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强行走在大唐》水思儿

2、第二集 红消香断

　　江面上的打斗持续了好一会儿，渐渐没了声响。
　　沈冰悻悻然地正想躺回树杈去，一侧目看见一道白色的影子一头跌撞进不远处的一处小山谷内……

　　那小山谷离此处并不甚远，亦是沈冰平日里来去惯了的地方。
　　要不要去看一看？去，有可能搭上一条小命……不去，也不过是继续如今这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的生活罢了……
　　两个念头在沈冰脑海中激烈地交战半响，去的念头渐渐占了上风。
　　明知道那些个江湖侠客可没有几个是讲道理的翩翩君子，却还是期望自己这么个平凡的村姑不会让人感到威胁。
　　明知道继续呆在这村子里，总有一天陷入万劫不复的灾难中，不如主动出击，或是自己的一番机遇也未可知。
　　沈冰看似个柔弱的性子，骨子里却很有一股杀伐果断的狠劲。与其终日面对惶惶不可知的未来，不如赌上一把。最多不过把命赔上，说不定就此回家了也说不定。

　　一番挣扎拿定主意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幸好这一片林子沈冰每日进出，极为熟悉，摸着黑也不用担心迷了方向。
　　一路摸索着，磕碰了几下，沈冰悄悄潜入了小谷。走不多远就听见有人大声悲哭，那哭声还带着几分稚嫩，好不凄凉。悲切的哭声勾动了沈冰的心情，当下也不再小心翼翼，遮掩行踪，焦急地加快了脚步。

　　两个少年围着一个白衣女子放声痛哭，口中呜咽不清地恸呼着“娘”。林中乌鸦此起彼伏的叫声更为这样一个哀恸的夜晚平添悲凉。
　　望着这凄凉的一幕，沈冰无措地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站在不远处。而那两个少年哭着哭着竟然先后晕厥了过去。
　　那两个少年看形容大概是十六七岁的样子，身上衣物凌乱，两张小脸也早就哭得花作一团。两个半大的孩子，形单影薄，骤失亲人，便是在昏迷中依旧紧紧拧着眉头，不时地抽泣一下。沈冰的恻隐之心被轻轻拨动了。
　　沈冰上前小心地扶抱住两个男孩子，让他们平躺下来，轻轻抚平那纠结的眉头，希望他们能睡得舒服一些。
　　在清冷的月色中，那白衣女子犹如白玉雕成一般，庄严美丽，安安静静地睡在地上。而衣襟上那一片暗红的血迹，犹如黑暗中盛开的玫瑰，透着冰冷的美艳。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面对一具尸体，出乎意料地没有丝毫害怕，只有深深地惋惜和怜悯。沈冰撕下一片衣襟，小心翼翼地帮这女子擦干净脸和手，轻轻抚平凌乱的衣角，细细打理那未曾褪去光辉的青丝。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当沈冰细心做好这一切的时候，月已西沉。
　　一回头，却看见一双晶晶的，满含悲意的眼睛望着自己。
　　“人…死不能复生，保重。”
　　“谢谢你。”声音沙哑轻微，但是沈冰能感觉到那少年真诚的谢意。
　　那少年安静地坐着，沈冰安静地陪着，直到另一个少年醒来。
　　两个少年安静地坐着，沈冰安静地陪着，直到第一丝曙光照射进这个小山谷。
　　“让娘入土为安吧。”一个更为粗狂一些的少年小声说道。另一个相貌清秀文静一些的少年默默地点点头。
　　于是一个人起身选了一块平坦些的地，徒手开始挖坑。另一人持了那女子的宝剑，到不远处的林子间劈削起树木，应该是想打造一副薄棺。
　　沈冰没有上前帮忙，看着两个少年认真忙碌的身影，稍稍放了心。能够认真做一件事来寄托哀思，不是自己这个外人能够打扰的。
　　看看微亮的天际，沈冰感到有些劳累和晕眩。悄悄离开了小山谷，没有惊动那两个少年。沈冰折返到前一天晚上休憩的树下，捡了竹篮，慢慢向村子走去。

　　再回到小山谷，已经过了晌午。
　　两个少年依旧执着地继续着手中的工作。
　　倾出一小杯水，沈冰捧到挖坑的少年面前，却被忽视过去。再捧到削木头的少年面前，依旧没有得到回应。沈冰只能无奈地静静陪伴在一旁。
　　直到落日时分，两个少年才安葬好了那女子。
　　“娘亲之墓”——四个歪歪斜斜的大字，深浅不一地刻在一块粗糙的木板上，字迹之间还带着暗红色的血痕。
　　那两个少年直挺挺地跪在墓前，一声不吭，仿佛两具木雕。完全没有一丝生气。
　　陪伴了整整一天的沈冰实在支撑不住了，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再醒来又是一个清晨，而那两个少年依旧动也不动地跪着。

　　到如今，沈冰却是再也看不下去了。
　　捧着汲了水的竹筒，轻手轻脚地挤入少年和新坟之间的狭窄空间，跪坐下来。
　　撕下一块衣襟，沾了水，小心地拉过一只伤痕累累的手，轻轻地擦拭清理了伤口，敷上一些简单的草药渣，再扯下一段干净的衣襟，细细包扎。如法炮制，将那四只惨不忍睹的手都打理好后，再为两人擦干净了脸，露出两双布满了血丝的通红的眼。
　　“如果你们的娘亲知道你们这般消沉，她一定会哭的。”沈冰捧起那一小杯水，坚定地举到那粗犷少年面前。
　　四目相对，良久良久。
　　一只手从旁边伸来，一把夺走了杯子，一小杯水被那文静少年一口倒入喉咙。随即那少年支撑着站起身来，向河边摇摇晃晃走去。
　　但愿时间会是治疗一切伤口最好的良药。

　　这两个少年就这样在这小山谷中住了下来。
　　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也不说话，饿了就打些鸟兽充饥，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如果不是沈冰几乎日日夜夜在一边照顾，怕是早就生病了。
　　就这样过了十来日。
　　一天晚上，一场倾盆大雨披天盖地地砸了下来，窝在稻草堆中的沈冰颤抖着身子从梦中清醒。拼命蜷着身子躲进稻草中还是抵不住阵阵寒意。
　　她突然想到那两个倔强的小子。
　　十几天来的用心照顾，虽然还不曾好好说上一句话，甚至没有互通过姓名，但是那无形的羁绊早就网住了沈冰。
　　他们不知道该怎样熬过这急风暴雨？！
　　沈冰越想越是牵挂，再也坐不住了，迅速捡了两套衣服，紧紧抱在胸口，顾不得自己也冷得发颤，就这样冲进雨幕中，向小山谷奔去。
　　这一路也不知跌了多少跤，膝盖上手掌上都磨出了细细的血痕，刺刺地疼痛。不多时，沈冰的衣裳就从里到外湿了个透彻，而那紧紧抱在胸前的衣物也被打湿了。
　　等沈冰上气不接下气跑到小山谷的时候，只见两个少年挨成一团坐在一棵树下瑟瑟发抖。
　　这么多天累积下来的担心，淋了雨摔了跤的委屈，还有那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日日夜夜的提心吊胆，在看到少年颤抖身影的瞬间，好像返航的船儿找到了港湾，疲倦的鸟儿回到了巢穴，沈冰冲到两人面前，伸手抱住那两个少年，眼泪再也忍不住大滴大滴地坠落下来，嚎啕大哭起来。
　　一只手轻轻地，小心地拍着女孩纤弱的肩膀，一下一下，很舒服，很温暖。
　　哭了好一会儿，沈冰也慢慢地走出了情绪，这才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来，朝着两个少年露出一个难得的傻气的笑容。
　　“对不起，让你们见笑了。”
　　“谢谢你。”
　　好半响，沈冰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整个人都窝进了那清秀少年的怀里，顿时脸上一热，如同煮熟的虾米一般红通红通的。赶忙坐直了腰身。
　　“你们……我该怎么……”
　　“我是寇仲，他是徐子陵。我们被坏人追杀，娘她……”说话的是旁边那个男孩。
　　寇仲？徐子陵？沈冰听见这两个名字，着实呆住了。酷爱武侠的沈冰又如何不知道这大大有名的大唐双龙呢？
　　《大唐双龙传》！
　　原来这里是黄易笔下的《大唐双龙传》的世界。
　　那么那个白衣女子……答案已无需再说。
　　沈冰难以置信地左一眼看看寇仲，右一眼看看徐子陵，心中说不出的欢喜。这是《大唐双龙传》的世界，而眼前这两个少年就是书中运气武功都超级无敌的双龙。沈冰突然间觉得未来充满了希望，对这个世界也顿时觉得亲切起来。
　　只是不知道要了这双龙的签名带回去能买多少钱？
　　“怎么拉？”看到眼前这个小女孩先是呆呆地望着自己，然后看看一边的陵少，最好露出了那傻里傻气的笑容，寇仲有些弄不明白了。
　　“我只是觉得你们的名字真好听。”沈冰赶紧拍了拍脸颊，掩去了一时的失态，笑笑道。

　　雨一直下。
　　寇仲慢慢诉说着两人遇到傅君绰后的一点一滴，徐子陵也会在一边不时地补充一些，言语之间充满了对傅君绰的眷恋。那浓浓的悲切之意，让已经知道这故事的沈冰也忍不住默默陪着两个男孩子掉眼泪。
　　沈冰也简单叙述了一下自己的遭遇，但终究还是把穿越这件事隐瞒下来。
　　三个人挤作小小地一团，虽然身处风雨之中，但是一股盈盈暖意缓缓流转在三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