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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是安阳候 ...

  •   公皙怿以为刚刚贴着舱门鬼鬼祟祟的人是那个派过来探听消息的探子或是刺客,对岸的灯亮起时却看见一张灰头土脸似黑炭一般的脸。

      他一怔,却见那乞丐抬起头,在看见他模样的瞬间,一改方才软妥的眼神,凶神恶煞的瞪着眼,甩脱了他的手。

      他还没来得及质问,倒听见对面的人打着嗓门指着他的脸喊他无赖,女人的声音?

      他抬眼间才隐约从这一片脏污之中瞧出略有些印象的脸,脸上定然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叶荨见他无动于衷,以为是他没认出自己,于是那袖子在自己脸上擦了擦抬起头再看向他道:“我是那夜被你拿了簪子又拿了钱袋的人,快说,你把我的东西藏哪了。”

      公皙怿没有开口,叶荨以为她要赖账,用脏兮兮的手一把拽住他的衣襟,准备开始新一轮的质问。

      公皙怿漠然的看着他,旁边的人看见叶荨的动作都惊的怔愣了一下,舱内的说话声一下子停了下来,场面静的似乎连呼吸都静止了。

      叶荨诧异,刚要伸出手指,就听到旁边的人匆匆赶过来道:“大胆,哪来的刁民,敢对侯爷这样!”

      侯爷?叶荨的脑子嗡得一下……侯爷,什么侯??什么爷???

      这两个她明明听着十分真切的字,此刻就像两道天雷,不偏不倚的劈在她的天灵盖,将她震的晕晕乎,飘飘然……她艰难的将两字往灵台一塞,稍稍恢复过来神志后,脚下本能的一软。

      这个京都能称得上侯爷的人寥寥无几,大多老的老,死的死,而像站在自己眼前,这么年轻的侯爷整个樊国只有一个,现下辅佐皇帝处理朝政,皇帝最疼爱的皇子,安阳侯公皙怿!

      叶荨觉得自己的手有些颤抖,她抬头望天,眨了眨那双黑灰糊住的眼,真希望这时候哪个好心人能一榔头将她当场敲晕,就此解脱了去。

      这下可撞到箭头上去了,她侧过头不死心的看着刚刚说话的那人又问了一遍:“侯爷?”

      那人如一根铁棒一样刚正的站着,一双眼睛瞪着叶荨好像随时能喷出火来:“还不放手!”

      叶荨赶紧将拽着公皙怿衣襟的姿势换成了轻抚,抚了几下发现越来越黑……只能尴尬的看了看他道:“刚刚你衣服脏了,我帮你掸掸。”

      公皙怿低头,石青色锦服,叶荨刚刚抓过的地方五个黑漆漆的手指印十分明显,叶荨循着她的目光看去,额头上顿时冒出几滴冷汗,没想到这个无赖竟然来头那么大,那……她今天是不是死定了?

      午一从旁边跑过来,看见站在一处表情僵掉的叶荨,认出她的眉眼指着她道:“怎么又是你。”

      叶荨哭丧着一张脸在心里嘀咕道,你问我我问谁去啊,我……什么人不好惹,偏偏惹上这京都中最有权势的人,侯爷,还是摄政侯,这下可真是闯了大祸了,自己的小命能不能保住都悬,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简直插翅难飞。

      她斜眼偷睨着公皙怿的脸色,却发现他也正好看向她,只好又僵着嘴笑了笑。

      公皙怿束手站立,远处成排灯盏的投映下,他较之那晚更加眉目分明,就是衣襟上的黑手印和他整体的气质有些不符,他漫不经心的看着蓬头垢面的叶荨,慢慢道:“怎么骗子当不下去了,改行当乞丐了?”

      叶荨嘴角抽了抽,本来就笑得发僵的脸,这会更僵,将传说中的笑比哭还难看演绎的淋漓尽致,但眼前这人是京都数一数二的掌权之人,她这样的小民在他一句话间杀了不就像她砍一颗白菜容易……

      所以她不能反驳:“侯爷,您真是贵人智慧多,我这不看这船上人多,想上来讨些吃的嘛。”

      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用手拍着额头又道:“呀,我刚想起来,家里还剩两个窝窝头,那……我就不打扰各位了,告辞……告辞……”

      叶荨说完,边用手抱拳边双脚往后退,还没退几步就感到有一阵寒光闪过,她的步子顿了顿,偏头看见身后明晃晃的刀刃,再抬起头时,眼里已是一派求知欲:“侯爷……这是?”

      午一几步走到叶荨面前,看着她黑漆漆的一张脸,定定的道:“你多次跟着我们侯爷,到底有什么企图?”

      冤呐,叶荨睁着个眼睛也盯着午一,确定不是你们侯爷跟着我么?当然这句话她没敢说出口,酝酿了一会,她长舒了一口气,看着公皙怿,半晌才慢慢吞吞,一字字秃噜道:“我……碰巧路过……”

      她听到旁边有微不可查的笑声,想笑又憋着不敢笑出来的那一种,其他地方也隐隐可闻。叶荨顶着一张黑脸表示很无奈,午一显然也被她刚刚的话弄得有些怔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道:“你你你……狡辩……”

      叶荨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狡辩……反正说什么都是错,落在这皇亲贵胄手中,还是那种之前结下过梁子的贵胄,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这次真栽了,她便幽幽的想着,脸上边顽强的堆着天真而僵硬的笑:“我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企图,你瞧我这打扮,我其实是个可怜的人……”

      她用手抹了抹眼睛,还没来得及挤出虚伪的两滴泪,公皙怿便开口道:“别先将她关起来,下个站口,丢下去。”

      叶荨心中还没来得及窃喜,又听人道:“侯爷,我们从这里到最大的渡口也要三四天时间,为了赶进度,中间不停歇。”

      公皙怿扫了一眼自己衣襟处的黑手印:“那就现在扔下去。”

      叶荨探头看了看运河中央那波光粼粼的水,打了个哆嗦,这可不比她刚刚跳上来的时候,现在船因着不过桥洞已经驶到了中央,从这里下去……

      她步子朝后退了退,又退了退,笑着看着公皙怿道:“侯爷咱能不能商量商量,要不这几日里我做个下人,我吃不了多少东西的,现下若是扔下去了,可能会死……”

      她走动间,公皙怿看见她腿侧,受伤的地方一片殷红,他转身朝午一道:“将她带下去。”

      这就带下去了,叶荨心里一凉,这贵胄果然如传说中一般,很不近人情,她想着现在反正都要死了,不如硬拼一把,出一口恶气,拼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机会,她一个健步上前,想拽住眼前的公皙怿,或许将他擒住后,当成筹码,就不至于落得喂鱼的凄凉下场。

      她的手还没伸出一半,公皙怿只轻轻一个侧身,叶荨的身子就与他擦肩而过,她扑了一个空,直直的冲向船廊之外,身子悬空倒了下去,身子向下的一瞬间她几乎已经能预见刺骨的河水没过她口鼻的窒息感。

      她睁大眼睛,耳边有猎猎的风,袖子处一阵撕裂的声音,她侧头,公皙怿手里拽着她半连不连的衣袖,黑暗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叶荨怔了怔,衣袖又撕裂,从手腕一直到肩部,露出她大半锁骨,她下意识的拉了一下。

      这一动之间,那可怜的最后连着的一点布料也全部扯了下来,她的身子又重新下跌,刚才稍稍定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她伸手乱扑腾着,这时的空气凉飕飕,少了一截衣袖的胳膊凉飕飕,她的心更加凉飕飕。

      公皙怿再次拽住她手腕时,她似拉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的揪住不放。

      公皙怿低沉的声音响在耳边:“这么迫不及待的就想下去。”

      叶荨看了看公皙怿,行船的水花溅在她脸上,她身上的寒毛竖了竖,一个劲的摇头。

      午一的声音聒噪的又响起来:“你还说自己没什么企图,刚刚冲向侯爷是想做什么?”

      叶荨看着公皙怿,咳了咳:“我……你们都要将我扔下运河了,我这是在做最后的反抗。”

      “谁说要将你扔下去了?”公皙怿的看着她,手上的温度源源不断的传到叶荨的掌心,依旧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叶荨微愣:“你刚刚不是说……那就扔下去……”

      公皙怿拽着她的手很暖,说出来的话却很堵:“我是说了……但我想了下,若将你扔下去可能会污染了运河的水质……”

      叶荨的眼睛亮了亮:“对,我现在很脏的,可污染水源了。”

      “先留着,看你表现……”公皙怿说完这话,底下一阵窃窃……

      叶荨觉得自己可能有些眼花了,或许是这里的光线太灰暗,她居然看见与他面对面的那张脸的眸子里闪出了笑意。

      她被拉上来后,又不确定的偷睨了一下公皙怿,果然是眼花,这人哪会冲着她笑。

      她站在舱板上,看着公皙怿的背影,不妨他突然转身,船廊上的风将他的衣袂吹得翻动着,他迎着叶荨的眼神,淡淡道:“别想耍什么花样……”

      叶荨在心里轻哼了一声,她刚刚是眼瞎了才对,笑……对着自己笑……

      她今夜还是被带去关起来了,被人搜了身,关在一个仓库一样的船舱内,

      午一将她领过去,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脸上的表情就像明晃晃写着,我看你有问题,这几个大字,叶荨则尽量让自己不对上他时不时瞟来的眼睛,心里默念,惹不起,惹不起……

      这里的人她确实惹不起,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安分些。

      那仓库虽然小点,黑点,叶荨看了一圈倒觉得十分满意,再不济总比睡在街头好,夜里还有人给她送来床被子,她在上面躺一躺,心里想着自己睡的是苏蛮的小香闺,头昏昏沉沉,很快就睡着了。

      或许是常年跟着老爹东奔西跑,只要有个避风的地方她什么地方都会睡得很香,这个习惯很好,从来都不会受失眠的痛苦,她常这样想,睡得好,第二天才能更好的应付接下来要发生的意想不到的事。

      阴差阳错的上了这艘船,除了刚刚的事,其实也挺好的,至少在安阳候的地盘上,就算那些追债的人脉再广,手段再狠辣,也不敢动这里分毫,她只要这段时间避着点公皙怿,安分的做好自己的事,几天之后,到了下一个停驻口,她就能自由了。

      唯一让她有些放心不下的,就是老爹,他现在不知道逃出京都没有,若是还在那附近的话,可能会再被那些人逮到,他那身子骨,常年受伤,若是那些人对他下了狠手,他身边又没个照应的人……他该多可怜……

      但她转念又想,老爹现下多半已经出去了,他去过的地方很多,虽然时常爱闯祸,但若是那些追债的跟不上他,他养活自己的能力还是有的,他正经的时候画的丹青,题的字拿到街上卖可以卖上不少钱,这在这个穷酸书生扎堆的时代可以说是很难得了。

      可惜老爹一年里正经的日子,板着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说起来也奇怪,老爹从来都不跟她说关于他的过往和娘的事,她的记忆里也完全没有这些事,其实她记忆里少了很多事,所有的东西都是老爹慢慢告诉她的……他说,她跟着他逃亡的时候发了场高烧,以往的事都不记得了。

      他又说……有些事情不记得也好,她过去的时候和现在差不多,她觉得老爹说得很对,她现在就想将这两天发生的事忘的一干二净,简直是一场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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