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心归处》飞起来仙人

3、第 3 章

　　Chapter3
　　参观校园行至湖畔，恰逢夕阳西下，落日余晖从后山打过来，落到湖面是万顷的波光，零零碎碎，摇摇晃晃，晃到人的眼里心里。有这样美景的学校大概不会怎么差，程易整个人都觉得暖洋洋的，随意往旁边望去，看到大家都是一脸的温柔。

　　这时有个人从后面拍了一下他的肩，一回头是齐风笑眯眯的眼睛：“看我一下就找到你了，你没看到我吗，我刚刚在那边。”齐风向湖边的树荫处指了指。

　　“你不是说不来吗？”

　　“昨天听带我们进校的师姐说人工湖这里的夕阳很好看，刚才一睡醒看到太阳下山就出来了，刚好碰到你们。”齐风双手叉腰，眯起眼逆光看着山的背光面的轮廓。“这夕阳，还真是挺不错。”齐风的声音略低，好像是只说给程易听，说完又转向程易：“他们走就走吧，我想多看会儿。跟我一起吧。”逆光下程易看不清齐风的脸，只觉得他在笑，无法抗拒地点了点头。

　　他们俩在人群里走了一段路之后偷偷溜回到湖边，夕阳下沉的速度在加快，坐在湖边的石椅上能感到一阵阵的凉意交替着棉絮一样的夏夜热流扑在身上。像程易这种人，跟别人相处的时候是绝不会允许冷场的，他会觉得尴尬。但是齐风显然自如得多，沉默于他并不是个负担。齐风是如此容易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也能稳定别人的情绪。于是往常让程易不安的沉默，此时反而让他很放松，不需要找话题，丢掉那些社交的繁杂，剩下的只是两个很爱落日的人，刚好遇上了这么一场落日，就靠在夕阳里，任由阳光涂染。

　　刚好到最后一缕光线躲到山后，齐风站起身来：“是时候吃饭了，晚饭去第一食堂试试？”程易对食物向来没有什么要求，说声“行”，就跟着齐风走了。

　　坐下吃饭的时候程易终于从一场久违的安心的沉默中走出来，又开始一句句引着齐风说话。向来这种时候，他关于自己的事情都是很少说，在别人说话的间隙插几句而已，像是在别人的生活里明哲保身的旁观者，但是自己一向隐藏自己的机制在齐风这里统统不管用，齐风讲完几句，眼睛总是习惯望程易一会儿，干干净净的，探寻的眼神。就这么一会儿总是让程易缴械投降，不自觉就比平时多说了很多，他的倾听者角色被打碎，齐风像是一汪水，自自然然地包裹了他。

　　“你暑假刚去完西北是吗，觉得怎么样？”程易嚼着一根白菜问道。“挺不错，风景很美，主要是觉得很震撼，特别是沙漠啊还有青海湖那些地方。”齐风喝了口饮料，边喝边看着程易，放下手又说：“你肯定也会喜欢那里的，学校这里虽然也是北方，但是没有那么北方，感觉上没那么极致。你呢，喜欢哪种风景，是那种历史人文的，还是小桥流水的，还是这种震撼广阔的？”程易看着虚空想了想：“呃，都喜欢的，说得矫情点儿，我这人总是容易先关注任何事物的闪光点，所以好恶没有那么明显，接受度也都比较高。”

　　“对人也是这样吗？谁都喜欢。”齐风好奇地偏头问他，眼神真诚，并没有话里那种开玩笑的意思。程易看着他明显好奇的神情，条件反射地要开玩笑，再一次浮过聊天的水面。他一下笑出来，随意地说“是啊，就是这么博爱，鄙人容易滥情，不好不好啊，显得真心都没什么价值。”说完后程易低头吃菜，眼神却全都汇到齐风放在桌上的手上，同时全身的神经都集中在了头顶，他甚至感觉到齐风又在凝视他的脑袋。

　　整理了一下情绪，他抬头果然看见齐风看着他，仿佛是考虑了一会儿才说：“你这样也挺好，是对世界充满爱对吗？”齐风笑得有些灿烂，不带一丝戏谑。“也不算吧，反正活着的感受都在自己的脑子里，这样想的话，活着比较轻松。”

　　“嗯，是有道理，这种想法类似于，看事情的角度影响心情。”

　　“对，差不多这个意思，就是别跟自己过不去，给自己造一个比较美好的世界。”程易很久没有被别人带到这个聊天深度了，有些不适，但是又舍不得又敷衍过去，对不起齐风给他的眼神，这样的眼神他几乎从未遇到过，虽然不舒服，但又渴望齐风多这样看着他。

　　“不过对人的话即使你也是最先看到闪光点，但是跟人的互动和跟别的死的东西互动不同，你的情绪更容易被影响。要是你只在乎自己是不是能够接受这个人，是不是欣赏这个人，然后弱化，呃，甚至遮掩掉，自己在与人互动的过程中的存在，只关注对方的感受，太委屈自己了，说得严重点，你的生命，好像就，没有什么意思。”齐风说得有点慎重，仿佛是在探寻程易会不会被自己的言语冒犯而感到尴尬，或者动怒。

　　程易一时反应不过来，对于谈话这么快到达生命这个层次，而且这么快戳中自己而感到有些惊诧，齐风这个人真是表里如一，刚觉得他洒脱，这也就洒脱给他看了，完全不顾两人也就相识一天的浅薄交情，虽然有些小心翼翼的，但还是忍不住随了自己的本心说出了真相。

　　回盯着齐风一会儿，仿佛是经过认真的思考，程易才开口。他刚动嘴的那一刹，他察觉到了齐风轻呼了一口气出来，整个上身向后轻微放松了一些。就这一瞬，程易心里就柔软了许多，心里暗暗自嘲，同时语气也随之温软下来，用探讨问题的认真语气说：“确实，我在与人互动的过程中总是习惯把自己放在暗处，像一个倾听者。而且情绪也容易被别人感染。但是，也不会严重到委屈自己。”程易给齐风一个安慰的目光，又接着说：“因为我不习惯把自己对别人说出来，我独处的时候吧，自我意识还是很强烈的，不大会用别人的想法束缚它。我的意思就是，虽然我在跟别人互动的时候，很大程度上接受别人的看法和情感，但是在更深的层次，它们都无法影响我，真正重要的问题上，我都是比较坚定的。所以即使跟别人交往的时候我把自己遮掩掉了 ，但是大多时候我都还是有自我的，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啦。谢谢大哥关心。”说了这么一通，程易自觉有些尴尬，好像是一场自我辩解似的，姿态不好看，一点都没有任人品评的大气。

　　齐风听得很认真，筷子都没怎么动，而且好像一直在跟着程易的话在思考。程易看着他这么认真的表情，就越是怕说错，一字一句说得慎重，但又有些紧张，忍不住又装出一副很无所谓的自在样子，故意把气氛搞得轻快一些。

　　而齐风这个锤子完全不领情，没领会到程易想让谈话氛围尽量轻松的精神，连装着笑一下都不屑。皱皱眉头，又点点头：“嗯，我大概能理解。”程易也配合地点点头：“嗯嗯，是呢，大哥放心，我不委屈自己，绝不。”其实内心已经笑得很狂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着挺洒脱一个人怎么其实这么正经哈哈哈哈哈哈哈。”

　　“程易。”齐风开始重新动起筷子。

　　“怎么？”

　　“我有时候也可以做个倾听者的，真的，虽然我看着比较闷。所以啊，那个，你有什么也可以跟我说。”齐风一边大嚼一边用“你可以相信我”的眼神看着程易扬了扬眉毛。

　　程易用尴尬的点头回应，整张脸写满了“我知道你是个傻逼而且我在尽力配合你表演”。扒拉了一口有些冷了的饭回答：“齐哥，谢谢您老罩着小的。”

　　“不客气，这是哥我看你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