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掌之间[刑侦]》陈佳杏

36、Chapter 35

　　余西元很早就来了。

　　他来云画买教辅资料。

　　教辅资料在青芒村也能买到，再不然，网上订一份，第二天快递也就送到了，大可不必颠颠儿坐几个小时的车，大老远的跑到云画来买。

　　其实，他还是没有忍住，来找凌凛。

　　余西元完全没有想过凌凛会从医院不辞而别。

　　他以为凌凛会在出院的时候，告诫他让他别再来找她了，然后再叮嘱几句，要好好学习。他听是会听的，不过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可是余西元没有想到，她居然连招呼都没有打，就直接出院了。

　　他到病房的时候，看到原本属于她的床位上已经住了新的病人，心突然就慌了，不受控制地就往不好的地方乱想，还不依不饶地拉着护士问了好久。

　　问了护士，又问了主治医生，才确定她的病情并没有恶化，只是出院回家了没有告诉他而已。

　　出院了，连说都没有说一声。

　　把他当什么了？

　　连最最普通的朋友都不如。

　　余西元真的很生气。

　　所以他也没有来找她。

　　他觉得不能一直追在她的身后跑，要让她知道，这一次他真的是生气了，她就算来道歉，也没有用。

　　可是凌凛并没有来。

　　与她分离的这三个月，也不知道折磨了谁。

　　最终，还是余西元没有忍住。

　　却没有想到，正好看见这一幕。

　　余西元站得远，他们说话的声音又不大，他什么都没有听见，可是他看见了。

　　他看见那男人给她披上外套，他看见男人跟她说了很多的话。就算他站得那样远，他也能看出男人对她的喜欢。

　　余西元见过他，在青芒村。

　　他们是早就相识？

　　他不自觉地捏紧了拳。

　　所以在俩人分离的这段时间里，她是跟他在一起了？

　　所以只有他一个人在想她。

　　所以什么现在不想恋爱，根本就不是真的。

　　不过是她的借口，这才是她喜欢的类型，成熟稳重，温柔可亲。

　　余西元看见他们的亲昵，他心里好像堵了一团湿漉漉的棉花团子，塞得紧紧的，连呼吸都呼吸不了，恨不能转头就走，走得远远的，再不要看见她在眼前晃。

　　但他看见凌凛进了小区，脚下不由自主地就跟了上去。

　　“诶，你！你找谁？你不能进去！”

　　余西元才刚到门口就被保安拦下了。

　　保安的嗓门儿大，凌凛被这大嗓门嚷得回头看了一眼。

　　不过一眼，她脚步一滞，便停了下来。

　　余西元？

　　凌凛停了一小会儿，慢慢又走回小区门口。

　　在余西元面前站定，抬头看他。

　　凌凛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也不知道要不要让保安把他放进去。

　　余西元则低着头，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凌凛是不是会不高兴看到他，也不知道凌凛是否让保安放他进去。

　　俩人各怀心思，却又不约而同地，较劲儿似的都不说话。

　　保安看看凌凛，又看看余西元，他不明白为啥这俩人乌眼鸡似得对视就是不说话，这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他可忙着呢，没时间在这里和他们耗啊！

　　“凌小姐，你认识他吗？”

　　凌凛并没有马上回答。

　　她想了想，才说：“不认识。”

　　如果她说了认识，余西元势必顺势就要跟着她回家。

　　她不想带他回家。

　　在凌凛说不认识的时候，余西元的眼睛瞬间张大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

　　凌凛并没有看他，说完后便转身走了。

　　她听见身后的保安在驱赶余西元。

　　“走吧，人家说不认识你，你别杵在这里了！快走快走。”

　　她只听见保安一个人不耐烦的声音，由始至终，余西元都没有说一句话。

　　快要走到单元楼门口时，凌凛的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后停了下来。她还是没忍住，转身朝小区门口看去。

　　小区门前空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余西元走了。

　　这下，他总该死心了。

　　凌凛心中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只是她并没有去关注自己内心的感受。她看了看手机，22：45。

　　很晚了。

　　她正要转身回去，身后忽然传来轻声却又急促的脚步声。

　　凌凛条件反射地第一时间闪向一旁，同时回转过身。

　　蓦然发现，本该已经离开的人此刻正站在自己面前。

　　“你……”

　　余西元好像知道她要问什么，不等她问便道：“我翻墙进来的。你们这里的安保不怎么样！”

　　说着，他上前两步，“我就是来问问，你是真的不认识我？”

　　说这话的时候，他那一双仿佛被这黑夜浸润过的眼眸，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好像生怕会错过她任何一个细小的神情。

　　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看着，凌凛嘴唇微微张开了几次，还是没能说出否定的话。

　　余西元似是料想到她不会开口，于是又问：“出院为什么不告诉我？”

　　凌凛：“……”

　　“你是不是喜欢别人了？”余西元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发涩，“就是刚才那个男人？”

　　“我没有喜欢别人，我也不会喜欢谁。再说，就算我喜欢谁，这也是我的私事，和你没有关系。”

　　余西元听到她说和自己没有关系就来气。

　　他又靠近两步，“怎么和我没关系？你这么快就忘了？”

　　凌凛没有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提起那件她根本不愿意想起的事。

　　“余西元，我想我已经和你解释的很清楚了，那次就是个意外，就当作没有发生过。”

　　“两个人一起做的事情，凭什么你一个人说不算就不算？”

　　凌凛不知道还能做点什么让他放弃，也许不给他下一剂猛药，他怕是不会死心。

　　可是看着他满是期盼的眼神，她于心不忍，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说：“你跟我来。”

　　余西元连问都没有问一句去哪儿，就跟着凌凛走了。

　　他没有想到，凌凛带他回了她的家。

　　确切地说，是她，和他的家。

　　凌凛和赵俞的家里，是他们曾经在一起生活过的点点滴滴。

　　进门的玄关处是赵俞的拖鞋，白色的大勾印在黑色的拖鞋上，摆在小巧秀气的浅棕色小熊头拖鞋旁边，格外得醒目；墙上挂着他们大学时的照片，在警校的训练馆里，他搂着她。即便穿着黑色的训练T恤，凌凛还是乖巧得像只小猫一样，躲在他的怀里笑得开心又满足。

　　房间里有赵俞生前穿过的衣服，衣橱里还挂着他笔挺的警服，甚至连洗手间里，还有他用过的牙刷，牙膏和他们情侣杯。

　　赵俞的每一样东西，她都很好地保留着，就好像下一秒这个屋子的男主人就会回来一样。

　　“余西元，你都看见了，这就是我不会喜欢你的原因，我有男朋友。”

　　“可……可是，他……他已经……”

　　余西元想直接说，又怕这样说出来会太直接。

　　凌凛却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她微微一笑，说道：“他牺牲了。可是他一直在我这儿，”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的心里全部都是赵俞，再也装不下其他人。那天晚上，是个意外。因为你的心脏……我把你当成了他。对不起！”

　　凌凛很郑重地给他鞠躬道歉。

　　她弯着腰，余西元只能看见她的脑袋，毛茸茸的。

　　她在很诚恳地拜托自己，不要再喜欢她。

　　余西元眉间慢慢蹙起，怒气也自心底深处渐渐涌出。

　　她怎么能这样？

　　明明是她先来招惹他的，为什么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他了？难道自己在她的心里，就一丁点儿都比不上一个已经死去了两年的人？

　　为什么谁都可以抛下他？

　　他就这么……惹人厌烦？！

　　余西元趁着凌凛刚直起身子没有防备，忽然伸手托住她，一把将她抱上洗漱台坐好。他也随之贴了上去，双手撑在台面上，平视她的双眸，“我可以等。我可以等你慢慢接纳我。”

　　“我不需要你等。”

　　“你就不能给我一点点的机会？你对我，真的就一点感觉都没有？你在顾虑什么？”

　　“赵俞是个很好，很好的男人。他正直，勇敢，有正义感。他在警校的比武记录，到现在都没有人能破。他那么厉害，那天他本来是有机会逃走的，但是为了救别人，他牺牲了自己。”

　　“余西元，你觉得，我在见过了璀璨的星光之后，还会喜欢都市的霓虹吗？”

　　凌凛推了推他，将他推远，让他退到一个安全的距离。

　　“其实在那个晚上之后，我每时每刻都生活在懊悔之中。我错了，我背叛了赵俞，我不想再错下去，所以余西元，你不要等我，我和你不会有结果。”

　　星光？

　　霓虹？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余西元的脸颊仿佛被人狠狠扇了几个巴掌，火~辣辣地疼。

　　他血气上涌，直接上去就揽住凌凛的腰，狠狠地亲了她一下，愤恨地说：“现在嫌弃我了？想要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嫌弃？他好？他救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他现在已经不在了他什么都不能给你！”

　　“啪！”

　　余西元话音刚落脸上就真的挨了一个巴掌。

　　凌凛眼眶泛红，神情却冷峻，“不准再碰我！他什么都不能给我，那你又能做什么？凭着你高中都不一定能毕业的成绩？还是你那个白日梦的电竞国手？还有，赵俞他是英雄！我不准你这样说他！”

　　凌凛的话犹如一根根尖利的针，刺得余西元体无完肤。

　　凌凛这样维护赵俞，余西元很伤心。

　　被凌凛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毫不犹豫地拒绝，余西元不只是伤心，他还有深深的羞耻感。

　　他从来没有这样低声下气地去求别人来喜欢自己。

　　他想转身就走。

　　想毫不留情地对她说，‘拒绝我你可别后悔，信不信我现在出去就能立马找个女朋友？！’

　　可是他舍不得。

　　他舍不得说重话。

　　舍不得对她说狠话。

　　在凌凛的面前，他什么脾气，什么性格都没有了。

　　“我……”

　　“你走吧，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不想再看见你。”

　　为了表示决心，凌凛真的转过头去，不再看余西元。

　　小小的卫生间里一片寂静。

　　许久之后，凌凛听到余西元略有踯躅的脚步声，接着脚步声离开了卫生间，渐渐远去。

　　啪。

　　轻轻的一声关门声之后，满室寂静。

　　凌凛的肩膀瞬间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