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4、Chapter 84 ...
-
那一天,江知妍体验了好多样新奇的娱乐方式。
电玩嘉年华、沙发影厅、射箭馆、银饰手作……
与她平时逛的商场仿佛是两个次元,那些她自己一人走过时从来不会停下来去了解的店面里,居然藏着那么多新鲜有趣的东西。
亲手做一只古法银镯,原来是这样有滋有味的事情,选一条银毛坯,比划自己手腕尺寸量好合适的圈口。
敲打塑形、錾刻名字,打磨镯身至光滑,最后圈成环,用玛瑙刀抛光出灿亮的银色。
程签支着下巴等她。
他没想到江知妍能这么耐心地在这店里坐一中午。
江大夫不爱手工,程签是知道的,刨去赏花、打太极这么俩爱好,她不爱任何耽误主业时间的东西。
程签每回想到这儿,都觉得自己走了狗屎运——他是妍儿简洁明快的生活里,最最浪费时间的那玩意。
店面采光很好,隔着一面橱窗,外边是来来往往的人流。她像是店家雇来的托,专门坐在最显眼的地方,捧着一条镯子举高举低地观察着,灯光温暖,神情温柔。
论价值,银饰手作属于不入流的定制品,产地银价4块5,市场银价小二十,老字号带了设计的再贵一半。
程签捏着手里这两根50块/克的素圈,颇有点想给物价局拨个电话,三千买俩素圈,送了个925耳坠,傻姑娘还很认真地跟人讲谢谢。
哎呀,亲死个人。
他走到錾刻师傅工作台边放下这两条镯,指着粗的那条男士款说。
“做成情侣款,这条上边刻:我有病;她那条上边刻‘我有药’。”
錾刻师傅:“……”
江知妍:“……”
师傅性格挺好,噗嗤笑了好半天,被没文化的小程先生逗得不行。三人一番合计,最后还是选了小江大夫想的名。
——君有疾,遇良医。
店里唯一用了心、用了工的是錾刻,师傅身后的墙上贴着家传渊源,算半个大师。刻字用的是古法錾刻技艺,小篆字体,一把铁锤敲击着长钉,一下一下地把字琢上去。
她看得太仔细,师傅停了手,笑吟吟逗她:“姑娘自己试试?”
江知妍不怕生,接过这根长钉样的细铁握在手里,比划着师傅描出来的白棱字迹,一点一点敲出一条横。
一折又一弯,左撇,右捺,笑口开。
她用了十几分钟时间,慢吞吞的,刻了一个“君”,张着嘴巴,是个开怀大笑的人。
程签的心都要被攥成一汪水了。
趁着江知妍全副心神都在刻字这儿,他暗戳戳走去一边,问导购:“你们店里,有没有古法戒指定制啊?”
……
情侣款手镯做完,天色都要擦黑了。
两条焐热了的镯子往手上一扣,程签心情飞扬,嘴角更扬,撩着袖子在那显摆,一路走,扣着江知妍的手没松开过。
路过橱窗镜时,江知妍侧身看了一眼。他两人身上的潮玩服饰还没脱,出了一天汗,妆稍微有些花,但还是很漂亮,一路不缺驻足停留的目光。
有学生模样的少年人想上前合影,程签一概摆手,偷拍他们俩的他却不介意。
这个点钟,商场里是热闹的时候,潮玩骑士店依旧有点冷清,看的人多,体验的人少。
几个年轻店员也不费口舌揽客,围着江知妍给她卸妆,补水护肤,重新编头发。
她来时一个高马尾,走时,白得了一个漂亮的编发,江知妍也觉得很开心。
她换回厚厚的羽绒服,抢在程签之前,把这两身怪怪的礼物扫码付了款,作为戒指的还礼。
店员叠得很仔细,衣襟平整,肩角折正,袖扣、领结与身上零零碎碎的配饰都用小纸袋封好,做好标注,装成一盒沉甸甸的礼物。
然后用很浓郁的翻译腔讲:“亲爱的森林医者,感谢您对凡塞恩大陆的救助,这是骑士团赠予您的荣誉徽章,凡塞恩大陆永远欢迎您回家!”
那一枚徽章被郑重地放在礼盒最上方,磁吸扣一锁,牢牢实实地封上。
江知妍托在手上,像托着一整本格林童话。
她有一瞬间思绪放空,隔着日久年深,犯起了一场矫情病。
……想起上小学的那一年,她把整套《格林童话》打包寄给了山区。爸爸说妍妍是大孩子了,该好好学习,以后不能看闲书了。
她听话得打包好几十本故事书,一本本装箱、封胶带,难过得眼泪都在眼眶里转。
而今,童话王国以另一种方式朝着她飞回来。
在二十七岁这一年。
程签擦擦她鬓角的汗,把她鼻梁上晶亮亮的高光同样当成汗,一张棉柔巾给她抹了全脸,连眼角湿意也全当汗抹过去了。
说出来的话与浪漫一点不沾边:“走吧,骑士姑娘,带上你的理智回家,准备明天上班吧。”
啪嚓,格林童话碎了一地。
江知妍气得给了他一肘弯,程签乐颠颠地接着,擒住她右手塞自己兜里,下楼收罗了一后备箱的情侣色穿搭。
*
下过雪的空气湿冷冷的,风吸得太大口,能给人鼻腔都冻麻喽。
程签流了一晚上水鼻涕,装作弱不胜衣地靠在床头,等来了一碗鸡蛋挂面。
他稀里哗啦几口下肚,吃得倍儿香,吃完把碗筷扔进洗碗池,又弱柳扶风地躺回沙发,捏着小江大夫的柔荑贴上自己脑门,哼哼了声。
“头疼。”
江知妍看他,像个颇有心机的大型狗,撒娇耍赖,还爱争宠。
同科室的大夫打语音电话,问完她事情,寒暄几句逗趣的家常,程签都要一根胳膊沉甸甸锁住她肩膀,把脸凑到收音口前,“哼哼哼”地学猪叫。
对面那大夫都傻了,干笑了两声:“小江回老家了啊?在喂猪啊?”
窘窘地对答了几句,挂了电话。
程签就唠叨:“他看不起农村人,他看不起养猪,这人不能处。”
江知妍哈哈哈地笑。
接吻是控制不住的。
他有好几种口味的漱口水,江知妍也在用,但总不是一样的味道。
她在一个个热腾腾的吻里迷迷糊糊想:香气扩散大约会受到口腔温度影响,至于为什么薄荷味儿也甜,柑橘味儿也甜,青柠味儿也甜……
……大约是她病了。
她一个人的时候,生活得细致又从容,从没想过清晨六点四十五分可以不用起床,赖床十几分钟,会有人来做早饭;
没想过把面包片做成西多士;没想过煎焦的鸡蛋能这么香。
也没想过白米粥里可以加花里胡哨的坚果、枸杞、葡萄干,一齐齐融合进寡淡的白粥里,不加糖也能喝出香甜的味。
没想过一个沙发靠枕可以换三个枕套,搭配不同心情;
也没想过投影仪可以投满房顶的星星,在这冷风呼啸的冬天,坐在25℃的房间里,听着舒伯特的钢琴曲,看宇宙与流星。
——江知妍用了俩钟头,才打消了程签开车上山找流星的念头。
拿着相机、裹两件羽绒服坐荒山上守一宿,等可能出现的那么几丝白条条,她是真的没这份浪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