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那个才女啊》三尺之南

160、第 160 章

　　对于荣国府众人，雪雁向来没有好感。口中各种规矩礼仪的讲究，行动上却是一派混乱荒唐，端的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早些年自家姑娘寄人篱下，不得不委屈求全也就罢了。今时今日，雪雁觉得再无忍让的道理。
　　于是，她当即上前一步，道：“我们家夫人脾气好，又念在老太太的面子上，不与宝儿奶奶计较。可我这做下人的，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主子被人欺负。因此斗胆问一句：宝二奶奶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这些年跟随黛玉，风风雨雨的，也都历练出来了。虽然依旧是直性子，却减了几分爆炭脾气。这一番话虽是质问之意，面上却不带半分怒气。
　　她口中的宝二奶奶，便是贾宝玉的妻子，贾母的娘家侄孙女史湘云了。当时二人成亲，黛玉并没有亲自回京，只是打发人送了贺礼。算来，今日她还是头一次见这位新上任的宝二奶奶。
　　见众人看她的目光中均是责备之意，史湘云脸上红了红，强撑道：“你是哪个名牌上的人，竟敢也跟我大声了？”又直直地看着黛玉，道：“林家与楚家果然是调教得好下人。怎么？这是见我们荣国府败落了，一个小丫头也敢随便来我头上撒野了？”
　　她这一番话说的又急又快，就连一旁欲打圆场的王熙凤都惊得忘了词儿。贾母脸色大变，呼吸都急促了三分。
　　这些年，经历的事情多了，黛玉的目光已经不再限于闺阁后宅之中。寻常女儿家的言语争锋，对她来说竟是看猴戏一般，无趣又好笑。因此，她只是淡淡地瞥了史湘云一眼，道：“雪雁，回来！”
　　今日过来，也不过是念在贾敏的情面和几分昔年的好处上，并不想与人争执拌嘴。谁知她的这番态度倒是让史湘云越发得了意，冷哼道：“哈哈，被戳破了心思，楚夫人无话可说了吧！”
　　眼见着贾母双眼几欲冒火，手掌也紧紧地攥着，黛玉忙柔声安慰道：“外祖母息怒。”一旁的鸳鸯也凑上来给贾母揉胸顺气。
　　邢夫人忙把巧姐和拙儿拉到一旁，王熙凤感激一笑，这才扯了史湘云一把，道：“云妹妹今日是怎么了？别是被太阳晒昏了头，净说些胡话。”
　　史湘云抬手拍了她一下，讥道：“不用你来假惺惺做好人。”
　　王熙凤苦笑一下，对黛玉道：“林妹妹，你看这…这实在是对不住。”
　　好好的一场探望，眼瞅着就要被史湘云毁了。黛玉摇了摇头，又微微蹙眉，看着史湘云道：“云妹妹，你我好歹姐妹一场，我自问更是从未对妹妹不起过。怎么今日妹妹倒像是吃了枪药一般，话里话外都是冲着我来呢？”

　　史湘云自幼父母双亡，贾母怜惜，常接她去荣府玩。她是贾母的嫡亲的娘家人，又惯爱说笑，不似三春，或木讷，或庶出，或冷清，倒是更得下人们的喜欢，就连贾府的凤凰蛋贾宝玉也爱与她一起玩。种种待遇，也比她在叔父家更强上几分。时日久了，她心中竟是生出了贪心，只把荣国府当成自己的家。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贾宝玉生的好相貌，又惯会讨好女孩子，史湘云与她长年相对，心中难免起了旖旎之思。
　　谁承想，半路上杀出个林黛玉来。不只分走了贾母的宠爱，更是吸引了贾宝玉的全部心神。荣国府的下人又都是看人下菜的。一下子，史湘云便遭遇了冷落。虽然也和黛玉姐妹相称，心中却是止不住的嫉妒。
　　再后来，贾宝玉对黛玉情根深种，更是几番大病。史湘云对黛玉除了嫉妒之外，更是添了几分恨。
　　好容易黛玉成婚，史湘云只当是贾宝玉就此绝了心中的念想，进而把自己放在心上。可是贾宝玉虽改脾气，知礼上进了，却也对女儿家淡了起来。素日那么爱红的一个人，竟是把身边的一干丫头全部打发出去。若不是贾母和王夫人阻拦，只怕是一个丫头都不留。这勉强留下的两个小丫头，也只是在外面伺候，根本近不得他的身边。
　　贾宝玉的一番做派，让贾母和王夫人慌了神。婆媳二人放下素日的成见，思索着各种可以让贾宝玉“正常”起来的法子。其实贾宝玉的心病，他们二人焉能不知？多番无果之下，便打起了贾宝玉婚事的主意，只盼着以此可以让他好转。
　　本来因为史湘云在林家的“口无遮拦”，贾母也歇了把她聘给贾宝玉的心思。王夫人更是一心给贾宝玉寻个高门贵女，更是不把史湘云放在考虑范围。但是算盘打得好，现实却是：没有一家愿意把女儿嫁进贾家。
　　史鼎史鼐到底养了史湘云一场，贾宝玉文不成武不就的，他们本就不大看得上。知道了贾家的动静，便也命自家夫人四下留心，给史湘云定下亲事。
　　奈何史湘云一颗芳心，竟是认准了贾宝玉。知道叔叔婶婶的打算后，竟在家寻死觅活起来，言语间都是对史鼎夫妇、史鼐夫妇的指责。
　　好心当做驴肝肺。史家人冷了心，直接找上了贾家与贾政，定下了二人的婚事。
　　婚后，满腔欣喜的史湘云才发现，纵然是成了婚，贾宝玉待她依旧冷淡的很。甚至是新婚之夜，二人也只是各睡各的。史湘云不愿别人笑话她苦心挣来的婚姻，便在外人面前均是做出一副幸福模样来。直到她一次无意中瞧见贾宝玉的书房中的文稿，才发现贾宝玉根本没有放下黛玉。每日除了读书，他剩下的时间全是在思念黛玉。
　　仿佛是找到了罪魁祸首一般，史湘云彻底恨上了黛玉。尤其是黛玉生活幸福，更是反衬出她的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可是，没等她‘扭转乾坤’，荣国府竟然被抄家了。她是彻底无法与黛玉相比了。
　　是以，今日一见黛玉，史湘云再也按捺不住了。

　　三春姐妹与她自小玩到大，对于她的心思也多少了解一些。虽然与湘云认识时间更长一些，但几人却更喜欢黛玉些：简单纯粹、温柔体贴。
　　生怕黛玉与史湘云争吵之时，被她拿着贾宝玉的事情说嘴。虽然黛玉清清白白，但这种事情人们向来爱指责女子，尤其是黛玉曾经在荣国府住过一段时间。院子外就是官府的人，万一被他们听到，随便在外面风言风语的说上两句，黛玉的名声怕是直接毁了。
　　因此，见黛玉与湘云对上，三春对视一眼。迎春笑道：“咱们家遭此变故，云妹妹这几日有些吓傻了，总是爱说些胡话来，林妹妹别理她。”
　　“就是，”探春拉着史湘云的胳膊，道：“云姐姐，今儿老太太太太们可都在呢。咱们好容易才得见林姐姐一趟，你竟是只想着拌嘴吗？”
　　惜春拉着黛玉的手，笑道：“林姐姐，老太太前些日子总是说想着你家狄奴，可惜如今我们怕是难见他了。不如你和我们说说他的事情，我们听了，也只当是见过他了。”
　　黛玉还未说话，史湘云冷笑道：“亏往日还说什么姐妹情深呢，怎么？这会子见人家有权有势，我史湘云成了阶下囚，便都像是那西洋花点子哈巴狗儿般，急急地巴结奉承了？嗨，可惜了，人家向来冷心冷情的，怕是不稀罕理会你们呢。况且，人家现在是知州夫人，又做了女学的院长，名声好着呢，怎会因你们坏了名声？”
　　“宝玉媳妇！”贾母重重一拍桌子，怒喝道。
　　史湘云瑟缩了一下，仍旧讥讽地看着黛玉。黛玉把胳膊从惜春手中抽出来，朝湘云面前走了两步，轻声道：“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心里还拿你当姐妹，如今看来，妹妹却拿我当仇人看了。我这人向来小性儿，不爱委屈自个。妹妹都如此明白地表了态度，我也不拿热心去喂狗了。”她冷不丁地抬手狠狠抽了史湘云一巴掌，沉声道：“宝二奶奶，我林黛玉远离京都多年，与你更是几乎交集。有什么事，你只管对着该说的人，休要在我林黛玉面前猖狂！往日你不是总爱说我是侯门千金，你是贫民丫头吗？那今日就请你记住，我林黛玉如今是诰命夫人，你史湘云却是与贫民丫头无异了。什么话出口之前，先把你我的身份掂量一番再说。”
　　“你打我？你竟敢打我？”史湘云一手捂着脸，红着眼反手就要抽回去。
　　黛玉死死抓住她的手腕，冷声道：“对于一心拿我当仇人的人，我懒得和她废话，想打就打了。”
　　史湘云挣扎了几下，却根本挣不脱。
　　“宝二奶奶，各人造业各人担。你自己选的路，是好是坏，都该自己担着。别尽是做些丢人现眼的事情！”黛玉用力扔下她的手腕，道：“我今日前来，只是为看望故人，不想为无关的人浪费时间。”
　　说罢，她不再理会史湘云，转身扶着贾母进了屋子。雪雁提着一个蓝布的包袱，跟了进去。
　　“外祖母，如今天气热，吃食什么的，也大都放不住，我就没没有多带。”不去看贾母复杂的眼神，黛玉示意雪雁打开包袱，笑道：“这里面是些常用的丸药，都用小瓶子贴上签子装好了。”说完，她拿起一个小袋子放到贾母手里，道：“这里面是些散碎的银子，给外祖母打赏外面的官差用的。外祖母一时差了什么，请她们跑上一趟，有钱总是更便宜一些的。”
　　贾母摩挲了片刻钱袋，叹道：“你总是这么细心。今时不同往日，外祖母也就厚颜收下了。”
　　黛玉笑了笑，道：“外祖母也跟我客气了。”
　　随后，贾母几次欲言又止，黛玉却只拿狄奴的事情岔开。贾母看着黛玉，道：“玉儿可是还在生气？云丫头她…”
　　“外祖母多虑了，”黛玉摇了摇头，淡笑道：“气我都已经出了，便不会再放在心上。”
　　“玉儿现在变了很多。”贾母上下打量黛玉一番，叹道。
　　黛玉点点头，道：“是啊，人活着，总是要变的。反正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
　　“快意恩仇自然痛快，可玉儿已是为人妻为人母了，总该以稳重温柔为要。”贾母道。
　　“是吗？”黛玉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笑道：“我这样，也是我们家老爷教的呢。他那个人，向来是个爽快脾气，再不会委屈自己。和他相处久了，我也觉得他这样很好。为了什么身份面子之类的外物，一味地压抑自己，又有什么趣味呢？他还常说我就是太过软和了些，才常常被人欺负。”
　　过了好一会儿，贾母才道：“你们年轻人，自己心中有数就好。”
　　黛玉点点头，道：“放心吧，外祖母。”
　　“玉儿，”见她总是不提其他人，贾母叹了口气，道：“如今家里到了这一步，外祖母活了这么大年纪，荣华富贵也都享过了，心中自然无憾。可几个孩子却是一辈子刚刚活个头呢，就遭此横祸，我心中很是难安。唯有你，别人我是放心不下的。”
　　黛玉思索了片刻，道：“外祖母不用担心。二姐姐亲事已定，曹家又是个门风清正之家。等一切尘埃落定，我备份嫁妆，二姐姐仍旧是顺顺利利地出门。三妹妹个性刚强，心中也有主意，她想做什么，我这做姐姐的，自在身后给她担着。四妹妹年纪小，又素爱丹青，再好好上两年学，日后我也为她安排好将来。兰儿有大嫂子在，巧姐和拙儿也二嫂子在，二位嫂子都是能干之人，总是不会亏了他们几个。”
　　贾母忍不住抓着黛玉的手，道：“宝玉可怎么办呢？他长这么大，从未受过半点苦，日后可怎么办？”
　　黛玉轻笑道：“二表哥已经是有家有室的人了，自有二表嫂替他操心，外祖母这个却是找错人了。”
　　“云丫头她不行，”贾母叹道：“她自己个都活不明白，我又怎么敢把宝玉托付给她？…”
　　黛玉忍不住打断她，道：“外祖母怕是忘了，我如今随夫君外放平安州。此间事了，二表哥多半是要回金陵的。那里是府上祖籍所在，族人故旧众多，总能照顾好二表哥的。”
　　贾母怔了怔，喃喃道：“老祖宗辛辛苦苦挣下的基业，如今咱们却要再回去不成？”
　　“若早念祖宗辛苦，也就不会落到今日之地了。”黛玉心中想道。她看了看天色，道：“外祖母，时辰不早了，我有几句话要和三位姐妹们说，就不打扰外祖母了。”
　　说完，她福身一礼，出了室外。
　　邢夫人和两个孩子已经不在院中了，王熙凤笑道：“如今天长，太太带着他们歇晌去了。”
　　黛玉笑道：“小孩子嘛，好吃好睡才能长个好。”王夫人看了眼贾母的房间，忍不住道：“大姑娘，老太太可是…”
　　“老太太有些困了，我便出来了。”一眼就看出她的心事，黛玉打断她，笑道：“我一个晚辈，二舅母不必陪了，也去歇一会吧。我与姐妹们说会话就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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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贾家真是神烦，一堆的麻烦，可还不能不啰嗦一遍，交代清楚！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