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那个才女啊》三尺之南

85、鳏寡人

　　杨九娘听了这话，不安地跪下道：“太太这话是置媳妇于何地呢？媳妇并不是那等只盯着钱财斤斤计较的狭隘妇人。”
　　楚夫人忙拉了她起身，笑道：“我自然知道你的为人。只是我喜欢凡事讲个清楚明白，也免得日后有小人借机生事。再者林氏的嫁妆是比你的丰厚，但你该明白，林大人只此一女，以林家的几代家私陪送，自然是简薄不了。我和老爷只有逸之和静之两个孩子，他们兄弟感情好，我自然也希望你们妯娌和睦。”
　　杨九娘笑道：“太太放心，我虽回京不多久，却也听闻这林姑娘乃是个知书达理、秀外慧中的好姑娘，我们两个自然能处的好。”
　　楚夫人拍着她的手，笑道：“这样才好。”拉着她顺势坐在自己身边，道：“今日你表婶那番话，粗俗的很，你别放在心上。儿女之事，外人说的再多再好听，不过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个中苦楚只有当事人自己心中明白。但我还是那句话，精心保养，孩子该来的时候自然就来了。今日你二婶也同我讲，她在外面也听人说，放宽心思有助于坐胎呢。有些人一心求子，却什么也没有。真放宽心了，反倒是孩子接二连三地来了。我琢磨这话，很有些道理。心情舒畅了，自然身体各方面都好。”
　　今日大小马氏的话，确实让杨九娘黯然神伤，但却没想到楚夫人不但不责怪，反而说了这样一席话安慰自己。自己的亲娘前些天还劝着自己把自己身边的丫头开脸，放在丈夫的房中呢。心中的委屈与泪水再也忍耐不住，她伏在楚夫人的膝头呜呜地哭了起来。
　　楚夫人摩挲着她的头发，叹息道：“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眼前你只管好好教养岚岚，那些酸言醋语的一概不必理会。”

　　不说楚夫人费尽心思地教媳，林府这边更是张灯结彩的热闹。林如海特地给皇帝告了几日假，一心筹备女儿的婚礼之事。皇帝念着林如海只此一女，感其慈父心肠，大方地允了。
　　等他应酬完来吃酒的宾客，早已经是戌时了。今日人多，虽有人替他挡酒，到底喝得多了些，他的脚下有些晃荡，也不要人陪跌跌撞撞地来到的黛玉的流芳居外。站在院子门口，只见院中红灯高挂，明灯高悬，衬得院子一片的温暖喜庆。
　　他站在门口，一时间却又不进去了，只在那里望着眼前的火红出神。一会想起他与贾敏二人成婚的时光，也是今日这般的喜庆。一会想起黛玉牙牙学语的日子，仿佛只在昨日。一会又想起贾敏去世，自己送女入京的心灰意冷…
　　这半生的场景在眼前不停地转换，林如海站在那里，心中无限激荡，一时间老泪横流。
　　正匆忙往外走的小丫头冷不防撞见林如海，慌忙行礼道：“见过老爷。老爷可是要去看姑娘？姑娘这会子还在看书呢，我这就去给姑娘禀告。”
　　林如海见有人来，方才回过神。他侧过头用袖子快速擦了擦眼泪，制止了小丫头，道：“不必去告诉姑娘了。姑娘这里可还好？回去告诉姑娘别看太晚了，当心走了困，耽误了明日的大事。”
　　那小丫头正是当日黛玉让蓝灵调教的藏绿，她笑道：“奴婢记下了。姑娘很好，韩嬷嬷和宋嬷嬷都安排的很妥当。韩嬷嬷吩咐奴婢去请岳太太，说是有事相商。”
　　林如海道：“可是什么要紧的事？你快去请岳太太吧。我这就回去了，别告诉姑娘我来过。”
　　藏绿虽然疑惑，倒也应了，自去岳太太的院中不提。

　　林如海酒意未消，一想到明日黛玉出嫁后，这偌大的府中不过自己一人，心中都生无限的凄凉与落寞，竟是生出了无处可去的悲苦。
　　他调转脚步，一路去了祠堂。祠堂中只有老仆看守，并没有灯烛点燃。林如海也不叫人，自己摸索着进了祠堂，又摸出火折子点了。平日里庄严肃穆的祠堂在这昏黄的烛光映照下，显出几许温柔来。
　　林如海给历代先祖上了香，便抱着最一个牌位坐在垫子上出声。那牌位是柏木所制，成色略新，上面以老宋体写着“先贤妻贾敏之灵位”。
　　林如海手指轻轻在贾敏二字上摩挲片刻，方道：“敏敏，一转眼，你都走了这么些年。这些年玉儿很好，比我们二人以前所期望的还要好。我…”他抬手随意地把眼泪擦去，接着道：“玉儿明日就要出嫁了，女婿是四品的将军呢。咱们玉儿可比你有福气，一出阁就是四品的诰命夫人。不像你，跟着我这个酸书生苦熬多年，才不过是个从三品。你先前总是惦记着给玉儿攒嫁妆，如今咱们玉儿的嫁妆也是这满京都的头一份呢。还有皇后娘娘的赏赐在里面，尊贵又体面。”
　　林如海絮絮叨叨地念了半日，忽然抱着牌位哽咽道：“敏敏，可惜这一切你都看不到了。也不知你如今是已转世投胎了，还是仍旧惦记这我们爷俩？玉儿你自然是记得的，可我却成了糟老头子，只怕你也认不出来了。”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林如海在这里怀念贾敏，却没想到外面的人正满府地找他。林如海身边的大丫头木香左等右等皆不见林如海回房歇息，瞧着时辰已经是近亥时了，忙招来林如海身边的小厮问。谁知小厮却道：“老爷送走了客人，说是想去瞧瞧姑娘，我们不方便进内院，便没跟着。”
　　木香听了此话，略感不对。明日是黛玉的出阁之日，自家老爷当是嘱咐姑娘几句便会赶姑娘去休息的，怎么会打扰到这般时候？事情要紧，当下也顾不得许多，忙急急地去了黛玉的院子。见黛玉已经安置了，又悄悄地找了雪雁等丫头。几个大丫头皆道没见着老爷。
　　倒是藏绿道：“刚才去请岳太太的时候，我再咱们院子口见着了老爷。老爷问几句姑娘的事情便走了，还嘱咐我不许告诉姑娘。我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没有提起。”
　　木香等人焦急道：“那后来呢？你可见着老爷去了哪里？”
　　藏绿茫然地摇了摇头，木香咬咬牙，道：“算了，我去找管家来，请他老人家带着小厮们把整个府中翻一遍。我就不信老爷一个大活人还能不见了。”说罢，转身欲走。
　　藏绿忽然道：“对了，刚才见着老爷的时候，我好像看见老爷哭了。”
　　“你说什么？老爷哭了？你可看真切了？”猛然间得此消息，木香扑过来，急切地问道。
　　藏绿认真想了想，肯定道：“看真切了，只是老爷当时就侧身擦干净了。”
　　一时间，木香和雪雁等丫头皆沉默了。林如海为何落泪？众人心中不说是百分百明白，倒也能猜出个五六分来。
　　半晌，木香方道：“雪雁，你去叫醒姑娘吧。与其大张旗鼓地满府找，倒不如请姑娘出马。都说父女连心，姑娘定然能快速找出老爷在哪。入夜了，天也有些冷了，若是老爷被冻得病了，明日里才要打饥荒呢。”
　　雪雁也明白木香说的有理，忙点点头，自去唤醒黛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