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那个才女啊》三尺之南

120、杞人忧

　　疾风简单地将刘府的一众状况与楚含章讲了一遍，末了笑道：“将军，你看我说的不错吧？那刘猛多多少少也算个人物，先前风光无限的时候，谁又会料到他竟落到如此田地呢？至亲的结发妻子恨不得生啖其肉，放在心上的大儿子也算是废了，其他的姬妾儿女更是各奔东西。他自己更是成了活死人，而这一切全都是拜他一直忽略的小儿子所赐。”
　　陈老大夫虽不在州城，对刘猛的事情倒也了解不少，长长地叹道：“说来，这位刘知州初来平安州的时候，倒还中规中矩。虽算不上是鞠躬尽瘁，一心为民，却也能秉公持正。只是后来…唉，可见这做人，还是有所敬畏的好。有了敬畏之心，行事便会谨慎小心些。否则，到头来，终究是善恶各报。”
　　楚含章赞道“老先生心思通透，可这世上却是俗人更多，为名为利，汲汲以求。一旦失了本心，便弃伦常，枉律法，以致面目全非，几若畜生。”
　　“老夫也是年纪渐长，才参悟许多世事的。倒是小友你，年纪轻轻便能看淡名利二字，实乃真正的通透之人。”陈老大夫摇了摇头，叹道。
　　楚含章忙道：“先生谬赞，我也不过是自幼生于富贵之家，才能有此闲心。若是长于穷乡村野，想来也是日日为名利所累。”
　　“小友这话可是过谦了。”陈老大夫笑道：“依你所言，难道醉心名利者全是起于微末，而高人雅士都是生于富贵不成？这其中分野，全在各人心性与处事之中罢了。”
　　楚含章摸了摸鼻子，拱手道：“老先生教训的是。”
　　陈老大夫合上手中的书本子，道：“老夫有个不情之请，望小友考虑一二。”
　　“先生有言，小子自当答应。”楚含章点点头。
　　陈老大夫却摆摆手，道：“先别答应太早，听我把话说完。若是有为难之处，小友只当没听过就是了。”
　　楚含章摆出认真倾听的态度。
　　陈老大夫看了看窗外沉沉的夜色，道：“老夫这话有些强人所难，因此应与不应全在小友自己决定，不必顾及我老头子。这清河镇素来安乐祥和，也没有什么刀兵械斗之事发生。因此，若是方便的话，能否明日等那伙人出了镇子再捉拿他们？”
　　“有何不可？区区小事而已。”楚含章不假思索道。
　　陈老大夫抱拳道：“多谢楚将军，老夫在此替全镇人先谢过将军仁义。”说完，他打了个哈欠，道：“都三更了，老夫也要去歇着了，便就此失陪了。三位若是不困，便再坐一会。有何吩咐，只管去找辛夷，他就睡在出门左手边的第一间屋子里。客房我也让辛夷整理好了，就在后院的东厢。”
　　三人忙站起身道：“是我等扰了老先生的安歇。老先生且自便，不必顾及我等。”

　　见陈老大夫已经回房了，疾风才道：“将军为何答应老先生的要求？毕竟在镇上，我们只需把客栈围起来，要抓住刘昭也是轻而易举之事。可是一旦放刘昭出了镇子，这四通八达的，想提前设伏都不容易。”
　　七娘也疑惑地看着楚含章，显然也是同样的想法。
　　“你们可是糊涂了？刘昭从北边过来，定然不会再回去。而东边，由通安码头之事可知，那边也不是他的选择。现在只剩下西边和南边，”楚含章笑道：“这两个方向，你说他会选择哪个？”
　　疾风和七娘对视一眼，齐齐道：“南边。”
　　“正是。”楚含章点点头，道：“不过，也不排除他故意绕道的可能。所以等会还要麻烦疾风再跑一趟，让张校尉派一部分人去镇子的西边守着。下剩的都在南边等着刘昭。
　　疾风道：“这个倒不急。我和七娘来的时候已经商量好了，等会我们一起去探探夫人他们下榻的客栈。看看能不能混进去，亲眼瞧瞧夫人。”
　　楚含章道：“多谢，你们有心了。”
　　“将军不必多言，这些都是属下们的分内之事。”见楚含章眼下发青，疾风便道：“今日忙了一天，将军也安置了吧。我和七娘去去就回。”
　　楚含章摇了摇头，道：“不了，我还不困。你们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他们人多，你们千万小心，若是靠近不得便罢了。以免打草惊蛇，让他们起了戒心。”
　　疾风和七娘齐齐应是，很快便消失在黑夜里。
　　屋子里渐渐安静下来，趁着窗外沙沙的雨声，更显静谧。楚含章一人独坐，便对着桌面上跳跃的烛火发呆。
　　一时间想到黛玉自小养尊处优，几乎是被众人捧在手心长大，就算是在贾府那几年过的不称心，衣食生活上却没有受过苛待。今日被刘昭所劫，又冒着风雨赶了半日路，定然是十分遭罪。
　　一时间又想起陈老大夫提起的她有孕在身之事。说心里话，他这个年纪了，自然是渴望有个孩子的。但是黛玉那么小小年纪，也不过是刚长大不久，楚含章不忍心让她早早地承担为人母的责任，所以平日里便格外注意，没想到最终还是有了身孕。
　　想到她那么纤细的身子，将要怀胎十月，然后孕育一个孩子出来，楚含章心中喜意稍减，忧思渐长。他虽然没有亲见过妇人怀胎，但也听人提起过其中的种种艰辛之处。眼见着黛玉也要承受这种种难受，他的心中顿生懊恼，简直恨不得没有同她有过那许多的甜蜜欢愉。
　　楚含章心中盘算着，等回城之后，向京中报喜的同时，定要请母亲亲来平安州才好。虽然府中有宋韩两位嬷嬷在，但她们毕竟是下人，这种时候有长辈在身边才更安心一些。
　　或者，他该等胎儿安稳后，把黛玉送回京中。毕竟那里有许多长辈照顾，黛玉的闺中密友也可常去陪她说话解闷。不像这里，除了应酬，竟没有什么知心的朋友。
　　只是，一想到黛玉要离开自己，他自己却先不舍起来。两人成亲后，一直是如胶似漆、焦不离孟。虽不过是一两年的光景，他倒是觉得仿佛二人已经这般相伴了一辈子，再也离不得。

　　可叹楚含章，因着与黛玉夫妻情切，不过是他自己臆想的事情，弄得倒好似真的一般。竟然坐在那里长吁短叹、黯然神伤起来！

　　他一个人正自顾自地伤怀，门突然打开了。楚含章定睛一看，正是疾风和七娘。他忙收拾心中的愁绪，问道：“怎么样？可有见到夫人？”
　　二人摇了摇头，疾风道：“我和七娘乔庄打扮了一番，装作是住店的客人，也被他们赶了出来。原来，他们把整个客栈包了下来，不许老板再做外人的生意。我们谨遵将军吩咐，也没有与他们多加纠缠，顺势就出来了。不过，倒是有瞧见雪雁，她精神很好，正提着个食盒上楼呢。由她看来，夫人也没有什么事。”
　　七娘又加了一句，道：“将军放心，有雪雁在夫人身边呢。她人机灵可靠，会照顾好夫人的。”
　　楚含章点点头，道：“如此，我更放心了。”

　　第二日一早，刘昭果然如先前所说，草草用过早膳后便要赶路。
　　黛玉自是不愿意。因为不知道陈老大夫用苍鹰送信之事，她只当楚含章最早也要昨晚才能接到信。夜里不宜赶路，楚含章也只有今日一大早才能出发。
　　这会子他们走了，楚含章一到，岂不是要扑个空？何况，按刘昭所言，他是预计要去南边的。这种天气一旦上了船，顺风顺水的，楚含章怕是插上翅膀也难追上了。
　　她不愿走，刘昭却迫不及待。黛玉说不动刘昭，刘昭一心只想哄着黛玉自愿随他，便也没有露出强硬态度。就这么着，双方竟然僵持在那里。
　　恰在这时，刘昭的属下禀报道：“公子，仁心医馆的那位老大夫又来了。”
　　闻言，刘昭额上的青筋跳了跳，道：“请他回去，就说我们要出发了。”
　　那属下正要出去，黛玉道：“慢着！请老大夫进来。”一面又对刘昭道：“你明知道我昨日险些动了胎气，多亏老先生救助，才能平安。如今老先生慈心，特地过来给我诊脉，你竟然拦着不让我见他。你是何居心？”她眉毛一挑，冷声道：“难道你昨晚上说的那些都是哄我不成？其实你一心只盼着我没了腹中骨肉，什么不嫌弃、视若己出的话，都是假的。”
　　昨晚，刘昭让人把雪雁堵在门外，对着黛玉诉了好一通的痴情不悔。可惜黛玉心中只有楚含章，又怎么会把他看在眼里？偏偏她的冷言冷语也没能吓退刘昭，竟被他当成是矜持与不安。故而，刘昭当时满口保证，日后定会好好待黛玉及她腹中的孩子。
　　但是黛玉心中无他，说得再多，也只是白费口舌罢了。不过，此时那刘昭的话来堵他自己，效果倒是很好。
　　说完这些，黛玉眼眶微红，道：“就你这种态度，还敢说让我忘掉楚郎？简直痴心妄想！”
　　被黛玉点破隐秘的心思，刘昭脸色红白交加，他紧紧握着手中的折扇，深呼吸了一下，才道：“按姑娘说的办，去请老大夫进来。”

　　照例给黛玉诊过脉，又细细问了几句后，陈老大夫道：“这胎总算是安稳了。日后还只照着往常一样吃喝就行，不必巴巴地大补特补，免得将来孩子出生的时候受罪。”
　　雪雁拍了拍胸口，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真是佛祖保佑！”
　　黛玉也笑了笑道：“多谢老先生提醒！我会注意的。”
　　陈老大夫点点头的，从药箱里拿出薄薄的一本书，又瞪了刘昭一眼，道：“如今你身边除了个丫头还算贴心外，竟没有一个真正关心你的人。老头子放心不下，便把这本书给你，上面都是些安胎保胎之事，你没事的时候，认真琢磨琢磨。免得出了岔子，倒是称了某些人的心。”
　　他这话虽是心疼黛玉，却一直都是面对着刘昭说的。
　　刘昭刚被黛玉一通奚落，直言不如楚含章，又被陈老大夫指桑骂槐，心中怒火高涨。顾及在黛玉面前的形象，才生生忍了下去，对着阿达使了一个眼色，道：“劳烦老先生特地跑一趟了。阿达，送老先生出去！”
　　陈老大夫瞪了欲拿自己药箱的阿达一眼，哼道：“不必，我这里我老头子比你们熟的多，谁稀罕你送了。”又指了指黛玉手中的书，语重心长道：“这书可是老头子从云中子那里一字一字抄写在这上面的，丫头可要上点心啊。”
　　云中居士，正是楚含章之前与黛玉书信往来之时的署名。
　　黛玉看着老先生意有所指的眼神，若有所悟，笑道：“老先生吩咐，小女子一定谨记，等会就开始翻看。”
　　陈老大夫满意地点点头，道：“就是要有这种态度才好。好好保护自己，免得某些人的歪心思得逞。”说完，他又斜了刘昭一眼。
　　这一刻，刘昭特别想让人把陈老大夫叉出去，立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