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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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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岁生日的前一天,她通过了导演李墨的试镜,比预想的更顺利,不是原先计划的那个单纯女学生的女四角色,而是女主角,一个年少辍学的孤女。
韩老爷子听到最后的结果,喜怒不辨,安静了一会问她,韩慎熙怎么办。
这话问得她想苦笑,韩大少爷自小见惯美色,要人如买宠物,难道少了一个她,还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发生不成。也许难过一两月,就像孙梦梦,心血来潮要养的宠物死了,或者看上的一个限量新款被抢先订走,失去的时候,表现得悲伤,转过头又会有更新鲜的玩意。
不公平么,世事就是这么不公平,一些人的生死曲折,只是另一些人隔窗相望的风景。你想他人会感同身受么,不,他们只在意这出戏好不好看。
纪如瑾回答韩老爷子,李墨说她有天赋,就算走演艺圈,五年以内也可以成名,韩家的钱不会白花。
韩雅夫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告诉她韩家不缺女明星,她如果不愿上床,那就去做韩慎熙的秘书,待满二十年,或者待到韩慎熙不要她,那她就自由了,那是她惟一的路。
那时她那么年轻,那么自信,觉得人生多少坎坷,总归是可以靠勤奋或者努力改变的,明明一无所有,却一点都不肯认输,对未来憧憬得那么热切。
但在绝对的权势或财富面前,其实都无足轻重。命运像个泥潭,不止是珍珠与泥沙俱下,而是将她抛到一个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浮华场里,再将繁华的表象一点一点撕碎,露出阴郁又残酷的真实。
她拍完李墨的电影,就被送到韩慎熙的身边,那个时候韩慎熙还在大学里,不知道是读研还是读博,已经很少去上课,每日都不是拿着英文的文献就是大部头的著作埋头阅读。
那个时候的韩慎熙对她还很温柔,不知道是感恩于她在平镇的救助,亦或那时懵懂青涩的她在他眼中真有什么美色,总之他对她很是迁就。
韩慎熙读书的地方在国外,并不是韩家产业布局的区域,只是大学好才去了那里,因此一同去的也没多少人,除了保镖便只有1,2个干重活的佣人,女的一个不留,除了纪如瑾。
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国度,除了讨厌的韩慎熙,她不认识任何人,更糟的是,她完全不会做家务。
纪母是很传统的那种女性,虽然对她冷淡,家里的事情倒是自己做得井井有条,完全不会要她帮忙。就像普通家庭的大多数孩子一样,纪如瑾从小就扑在学习上,基本上能够生活自理已经是不错的状态。
做秘书或者服侍人之类的活计,其实是不太适合她的。
白色的衬衣放在洗衣机里,不是染成蓝色就是灰色,丝绸的睡衣被熨斗压出焦黄的烧痕,乍看像是被谁用踩过泥地的鞋踏出一个大脚印,做菜忘记放盐,泡得咖啡……咳咳……只有泡的咖啡还算可以入口。
韩慎熙就这么默不作声的容忍着她,直到多做了一份饭给因为暴雨留在家里的当地花匠,才知道她做得饭真不止是不好吃而已。
纪如瑾现在还记得花匠吃着午饭目瞪口呆的表情,语言不通的花匠,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你们东方人其实是没有味觉的吧?
那个时候,韩慎熙已经毫无表示的,默默的吃她做的饭吃了一周了。
刚来的时候,她确实是打算假公济私的小小报复一下韩慎熙的,他那么霸道,明明她可是救了他,他却回过头来这么对她,这是对恩人的态度么。但因为她对家务的生疏,还没开始报复,居然已经于心不忍了。
那天晚上,韩慎熙回来,意外饭菜居然已经提前做好了。
已经算大的碟子,菜堆得比往常还多,色彩红红绿绿,看得人很有食欲。
但已经吃了一周的韩慎熙很有经验,纪如瑾做的菜是这样,菜的外表看着很好,令人有食欲,但真实的味道非常有杀伤力。
纪如瑾将菜端出来,却不像往常,没离开餐厅,另外装了碗饭,坐到他对面对他说:“我肠胃已经好了,医生说不用喝粥,可以开始吃饭了。”
本来已经拿起筷子,准备夹菜的韩慎熙,闻言却没继续,反而放下筷子,将桌上纪如瑾的筷子拿了过来。
眼睛里闪过一丝异色,对她说:“你做得太少,这些不够我吃,你出去吃吧。”
纪如瑾却没答应:“我特意多做了些,够两人吃的。”
“我知道,但我今天很饿,想吃多些。”他抬头看了看纪如瑾,又说:“外面餐厅不远,阿莱可以送你去。”
纪如瑾看着韩慎熙夹菜,大口的吃,没做声,一会儿道:“好吃吗?”
“不错,是我习惯的口味。”
“粤菜的口味?”
“是的。”
“那我也尝尝。”纪如瑾伸手过去,想拿回筷子,手腕却被韩慎熙一把攥住。
纪如瑾使劲动了动,抽不出手腕,手腕始终被牢牢的控制在韩慎熙的手中。
她抬头,直视韩慎熙那双漂亮的眼睛,一点不退让。
韩慎熙却也没有躲避,只是凝视着她。直到渐渐的,泪水在她眼里一点点的凝聚,闪动着清澈的亮光。
谁也没有说话。
很久之后,韩慎熙伸出手,拇指轻轻按在她的唇边,凑过来,在她眉间留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那之后,纪如瑾对韩慎熙的怨气,似乎就消散了不少。
其实韩慎熙也不算特别坏,她被卖到韩家这事,归根结底也不能说全是韩慎熙的错,根本原因是纪家缺钱。
纪如瑾的弟弟先天不足,生出来心脏瓣膜就不全,这些年为他治病花了不少钱,钱虽然花了,但其实作用只能维持,要想真正像正常人一样,必须在心脏里装个支架。纪父纪母都是工薪阶层,经济来源稳定,但用到治病上就算微薄了,何况之前已经花了不少,她弟弟的手术前前后后加起来至少几十万,他们根本负担不起。
那个时候,纪如瑾手里捏着那张A大红色的录取通知书,梦寐以求的纸稿叠成豆腐块在手机里攥得发皱,却一个字没对父母说。那时她已经知道弟弟的情况不太好,想要放弃大学去打工了。
可惜他们连这么几天都等不了,迫不及待的就将她卖进韩家,像是一个从来都不期待的物品。
纪如瑾干家务不行,但好在有自知之明,自从跟韩慎熙摊牌之后,就拜托韩家的仆佣在当地找了擅长饮食、打扫的保姆。
韩慎熙没什么表示,倒是随行的保镖们暗暗松了口气,总算换了人,不用担心少爷吃东西吃得进医院。不然外面没有危险,少爷在家里就要被这些黑暗料理折腾得少半条命了,被知道老爷绝对饶不了他们。
那个时候,韩慎熙也才20岁,读博只是因为小时候跳级快,倒是跟年龄很不成正比。
像他们那样大家族的继承人,天赋异禀只是一部分,本身也不像一般的同龄人,只靠学校里面那点填鸭式的教育学习,各家都有一套不为外人道的培养方式。天文地理,商业社交,自成体系,连专业的家庭教师也不止一位。当然也不必真的将人招到家里来,只说是世交,教授,公司顾问,当然是处处有机会学的。
纪如瑾才17岁,只是高中毕业,但底子不差,不能做家务,便得空帮韩慎熙整理课业资料,一知半解,但因为英语不错,倒也还算合格。
不过,那时韩慎熙已经博士快要毕业,多年以后,纪如瑾再回头,也许不是韩慎熙需要她为他搜集资料,只是那时的纪如瑾太绝望,太需要做些什么。
在纪如瑾跟韩慎熙一起待在国外以后,纪如瑾没有再问过韩慎熙关于买下她的那些事。
关于韩家付了那笔钱,要她做什么,从头到尾跟她交涉的,除了律师跟一个管家模样的老先生,便是韩老爷子,韩慎熙从未出现。
最开始虽然已经开始与韩慎熙日夜相对,也不再怒气冲冲的对他摆脸色,但纪如瑾心里总觉得别扭。好像本来当作朋友的人,被证明是个坏人。
心里有好多疑惑,但却就是下不来决心开口问他。每次想到这件事,理智上知道如果是误会解开或许更好,但一旦想到要不要开口问这个问题时,喉咙就像被什么东西掐着,涩得发紧。
纠结了几次,纪如瑾终于决定不为难自己,反正韩老爷子也已经答应她只是做个助手,合同就算签二十年,不也就是工作合同么。也许韩慎熙根本就不知道一切,一切都是他们家大人自作主张。
纪如瑾像找到一个合理的切入口,进一步对自己分析:一个人对救过他的人心怀好感,也是很正常的,谁想到那么巧,正好遇上她家缺钱。
当事人很单纯,但是那些饱经世故的大人想得就复杂了,也许韩慎熙真的只是想帮她,但是被韩老爷跟她管家曲解?
纪如瑾坐在卧室的书桌前,对着从小陪自己长大的那只兔子挂件,自言自语了半天,终于摆正心态,找到了跟韩慎熙相处的正常态度。
因为韩慎熙是读博,没有资格参与学校的宿舍分配,所以住房是租在大学城附近的别墅。
所以说真的是万恶的资本家,普通的留学生来国外一定是白天苦读,晚上就辛辛苦苦的在小饭馆打黑工赚学费,回去睡地下室。韩家的少爷就不同了,白天去图书馆,晚上在咖啡厅里处理其他事物(老外常在咖啡店工作),寸土寸金的大学城,居然还租得到别墅。
虽然房子不大,但是还是奢侈得叫人发指,在这里住以前,纪如瑾一直以为三室两厅或者两层的复式套间已经是很好的住宿条件了。
但有一天纪如瑾心血来潮去花园浇花,听到守在门口的两个保镖聊天,说这次的房子真不行,也就凑合着住,地方太小,安保都不好布置。纪如瑾回头看了看两个客厅的两层洋楼,加上周围那几十坪的花园,觉得自己住的可能跟他们说的不是一个地方。接下来,就听到其中一个保镖说,果然上次应该坚持不远的那套三层别墅,这里这套小洋楼真是太小,说完还朝着大门抬手指了指。
啊,她可能产生幻听了,纪如瑾赶紧将水壶里的水浇完,决定去厨房倒杯水压压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