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媳妇儿总想谋杀我怎么办（9） ...
-
Z市正落着雨，雾气，雨，灰色的天地，让人不禁放缓呼吸，似乎随时都要陷进这一片灰色的海洋中，雨滴在水泥建筑上溅起水雾，远看就像笼着一层柔和的光一样。
青年踩着油门，伸手打开雨刷，把车窗的水迹扫去，露出远处拢在灰色雨雾里的城市和山峦，几点灯光晕在一团雾气里，像猫的眼睛。
两人为了赶时间就没有睡午觉，所以男人正靠在座椅上假寐。
他闭着眼，没有戴眼镜，五官显得有点温和脆弱。医生显得很年轻，如果忽略他周身经过岁月沉淀下的沉稳气场，根本不会被人看出来：这个人早已经过了三十而立的人生节点。
车子钻进了隧道，一道一道的光芒随着轮胎细微的摩擦声穿过玻璃，左临安静的面容沉在光影交错间，长长的睫毛掩着一片阴影，胸膛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太漂亮了。
祁然愿意把医生比成B市罕有露出云层的星空，每一个笑容和眼神都是黑暗里闪着微光的星子。
隧道走完了，再一会就可以下高速，到时候直接沿着公路抵达S大。
突然而至的光亮让左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他打了个哈欠：“到了吗？”
“还要一会，继续睡吧。”
祁然交了费用后赶紧缩回来把窗子摇上，把裹挟着雨点的冷风挡在外面，医生微微点头，闭上眼睛。
祁然一言不发地放弃了最近的路，故意绕了一个圈，尽可能把旅程拖得长一点。
仍然在下雨，进入Z市后雨势甚至更大了，沉闷的雷声在云层里轰隆隆地翻滚。
车在S大的停车场里停了下来，祁然还没来得及喊醒左临，对方的手机铃声就提前一步把他惊醒了。
左临迅速直起身，接通电话：“喂？是老刘啊，对，我现在到Z市了……对，没事，我有时间……什么，论文？”
那边的人在不停叽叽呱呱讲，左临听着听着，眉头轻轻拢起来，嘴角也绷紧了。
祁然有点忧心忡忡地看着医生逐渐沉下去的表情。
左临捂住话筒，叫祁然的名字：“Lucian，你能不能先去学术报告厅那里——你知道在哪儿吗？就是新楼那里，帮我和那个叫步小楠的同学说一下我一会才去，她应该就在门口等我，别让同学们等急了。”
祁然顺从地答应了，左临呼出一口气，有点抱歉地笑了笑：“稍微有点突发情况。”
“嗯。”
祁然却没有立刻下车，转而探身凑近左临，浅浅地碰了一下他的嘴唇。
“我等着你。”祁然低声说，抓起雨伞，推开车门跃了下去，看似沉稳有力的步伐却怎么都有一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左临笑着摇摇头，抱臂倚着椅背，把手机凑到耳边：“啊？没什么，只是叮嘱一个小朋友而已，我们继续谈正事吧，关于——”
左临停顿了一下，看着祁然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个冷冷的弧度，手指勾着手机壳上吊着的挂环摇晃。
“关于……祁经国教授论文抄袭的事。”
————
————
步小楠一身职业套装，不时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她不停换着脚站立，透过雨帘焦急地望着远处。
虽然在下雨，但新楼的电路还没有调试好，不能用空调，房间又封闭，在新楼里站着简直热得可以蒸包子，学生们大多都挤在一层的落地扇前，大汗淋漓地骂娘。
步小楠看了眼时间，把手上被汗水打得透湿的纸巾扔进垃圾桶，又不死心地拨了对方的电话，回复她的仍是冰冷刺耳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步小楠失望地拿下电话。
“这是什么狗屁专家啊！”
后面一个高大的男生夸张地咕哝着，然后往地板上啐了一口，扯着嗓子骂骂咧咧：“架子比总统还他妈大！不就是个拿钱就干活的家伙吗？嘿——”
步小楠忍无可忍了，绷着脸，回头对出声的男生吼：“闭嘴吧徐海，能不能少说点话！”
“切！你管老子。”
徐海左右看了眼，见没人附和他，摸着满是发胶的头发悻悻地坐回去，拍着手边鼓囊囊的包，嘴上还在不死心地嘟囔：“就这种货色，我包里随便一张卡就能让他们争着叫我爸爸，不就是钱吗……对吧，我的乖乖女儿？你是不是感受的特别真实？”
他伸出蹬着高档球鞋的脚，轻浮地蹭了蹭坐在他前面长头发的女生的衣摆，脚下洁白的衣服一下就多了一抹黑色的污渍。对方肩膀抖了一下，咬着嘴唇扭过头，狠狠看着徐海。
徐海吹了个口哨，丝毫不在意对方眼睛里压着的愤怒，又嬉皮笑脸地补充：“怎么，乖乖女儿，瞧不起你老爸吗？”
女孩抓着头发，喉咙颤动了几下，才使劲从牙缝里挤出两个蚊蚋一样的音节：“……没有。”
徐海很满意她的反应，又凑近女孩，几乎是咬着她的耳朵说：“既然没有，简余，那我的乖乖女儿，我喊了你这么多声女儿，那用来换你一声爸爸也不为过吧？怎么样？喊来听听？”
最后的音节在他舌头上滚了几遭，带着黏糊糊的轻浮之意。
简余的脸一下变得煞白，徐海的大嗓门压得再低，也足够让全场的人听个清楚，她似乎已经听见了其他人的窃窃私语了，轻蔑的打量戳着她的脊背。
简余埋下头，几乎是哀求着说：“求求你了，不要在这儿……”
徐海哼了一声，还想说什么，一个清脆到有些尖锐的女声插／进了对话，打断了两个人的互动。
“徐海，你还真是兴致旺盛啊。”
一个人就大大剌剌占了整个沙发的女孩把二郎腿翘得老高，高跟鞋敲击着瓷砖。旁边一个穿着夹克的青年蹲在沙发墙边低头拨弄着手机，不时抬起头觑眼不远处的这个女孩，眼神里带着痴迷。
她斜了眼脸色灰白的简余，轻巧地哼了一声：“都不知道忌口吗？档次真低。”
女孩长相漂亮，染成亮粉色的卷发束在脑后，耳环随着她摇动头颅发出了清脆的响声，眉眼间皆溢满了骄矜。
徐海笑嘻嘻地推开简余，对着女孩挤眼睛：“那你高档，戴伊曼、最美的戴姐姐，你要不要试试答应我？”
戴伊曼还没说话，旁边蹲着的人却“唰”得一下站起来，脸色不是太好看：“徐海，你最好离伊曼远点，不然我……”
“你什么你？”徐海收敛了笑容，直起身，眼神轻蔑：“你这种家伙能做出什么来？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样子，不就是一条住在垃圾堆里的狗！和你姐姐学学，不要得不到的东西硬是要往上爬！”
“你！你不就是有几个臭钱吗？”
徐海意有所指地说：“那抱歉，这几个臭钱可就能买了你们一家三条命。”
戴伊曼掩着嘴哈哈笑起来，似乎看见一场有趣的猴子戏，简文昊一下变得面红耳赤。他没有再吱声，但胸膛里的怒气又无处发泄，只能最后怨怼地瞪着自己的姐姐简余，目光混杂着厌恶和轻蔑。
简余拨开披肩长发，把头扭过去，不看他一眼。
旁边长着小圆脸的谭蓉把纸递给简余，她是简余的邻居，平时也对简余姐弟的情况很了解。她坐在旁边，温柔地劝说：“小余，忍着点吧，毕竟文昊是你们家唯一的男孩了，娇纵点也正常。”
简余站起来，把纸巾攥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冷冷地说：“他是人，我就不是人吗？”
简余不是属于林黛玉式的美人，虽然五官清雅端正，眉眼间却是十足的倔强，个子和自己弟弟差不多高，都是一米七多，即使身体瘦弱，站起来也很有压迫感。
谭蓉有点尴尬，她环顾四周，声音软软的，听上去有些委屈：“我也没这么说啊，小余，你还在因为那件事怪我吗？可是我只是为了你，你看啊……”
简余不理她。
谭蓉咬住嘴唇，扭过头。
步小楠走进来，说：“开玩笑的都够了，我知道现在天气热，大家心情都不太好，但什么都有个度！我们不要在表演之前就自乱阵脚，丢我们自己的脸！”
众人愿意或不愿意，都闭上了嘴，气氛重新变得死气沉沉。步小楠看着散沙一样的众人，狠狠叹了口气。
离心理剧的公开汇演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但还有很多地方都没有调整到位，导师也被她麻烦了几次，但却没有任何进展。也算是病急乱投医，她借着导师的面子好不容易才可以请到这位专家，又好不容易在对方拥挤的行程里抢到了这一下午的时间，但现在对方却失联了！
在步小楠都打算放弃的时候，终于有一个人影远远地朝着这里走过来。
她赶紧快步迎接上去，但来人却不是左医生——而是一位高挑俊美的混血青年。
他有一身挺括的修身风衣，面部轮廓冷硬，一双蓝眼睛格外突出。即使是自己穿着高跟鞋，都也只能打到他的胳肢窝，一个人堵在面前，几乎把所有光都拦断了。
他抖了抖雨伞上的水，眼神沉沉地环顾或坐或躺的人，片刻后才扭头看着步小楠，出口的是一口格外流利的普通话：“你是——步同学？”
步小楠张着嘴，职业素养让她立刻回过神，微微弯腰、对这个陌生青年伸出手：“您好，我就是步小楠，请问……”
对方抓住她的手轻轻握了握，就立刻放开，回答：“左医生临时有事，一会才会来。”
步小楠反应了一会，小心翼翼问：“那请问如何称呼您……”
青年的眼睛闪了一下，低声说：“不用敬称，叫我祁然就行了——我是他的朋友，会在这段时间陪着医生。”
祁然？
这个有些少见的姓氏让步小楠轻轻抽了口气，惊讶地说：“那你的父亲就是祁教授吗？初次见面！我是祁教授手下的研究生步小楠，你是留在B市做刑警对吗？我在教授那里很多次都听过你的名字，可听过你很多故事，你真的是特别厉害，年纪轻轻就能到那个位置！”
受到这种赞誉的祁然却显得没那么兴奋，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把话题从自己身上扯开：“不要在这里站着了，去报告厅吧，临可能一会才会来，你们可以先开始。”
“好的。”步小楠忙不迭地小跑在前面，给祁然指路，一层里休息的人也赶紧起身，回到学术报告厅。
一路上步小楠忙着给祁然介绍这次心理剧的主要人员，大家闹哄哄地涌上台阶，不同的面孔在祁然眼前闪过。
在职业天性下，祁然迅速记住了每个人的特点，在心中形成了一个名单。
步小楠：导演（主要治疗师），心理学专业研究生，性格偏向强势；
简余：主角，S大法学专业学生，这次的心理剧便是以她为中心，看起来沉默寡言，不知道为什么，眼神有点悲伤；
简文昊：辅角之一，简余的弟弟，早年肄业，现在在某个地方打工，打扮怪异，表情萎靡，总是在看那个叫戴伊曼的女生；
戴伊曼：辅角之一，S大经管系学生，周身的物品大多昂贵，性格外向，过于骄傲；
徐海：辅角之一，同为经管系学生，装模作样，脚步浮虚，笑容让人不舒服，典型的家境优渥的富家公子，可能是表演性人格；
谭蓉：戏剧督导，心理学专业，体态微胖，声音柔和可亲，健谈，似乎性格有些圆滑。
刚好六个。
祁然看着远处的学术报告厅，灯光把这个地方照得通透，一切都被推入里光亮下，所有肮脏、阴影、丑恶都无所遁形。
学生们叽叽喳喳布置舞台，这个画面就如同当年的重现，只是红色的横幅变成了电子屏。
祁然握紧拳头，抬脚走进去，眼睛被突然扫过来舞台灯晃了一下，影影绰绰中他似乎看见了一个女孩的背影，她坐在舞台中间，头埋在臂弯里，旁边围绕着几个浮动的阴影，每一个影子都没有面孔，只有一张扭曲的大嘴，似乎要把这个女孩吞进肚子。
纪柏雅。
这些幻觉一下就消失了，祁然睁开眼睛，又默念了一下名单——
步小楠、简余、简文昊、戴伊曼、徐海、谭蓉。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媳妇儿总想谋杀我怎么办（9）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