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叶》栗子兮

1、引子

　　引子

　　永熙元年正月十六日晚 坤宁宫椒房殿内
　　木沅静坐于房内，边上只余闵月一人服侍。
　　“重华宫那边都安排好了吧。”木沅把玩着手中的玉如意，似是无意提起。
　　“是的，娘娘。四位殿下都已入住了，一应物品早就备好，嬷嬷们也都随去了。各位小主虽各有不舍，但总的也都并未说什么。”
　　“她们该说什么？”木沅抬起眼盯向闵月。
　　“当然不该说什么，历来规矩如此，若非妃位以上，皇子殿下生下第二天就该送入重华宫由奶妈嬷嬷们照养，就算是妃位以上的娘娘，养到5岁，便也得送入重华宫与众位皇子共同读书起居。”闵月仔细着木沅的神色一字一句说道，“本该一入宫便如此，如今得皇上与娘娘旨意，特许元宵过后再遵制，已是天大的恩典，众位小主自然是会感恩皇上与娘娘。”
　　“呵，”这笑声带着些许嘲讽的味道，却也并不知道该嘲讽谁，“本宫倒不奢望她们的感恩，遵祖制而已。”木沅这才垂下眼来。
　　又道：“对了，本宫赐给各位皇子的金丝老虎枕可都送到了？”
　　“都送到了。送入重华宫的自是不必说。其余两个，静妃娘娘很喜欢，立刻便与三皇子用上了。倒是荣妃娘娘，表面倒还好，但望着并不算特别高兴，不过好在四皇子当时就被奶娘抱在一侧，看到那么大一只老虎，嚷嚷着伸出手要抓，然后便不肯放手了，荣妃也便只好作罢，也与他用上了。”
　　“嗯……”木沅的嘴角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用上了便好。”
　　木沅依旧抚摸着手中的玉如意，眼睛却空洞地盯着窗户，一时无话。
　　闽月看着窗外越来越深的夜色，又望了望仍在发呆的木沅，终是下定决心，轻声道：“娘娘，时辰不早了，奴婢们侍候您安歇吧。”
　　木沅好似并未听见，只是依旧望着窗外，并不做声。
　　半晌，似是自言自语：“皇上是不是在凝香殿？”并未等闵月回答，又说：“是了，苏涵逸今日刚把孩子送走，难免舍不得，皇上是该去陪她。”
　　闵月正在想该如何劝慰，只听她又说：“她可真能生，都三个了。诶，哪怕有个公主都是好的。”木沅的眼中似是浮起了一层水雾。
　　“娘娘，”见木沅如此，闵月也难免伤怀，“凭她庄昭仪也好……”
　　“无妨！本宫是皇后，无妨！”木沅打断了闵月，回望向她，眼中早已清明。“歇吧。”
　　“是。”闵月随即转身，挥手招来春然与夏荷，一齐服侍木沅洗漱更衣。
　　窗外，寂静的夜空中除一轮圆月，再无他物。

　　永熙元年二月初一 慈宁宫
　　木婧瑶与南宫婳祎端坐于榻上，下边是刚到的墨湛（dān）与木沅。
　　“儿子给两位母后请安。”
　　“儿臣参见圣母皇太后，参见母后皇太后。”
　　木婧瑶与南宫婳祎忙挥挥手，连声说：“起吧起吧，快坐下吧！”
　　“多谢母后。”
　　待坐正后，墨湛望向两位太后：“不知母后今日宣儿臣与皇后来此所谓何事？”
　　木婧瑶与南宫婳祎相视一笑，说道：“如今皇帝登基已过去不少时日，虽说从前从府里上来的人也不少，但这开春了，花儿都争相斗艳呢，这后宫里也该添点新人才是啊！皇帝你说呢！”
　　墨湛面不改色，不见多喜、也不见烦忧。“全凭母后安排。”
　　木沅早知有此一事，表面也并无任何波澜。
　　木婧瑶微微点头：“既如此，那一个月后就选秀吧，哀家和婳祎年纪都大了，偷个懒儿，这一应打理便交予皇后了！”
　　木沅正要起身回话，墨湛打断道：“母后，既是选秀，儿子觉得，这样一次也就够了，选秀一次花费开销甚大，况且儿子后宫不缺妃嫔，再者，若以后要嘉奖功臣或是母后有看中者，单独再另行册封也非不可，这样劳师动众的，只一次也罢。”
　　南宫婳祎听墨湛如此说，便也附和着望向婧瑶道：“湛儿即如此想，姐姐，咱们便依了他吧！”
　　木婧瑶望向婳祎与墨湛，嘴角一扬，摆摆手道：“无妨无妨，哀家自是知晓皇帝重情义，后宫既是你的后宫，自是由你决定。”
　　墨湛适才露出一丝笑容：“多谢母后，只是便辛苦皇后了。”
　　木沅正欲起身领旨，只听婳祎开口道：“也对，选秀是大事，沅儿一人确实未免辛苦。”说着便望向皇帝，“哀家记得晓蓝那个孩子也是个能干的，如今也是封了妃位吧，要不就让她帮着皇后打理吧！”又望向婧瑶，“姐姐说呢？”
　　木婧瑶笑着摇摇头：“是赫连家那丫头？她也确实乖觉，就是差了点儿稳重，帮着打理倒是无妨，若是选人这事儿就算了，少不得咱们老姐妹操劳了！”说着便与婳祎一齐笑了出来，又望向木沅，“皇后自己看着办吧！”
　　木沅这才站起来，带着端庄合适的笑容，又半屈膝道：“儿臣明白，多谢母后体恤，儿臣与荣妃妹妹自当不辱使命。”
　　袖下，指甲早已陷入掌内。

　　永熙元年五月三十日晚 宰相木府内
　　木叶正在桌前看一本册子：
　　永熙皇帝，原太子，先皇第四子，生母舒敏贤妃南宫氏，因生母与皇后木氏亲如姐妹，自幼养于皇后膝下，登基后封两宫太后……
　　这时，宰相推门而入。
　　“父亲。”木叶连忙起身。
　　“叶儿，”木宰相走近木叶，拍拍她的肩膀，道：“明日便要入宫了，可想好带谁去？”
　　“辛夷和薜荔，”木叶并不看宰相，只是低着头回话，“她们自幼便跟着我，自是如此。”
　　“嗯……”木宰相点点头，侧过身子，“她们两个我自是放心的……”
　　半晌，又说道：“叶儿，此次入宫，你无需担心其他，只与你姐姐宸妃好好辅助长姐便可，千万告诫你长姐，可别再犯你姑姑的错误即可，弄得如今两宫太后，像个什么样！”
　　“女儿明白。”木叶依旧无任何表情，连说话的语调都无起伏。
　　宰相望着她，无话可说，只叹了口气，“你明白就好，早点儿睡吧，为父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也不等木叶回应，便大步踏出房门，反手关上了。
　　待得父亲远去，木叶这才抬起头来，望着那静止的房门，想着终于到了进宫的日子，想着自己与长姐和姐姐都已多年未见，想着从小便知道会成为自己夫君的那个人，想着自己此生都要被禁锢在那片四角天空下，想着妹妹兮儿可以因为自己的入宫而得到自由的权利……不知道是该欣喜还是悲伤，但木叶从未后悔儿时的决定。
　　只静静呆了一瞬，又收起，返回桌前，继续翻阅册子：
　　当今皇后木沅，原太子府正妃，宰相木家嫡长女，早年曾流产伤身，至今未孕……
　　待得阅完，便丢入炭盆，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