我觉得她真的很幸运。”
乔楚说:“如果你站在另外一个角度看,你也可以说我很幸运。”
江泇婴说:“我从来都觉得彼此相爱的人是幸运的。我真的好羡慕她。如果我也能像她那样遇见一个像你这么优秀的人就好了。”
“遇到优秀的人是没用的,遇到真心爱你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优秀的人不爱你,她多优秀只是她自己的事,与你无关。就像一个人对所有的人再好,她对你不好,她就不是真的好。”
江泇婴喃喃自语的说:“我想遇到一个优秀又爱我的人…。”
乔楚说:“人永远无法期待自己会遇到怎样的人。”
“我明白,这就是可遇不可求。”
这一天中午,乔楚单独约了江泇婴,正打算找一家餐厅吃午饭。
在车上,她接到周临珊打来的电话。
周临珊这一天带给她的消息,竟然是————她离婚了!她说吴家湾在外面有了新欢,半年后准备再婚,所以她也就做个顺水人情,主动提出了离婚成全对方。
“乔楚,拖了那么久,我总算离了,现在我才知道,原来放下这个包袱,人可以变得那么轻松自在。”她说。
“只要对大家好就好。”乔楚说。
周临珊用一种无比畅快的口气说:“长久维持着一段不痛不痒又不离不弃的关系,其实真的很难受,现在我和他都解脱了。”
她继续说:“我一直以为,离婚会搞到很难看,但没有,房子归了我,他的产业大部分都留给儿子。有一些他在几年前瞒着我悄悄卖掉了,本来我有权利在三年内追讨回我应有的,但想想这些年也是我先对不起他,就算了。吴冲锋廿岁了,有自由选择跟谁的权利和意愿,他要跟我。乔楚,我终于也要过我的新生活了,你祝福我吧。”
乔楚真心实意的说:“祝福你。”
“你跟若水最近怎么样呢?”
“我们很好。”
周临珊有些困难的说:“乔楚,自从你离开公司后,我真的难过了好一阵子。确实很多事情做过了就无法挽救,也回不了头,这一回,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得到你的原谅了….。”
乔楚说:“我们不说这个好吗?”此刻的处境,她不方便说,她也不想说。
两个人各自沉默了一会,周临珊问:“我们什么时候再聚?现在是午休时间,要不要出来吃个饭?就当庆祝我回到单身。”
乔楚说:“我现在带着一个同事,在车上。”
周临珊向来大方,她说:“只要你不介意,我也不介意,当然,如果你的同事同样不介意的话,要不我们就一起吧。”
乔楚用询问的眼神看了一眼江泇婴,她很机灵的做了一个OK的手势。乔楚看了看外面的地标,说:“我现在在总统路的国家银行附近…。”
周临珊说:“我就在不远。”
她们决定了一家餐厅之后,各自放下电话。
就在这很偶然的一天,周临珊和江泇婴认识了。周临珊记得自己见过她。一见面她就热情的说:“嗨!上次在乔楚家见过你了!”
乔楚完全无需费半点唇舌为二人作任何介绍。一来,大家是同行,二来,周临珊向来对美丽的女孩总是过目不忘,那是她的本能,她自己会找很多话题,然后跟对方侃侃而谈,那也是她的强项。
这一顿饭,乔楚乐得不必跟周临珊在那些老到不能再老的话题上周旋。这段日子,每每只要想到周临珊,她总会觉得特别的心累。一路上她还曾担心着两人见到面又得尴尬一番。现在,她才知道自己的顾虑是多余的,因为周临珊的焦点已经不在她身上了。
乔楚给若水发了一个信息,问她午饭吃了些什么,她却迫不及待地把刚烘焙好的蛋糕图片发来给她看。
乔楚边看边笑,把手机放下,才发现江泇婴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她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周临珊,再看了看江泇婴,问:“你们,都聊完了吗?”
周临珊笑了,她也就在这时跟江泇婴要了手机号码,说要在Whatsaap上加她。江泇婴略回过神,也很大方的给了她。
乔楚这才起了某种警觉心————江泇婴对周临珊的感觉如何她暂时还看不出来,但以她对周临珊的认识,这个女孩即将成为她的“囊中物”。她开始有点担忧。
回去的路上,乔楚很谨慎的问江泇婴:“你对Joe的印象如何?”
“还不错,她很幽默,又健谈。对她,今天真的百闻不如一见。”江泇婴说。
话虽如此,乔楚倒是看不出她有周临珊见到她时的那种喜悦。她略微安心了。
“刚才和她的谈话间,我知道你们的关系很好。”江泇婴说。
乔楚轻轻叹息,说:“好也是她自己说的。那是从前的事了。”
“为什么是从前,现在你们不好了吗?”
乔楚觉得江泇婴毕竟是入世未深的女孩,经过一番心理上的挣扎,她还是好意的提醒她说:“有些人不是我们表面看到的那样,所以跟她交往,要懂得保留一些。”
江泇婴说:“乔楚,你是担心我喜欢上她吗?”
乔楚宁愿当一回小人,也要提防今后悲剧的发生,她说:“你最好不要喜欢上她。”
江泇婴看着她,好奇的问:“为什么呢?”
乔楚有点词穷的说:“我只是觉得,她并不适合你。”
江泇婴笑了,说:“乔楚,有你这么关心我,我真的很开心,以你们过去的交情、你对她的认识,你说的话,肯定有你的道理,我自己会看着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