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渡己》佛葵

3、第 3 章

　　1938年 1月11日，《新华日报》在武汉创刊。表姐离开也有月余了。
　　终于还是妥协了，陈家离开了沪上，去往南京发展。
　　京剧艺术家、著名武生杨柳病逝，姨娘从此一病不起，直到五月，也离开了。
　　我没有很大的变化，该哭的时候会哭，其他的都是木着一张脸的。
　　直到后来颜家落败下来，父亲找我深谈，才知道那个一直不近人情的姨娘，最后放不下的是我。
　　她一直都知道父亲是深爱她的，只是得到她的手段不磊落，她便一直封锁心门。
　　在弥留之际，她凭着十多年的“乖巧”，冷漠，为我求来了一个承诺。
　　她说:此生已是残缺不全，身不由己，常伴青灯古佛，只我使她放心不下。她怨恨父亲，怨恨命运不公，可真心欢喜的便是我很好。
　　主母怜惜是因为她有心让我得到更好的，她可以苦了自己一生，却不会让我也如此。
　　她求父亲不要随便把我作为家族利益的一颗棋子嫁出去，希望父亲能问过我的意愿，不要让我像她一般。
　　父亲恨姨娘的狠心，可是这个他而立之年遇到的少女，承载着他对于感情的所有希冀，他不忍拂了她的意。
　　而现在呢？
　　五月，厦门沦陷；
　　五月十四日，合肥沦陷；
　　徐州沦陷；
　　六月十二日，安庆沦陷；
　　十月二十一日，广州沦陷；
　　十月二十四日□□下令放弃武汉，二日，武汉沦陷。
　　十二月二十九日，汪精卫公开投敌叛国。
　　最让我惊心的是，那个自诩皇孙贵胄的父亲竟是汪党。
　　中国沿海的南京、上海、广州、海南、香港等港口城市相继沦陷，海上交通基本被切断。
　　就在沪上动荡不安时，颜家安安稳稳。
　　家里渐渐的多了一些口音怪怪的人，他们看着我的目光赤裸裸。
　　母亲苦劝父亲，依附汪党不是长久之计，父亲不动初衷。
　　母亲也察觉到那些人不善的目光，怕出事情，带着我去了郊外的庄子。
　　二哥在长姐夫处历练，听闻风声，急急忙忙的赶了回来。
　　父亲一向器重哥哥，两人在书房密谈多时，哥哥回去向姐夫转述，来去匆匆，都不曾与我多言。
　　三哥四哥出国留学，还不曾知道家中境遇。五哥自小便留在北京陪伴外祖父母，似不是颜家人。
　　六哥是唯一一个不是母亲生下的男孩，他是柳姨娘生下的，只是幼年夭折，柳姨娘便多得父亲眷顾。
　　只是柳姨娘多和母亲不对付，她是将门后裔，行事狠辣，自视清高，野心勃勃。
　　在庄子上母亲总是暗示我，时局动荡，父亲如今又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让我为自己考虑。
　　穆家在国内是比颜家更有权威的家族，穆家人遍布世界各处，日本人都得供奉着。
　　又说着，日后一定要多照看着几位哥哥，她早已在这乱世不在乎性命了。
　　只是几位哥哥是颜家子孙，颜家不能无后，无论怎样都要让他们活下去。
　　我从不知母亲还能如此小意的给我说话，语气里有的满是绝望。
　　她说，我的造化是有的，不要走错道，不要忘记她教导的为人处世之道。
　　亦不要刚过易折，人活于世，能低头，就要学会低头。
　　她说了好多好多，是后来多年再也没有过的，因为她已经感觉到了颜家的危机。
　　后来她渐渐的疏离我，我知道那是不想我和他们一样置身于险境。
　　直到我和他分离，一个人带着孩子艰难的生活，我都没有忘记过母亲的话，一次次的磨难，这些话像动力一样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