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那个才女啊》三尺之南

127、各人路

　　年虽未到，荣国府上下却早已忙碌起来。不过作为老封君，贾母自是不必受那些琐事所扰，自有儿孙陪她说笑逗乐，一派的和乐融融。
　　“来，拙儿，到姑姑这来！”迎春蹲在堂屋的地下，看着不远处颤巍巍立在那里的小胖子柔声唤道。说着，她晃了晃手中坠着许多小铃铛的五彩圆球。
　　她口中的拙儿便是王熙凤和贾琏的嫡子。当年王熙凤因劳累而致小产，多亏了黛玉身边韩嬷嬷给了调理方子。她倒也听话，推了管家之事，认真按着方子调养了几个月，不仅没落下病根，身体反倒比先前健壮了许多。黛玉出京不久便坐了胎，后来更是心想事成，生下了个男孩。
　　有了这个孩子，贾琏倒是收了几分浪荡心思，又有王熙凤和平儿相劝，去求了林如海帮忙，在户部谋了个主事。
　　这种微末小吏，贾琏自是看不上。但他也知道，因着自己曾经的半途而废行径，林如海肯再帮他已是大幸，便只得老老实实地受了。
　　况且，林如海又言，若是他能把这主事做的好了，便想法子助他高升；否则的话，万事休提，依旧回去当他的富贵公子哥儿。
　　许是子女双全的缘故，贾琏倒是生出了难得的志气，誓要挣个前程出来，也好让儿女将来过的更自在体面些。
　　如今他每日里出门做事，虽劳累了些，又不比之前管着荣国府庶务的时候，有许多油水可捞。林如海深知他的性子，他跟的上官便是个端方严肃的性子。起初贾琏自是受不住，但想到家中的一双伶俐儿女，他咬咬牙硬是坚持了下来。时日久了，倒游刃有余，也越发察觉先前的种种荒唐不妥来。
　　他既已长进懂事，也不再在外面沾花惹草，只守着家中的一双妻妾过日子。王熙凤更是有子万事足，有时因着要照顾儿子，更是主动把贾琏推到平儿房中。
　　只因有了儿子，贾琏与王熙凤的院子倒是前所未有的和乐起来。

　　就连贾赦，对于这个小孙子也是爱到心坎里，每日必得陪着小孙子玩上半个时辰方才痛快。更是难得地进书了房，千挑万选地给小孙子选了个“荣”字做名字。
　　对于这个名字，贾母与王夫人自是不愿意。深知这个儿子的二性子，贾母耐心解释道：“这荣字好自是好，但他一个孩子怕是用不得。你要知道，咱们家祖上自开国起，便被赐以荣字为号。你让一个小孩子叫这个，也不怕他人小压不住这名字，到时候反倒是折了他的福气。况且东府也有个蓉儿，虽不是同一个字，但听在人耳中，却是一个音了。”
　　贾赦不以为然道：“老太太这话不对。荣儿是我荣国府的长子嫡孙，有我贾家历代祖宗福泽祐护他，还压不住一个荣字。至于与东府蓉儿名字相撞之事，更是不必担心。他是男孩子，长大了还需择一相配的字，日常与人应酬也多是以字相称。”
　　王夫人暗暗拉了拉贾政的衣袖，贾政却仿若未觉，只顾着低头品茶。她只得开口道：“本来大伯的孙子，取什么名字，我们二房是无权多话。但咱们既住在一处，我想着还是要有一家人的样子。他们这一辈眼下只有兰儿、巧儿和这个小娃娃。巧儿是丫头也就罢了，他们哥俩名字还是顺序排下去才好。我曾经听宝玉念叨过一个词，叫做兰桂齐芳。如此，哥哥名兰，弟弟为桂，兄弟齐秀，岂不更妙？”
　　听了这话，贾赦先是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对着一旁的邢夫人摇头道：“瞧瞧，瞧瞧，亏你们平日里自诩能说，啧啧，同二太太比可是差远了。”说完，也不理会贾母的脸色，对王夫人鼓掌赞道：“下次再有人说王家女儿不读书，二太太可以一口啐回去了。瞧瞧方才这一篇子话，入情入理，掏心掏肺，最后更是为我们家荣儿取了个雅致的名字。这种种体贴之处，我听了差点都要落泪。只是，”他脸一拉，嗤笑道：“既然二太太知道你们无权多话，那么就不要开口了。荣儿是我们长房嫡子嫡孙，为何要依着一个二房的孩子论排行？珠大爷琏二爷这类的称呼我已经听够了，不想以后再出个兰大爷桂二爷。二太太想兰桂齐芳，早些给宝玉取一房媳妇也就有了，何苦攀扯我们大房。到时候，别说兰桂齐芳，就是松翠柏苍都可以！”
　　贾赦这话说的简直是一点都不留情面。王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贾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贾母拍着桌子，怒道：“老大，你弟妹原是好意，你别不是好人心！”
　　“对不住，儿子不喜欢这样的好人心。”贾赦随意地掸了掸衣袖，拍板道：“反正我们大房就定下这个荣字了。只等祭祖之时开了宗祠，便记上族谱。”说完，也不理会堂上众人的面色，大摇大摆地走了。
　　邢夫人见他走了，怕贾母把怒火撒到她头上，便指了个借口一溜烟地跑了。

　　后来王熙凤知道这事，和贾琏笑道：“咱们平常总嫌弃老爷吃酒睡小老婆，今日这番闹，虽然只是名字之争，却是在向府中众人挑明咱们大房的位置。只为老爷今日这份心，我们日后也得好好孝敬他。”
　　贾琏却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道：“往日二奶奶不是最亲近二太太的吗？怎么今日倒像是要翻转主意一般？”
　　“往日我糊涂，前番我遭了那么大的苦，二太太不过是不痛不痒地安慰了几句，便让快些调养身子，好快快起床帮她管家。呵呵，太医千叮万嘱不许我累着，一定要好好静养。二太太又不是不知道。哼！那可是我的亲姑妈呢。”王熙凤冷笑道：“我好歹不是个傻子，二太太这样不顾我的死活，我做什么还一心向她？”
　　不过，顾及着贾母，夫妻二人到底又给贾荣取了个小名拙儿。
　　只是，从那时起，两房的关系便有些淡淡的。

　　拙儿双眼紧紧地盯着那圆球，一双胳膊用力往前伸，嘴里也依依哦哦的叫唤着。
　　见状，迎春又笑道：“来，拙儿过来了，姑姑就把这球球给你。”
　　小胖子眼巴巴地看了看站在一侧的亲娘王熙凤。王熙凤却根本不理他的求助，只指着迎春，含笑道：“拙儿自己去。”
　　小胖子又看了眼迎春手中的彩球，这才抬腿朝迎春那里跌跌撞撞的走去。一旁的平儿见了，忙欲上前。王熙凤却道：“别管他，这地上铺着厚毡子呢。纵然摔了，也疼不到哪里去。”
　　好在小胖子里迎春并不太远，在他将要摔倒在地的时候，恰好到了迎春面前。迎春忙一把抱住他，把彩球朝他怀里一塞，笑道：“拙儿真厉害。”
　　坐在一旁的探春笑道：“拙儿一日比一日能干了，前两天还需得人扶着呢。这才多长时间就能自己走了，想必过年的时候便能走稳当了。”
　　王熙凤满面笑意地看了看小胖子，感激道：“这也对亏了二妹妹。她这做姑姑的，待着小子比我这个做娘的还尽心些。”
　　闻言，正抱着拙儿玩的迎春腼腆笑道：“反正我也闲着，带着拙儿玩，也正好解解闷呢。”
　　“可不是？拙儿这小家伙确实可人爱。”探春笑道；“和巧儿一起，倒是两个活宝。每日都逗得大家开开心心。”
　　“现在孩子小，倒也能憨玩几年。等像兰儿这么大了，就要上笼头了。昨天兰儿请安的时候，还抱怨学里先生严格，好几个小子都哭鼻子呢。”王夫人转了转手中的佛珠，又笑道：“不过，兰小子倒说先生经常夸他呢。我没上过学，也大不懂这些，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哄我的。你们两姐妹识文断字，赶明也考考他，探探他的深浅。”
　　探春和迎春对视一眼，齐齐笑道：“太太这活儿找错了人，若是诗词我们姐俩倒还能凑合。可兰儿讲来却是要科考中状元的人，我们怕是连他的书本子都看不明白。”
　　“就是，二太太放着现成的先生不用，倒是请两个花架子先生。”王熙凤捧了个小碗奉到贾母面前，笑道：“老太太尝尝这个。今早送来的新鲜□□，放了杏仁蜂蜜一起煮的。”又扭头对王夫人笑道：“我们家二爷如今也发誓要认认书本子，免得应酬的时候惹人笑话。我有时候听两耳朵，也学了几个文绉绉的词儿。其中就有个教学相长，说的就是教的和学的都能大有长进的意思呢。应给就是这么个意思吧，二位妹妹？”说完，她询问地看着迎春和探春。
　　迎春和探春都点了点头。
　　王夫人摇了摇头，道：“宝玉明年还要进下场呢，等他中榜了再说吧。反正兰儿还小，若是因他而耽误了宝玉倒是不好。”
　　贾母也道：“可不是。宝玉正在紧要关头，你们可别去扰他。”又对王熙凤笑道：“这□□味香甜醇厚，你们也都尝尝，一会子凉了怕是有股子腥气。”
　　坐在一侧的李纨端起杯子，低头抿了口茶水。
　　王熙凤指了指各人跟前的小案，嬉笑道：“有好吃的东西，不消老太太吩咐，我已让人都上了。”
　　几人正说话间，听得外面丫头喊道：“大老爷、二老爷回来了。”
　　王熙凤、李纨及迎春、探春忙起身，带着拙儿从后门退了出去。邢夫人与王夫人也都各自站了起来。

　　贾赦、贾政进了屋，先给贾母行了礼，方才左右坐下。邢王二位夫人这才各自坐于自家老爷的下手。
　　“老太太大喜，林丫头的女婿升官啦！”贾赦的面上全是与有荣焉的模样。
　　“升官了？”贾母疑惑道：“我记得他这四品的将军才做了不到三整年，怎么又要升官了？哪有这么快的？”
　　贾政朝皇宫的方向拱了拱手，道：“因楚将军在平安州差事办的好，恰巧那里的知州犯了事，所以陛下圣恩降临，加封他为知州。虽是加封，但知州比先前的宣威将军高上一品，可不就是升官了？”
　　“你说什么？”贾母失声道：“刘知州犯了事，被抓起来了？”
　　贾政摇了摇头，道：“还没有呢，如今只是关在知州府中，刑部的大人们明日才启程去平安州。”又有些不解道：“母亲怎么这般惊讶？咱们和他刘知州既不沾亲又不带故的。”
　　“你不懂。”贾母喃喃自语了一句，又疲惫地揉了揉太阳，道：“我乏了，你们都下去吧。”
　　贾政一眼行了礼，便告退了。倒是贾赦叮嘱了一句：“既如此，鸳鸯，你们伺候老太太先歇一会。冬日天短了，所以别让老太太睡太久，仔细走了困，晚上倒是睡不着。”

　　王熙凤虽不管家，但王夫人再四要求，到底管了一些小事。又有与贾琏二人在外面偷偷置下的产业要照看，所以她也闲不着。
　　巧姐如今同惜春一样去了女学，迎春便常常带着拙儿玩。姐妹二人进了园子，迎春问道：“时间还早，三妹妹可要去我房中坐一会？”
　　探春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我今日的字还没开始写呢。”
　　迎春叹道：“这是何必？眼下你这般辛苦，到了那一日，老太太和太太能让你出去吗？”
　　“到时候再说。”探春坚定道：“反正总能找到办法去的。”
　　迎春见她神色，只得道：“妹妹这么说了，姐姐便也不多劝。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遣丫头来告诉我。我不成，还有二嫂子呢。”
　　探春笑了笑，道：“多谢。若有需要，我也不会客气的。”

　　“姑娘，这园中现在越发冷清了。”司棋抱着拙儿，陪着迎春一起朝缀锦楼走去。
　　“是啊。”迎春看着在寒风中显得越发萧瑟的花木，惆怅道：“四妹妹要上学，宝妹妹和云妹妹都回自己家了，三妹妹每日更是忙的分身乏术。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只我一个闲人。”
　　“姑娘，我听人说说宝姑娘如今管着薛家的生意呢。薛大爷要花用，还得经过宝姑娘准呢。大家都说薛太太是要给宝姑娘招个上门女婿呢。”司棋惊奇地说道。
　　“有这回事？你听谁说的？”迎春皱了皱眉，道：“关系着宝妹妹的清誉，往后不许再说。”
　　“是。”司棋低声道：“可这种事，咱们府中许多人都知道呀。”
　　“别人是比人，我们是我们。”迎春淡淡道：“别人我管不着，你们我还是管得。”见她不停地换手，便道：“你还是把拙儿给奶娘抱着吧。不只你累，我看拙儿也别扭的慌。”
　　主仆二人走了几步，司棋又凑到迎春耳边，轻声道：“姑娘，那云姑娘呢？大家都知道二太太中意的是宝姑娘呢。”
　　“这有什么？宝妹妹人才出色，二太太看中也不稀奇。”迎春垂下眼，握着拙儿的小手，道：“但她看中又有什么用？宝玉看不上。”
　　“但是宝二爷也不像是看中云姑娘的样子啊！”司棋看了周围一眼，神神秘秘道：“大家都知道他喜欢的是林…”
　　“啪”的一声响起，却是迎春一巴掌打在了司棋的脸上。
　　这两年迎春经常跟在王熙凤身边，性子比以前强硬了一些。但像今日这般动手打人却还是头一遭。
　　她看着司棋不可置信的眼神，轻声道：“我脾气好，你们说什么我也不会多管。但是你今日逾矩了。不只宝妹妹云妹妹你说不得，林妹妹你更是说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