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Chapter 7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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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程签难得愣了一会儿。
他感觉自己台词还没说完，还有无数的甜言蜜语堵在嘴边，等着一字一字给她讲，最后应该还有一场——自己威逼利诱、她欲拒还迎、自己忍无可忍暴力制服、她再含羞带怯答应的戏码才对。
追求爱情的路上坎坷那么多，临门一脚不该这么容易才对。
程签正色问：“你听懂我说什么了么？”
“你知道男女朋友是什么意思么？就是咱们的同志友情要变味儿了，不是这样我抱你一下还怕你不高兴，想亲你之前还得先打报告了——你真的明白么？”
江知妍：“……”
程签：“那我现在用打报告么？”
江知妍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表情。
哪有这么问的……
感情这种事，不应该是像诗里那样，深深对望一眼，再含蓄一笑，就你知我知了么？哪有这么刨根究底的……
别的事儿上也不见他这么较真。
在程签一错不错的目光注视下，江知妍只觉避无可避，轻轻一点头。
坐得太近了，他的坐姿从来都是这样金刀大马的，几乎要把她的双腿笼在里边。
两只手交叉搭在腿上，前倾着身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身上的西装衬衫领口轮廓硬挺，衬得他认真起来、不再笑的时候，像一个侵略者。
江知妍视线再往上，看到程签比黑色略浅一些的瞳仁周围，是熬夜累出来的几条血丝。
——他是开了五个小时的夜车，赶回来的。
江知妍心里最后一块强撑着的理智，啪一下，碎掉了。
她想要说点什么，做些什么，张嘴，说不出话，手脚表情也通通不听使唤。
最后，她也只是伸直食指，在程签食指关节上轻轻勾了一下。没等到他的回应，又飞快撤回去，只留下一点温热的痒意。
江知妍：“我知道的。”
知道男女朋友，是什么意思的。
像在扒拉他牵手，也像成心地，撩拨他，一路痒到心里去了。
程签头皮有点麻，过电流般顺着后颈皮一直延伸下去，到了下身不和谐的地方去。
半天，程签心里憋出了个脏字来，他拖着椅子往后退了一大截。然后在桌椅都矮小的局促空间里，翘了个不雅的二郎腿。
程签：“不行我不能犯错误，这孤男寡女的，太考验人了。”
——纸老虎。
江知妍脑子里冒出这个词，忍不住地笑出来。
开了一晚车的困意一点点往上涌，但程签舍不得走，肘关节支在她的书桌上哧哧笑起来：“我想起我爸妈了，我爸第一次去我妈家里，也是这样偷偷跑进她家去的。”
他突然讲起来父母的爱情故事来。
“那时我爸研二，在药厂实习，拿到了第一个月的工资，他说，那是他头回见到那么多钱，激动地不行，半夜都没车了，我爸走了三公里到了我妈家。”
江知妍不知道他怎么没头没尾地说起这个，顺势道：“叔叔阿姨都很好。”
她上大学时，班上分组抽签做课题，有小组抽到的就是任星药企早年项目和IPO课题。那时任星刚在沪交所上市没几年，原研药资料也全是不公开的，资料不好找，那一组就搜刮了点创业故事去凑数。
他父母的爱情，在业内也是美谈。一个贫穷但上进，一个家境良好，却不拿捏身段，富家女跟穷小子一起成长的爱情故事，很美。
程签：“但我比他们靠谱，他俩那一晚有的我。”
江知妍：“……”
她觉得程签困迷糊了，这都在说什么。
程签确实困迷糊了，看她表情又清醒了，怕她误会，咳了声。
“我爸不是那么有心机的人……他那时候揣着一肚子壮志难酬，连我妈手都不敢拉，看照片上，他年轻时候长得可苦相，皱着眉苦大仇深的，不可能胆子那么大。当晚可能还是我妈……咳，不说这个。”
江知妍哭笑不得，你这不什么都说了么。
远在B市的老父母，要是知道儿子嘴上这么没门，怕是能把他脑袋敲成豆腐花。
饺子已经吃光了，书桌上杯盘狼藉的，江知妍看着难受，一样一样收拾了，套了一只垃圾袋放到厨房角落里，留着明早收拾，又拿了湿巾擦桌子。
回来一看，程签脑袋压着肘窝，睡着了。一米八好几的大个子，弯着背，局促地缩在那张书桌上。
困成这样了，哪里能开车回家啊，凌晨三点多了……
江知妍对着他的睡相纠结了一分钟，无奈地叹口气，拍拍他：“去床上睡吧，留你到明早。”
程签撑起条眼缝，困顿地笑了声，“谢谢。我能不洗脸刷牙么，太困了……我没卸妆，我头发上还有发胶。”
江知妍眼皮蹦跶了两下，这回纠结了更久的时间，终于妥协：“不洗就不洗吧。”
几乎是她话音刚落，程签就彻底睡死过去了。
她的床不大，是1.5米宽，程签一副单身多年的睡姿，刚开始十分钟还睡得还缩手缩脚的，后来睡沉了，胳膊腿就瘫成大字，大喇喇展开了。
他二十个钟头没有睡，累坏了，好像还有点感冒了，呼吸重，像在吹一个个不成音的口哨。
呼咻、呼咻、呼咻的。
于是江知妍也睡不着了。
老屋子，暖气管道不很好了，每年疏通也拢不回多少热，管道旧了以后，热量逸散就大，夜晚往往得开空调补温度。
家里的空调年代也有点久了，开的时候会有声音。
江知妍抱了条毯子坐在豆袋上，在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房间里，观察另一个人的痕迹。
他的运动鞋脱在门边，两只鞋子没有摆放整齐，大得离谱，是男鞋才有的脚码。
西裤是外穿的，怕不干净，程签也没有往她衣柜里放，胡乱一卷放在椅面上。
外套和马甲挂在她的大飘窗上，跟她的外衣挤在一起，要长出一大截。
属于另一个人的颜色，还有温度，都不打招呼地挤进她整整齐齐的屋子里来。
两米长的床，居然也睡不下他，一条小腿支棱着露在被子外，左边手臂也是。
两只小老鼠因为没有窝窝，满地溜达着，刚才程签醒着的时候，没一只敢出来，这会儿探头探脑地钻出来了，踮着后脚，去嗅他的手。
他大概是觉得痒，手指一蜷，俩小老鼠吓一大跳，又一溜烟地跑了。
——与另一个人的生活，是这样的么？
江知妍心里别扭，又有种奇妙的、在全家人眼皮子底下做坏事的慌张，和着一点她不敢承认的甜，滋味古怪地全搅合在一起。
她脸上烧起来，把空调调低了两度，几乎一宿没睡，坐在床边，对着程签的睡相看了大半个钟头。
快要四点时，程签翻身面朝床外了，江知妍才轻手轻脚地爬上床，沾了条床边睡下。
屋里就这么一床被子了，被子盖住了上半身，盖不住腿脚。江知妍把腿往里侧挪了挪，碰到了程签的脚，她又忙缩回来，起身去拿了件衣服搭在腿上，就这么勉勉强强地睡了。
*
清早五点半，江知妍轻轻推醒他，要赶在爷爷奶奶起床前的一小时，把程签偷渡出去。
天压根没亮，程签困得跟没沾过枕头似的，眼里血丝更红了，闭着眼睛坐在床边：“我不能刷牙洗脸么？”
“你回家再洗，我这里没有新的牙刷毛巾了。”
江知妍拿洗脸巾蘸着爽肤水给他擦了一把，又怕他出去皴了脸，把自己的水乳精油面霜都拿给他。
程签伸手接过来，啪啪啪在脸上拍打开。
江知妍看着表催他：“你这么细致干什么，回家还得洗脸。”
像养了一个大儿子。
程签炸着一脑袋毛，仰着脑袋看着她，哧哧地笑了会儿，伸手一捞，连自己带她躺回床上。
男女力量的差距明显，江知妍被他箍着腰倒在床上，推他，推不动，只隔着程签扣子没系好的加绒衬衫，感受到他胸口的热。
她缩回手，快急出汗了：“你别闹，快一点，爷爷奶奶六点半就要起床了。”
程签瞄一眼她的万年历：“还有一个钟头呢，别慌。”
一副要拖延到最后一秒钟的样子。
江知妍快被他气死了。程签在她身下一个劲儿地笑，笑得胸腔一起一伏的，他仰着头，眼睛亮得惊人，像只叼住了肉骨头的大狗。
笑了足足三分钟，他把江知妍从自己身上推下去，面无表情站起来：“我要洗澡。”
江知妍傻了：“啊？”
程签：“五分钟就行。”
说完，他就奔着卫生间去了。
她屋里有独立卫生间，全天储水式的，水温调得很低，程签凉得一机灵，把下半身的不和谐压了下去。
闭着眼睛洗的，连她的沐浴露和浴花都不敢看。
洗了个五分钟的战斗澡，他手脚麻利地穿好衣服鞋子，坐在桌前护肤，江知妍老保姆似地站在身后，开着热风给他吹头发。
大概是因为年会，他又剪了头发，掌下的短发硬茬麻酥酥地刺着手心。
怕老人家听着声音，两人提着鞋子走出房间，到了玄关才敢穿，江知妍这辈子都没用过的反侦查手段，全用在这一晚上了。
把程签偷渡下楼，陪他在路边早点店吃了包子，江知妍才回楼上。
她困得呵欠停不住，还想再补个回笼觉，一抬眼，困意全吓干净了。
全家人都坐在餐桌上吃早饭，问她：“妍妍去哪儿了？”
江知妍声音发飘：“……饿得早，怕吵醒你们，下楼吃了个早饭。”
她只记得爷爷奶奶觉浅，却忘了爸妈兄嫂都是时间观念极强的人，一年睡的懒觉数不超过一只手。
五岁的辛夷起得最晚，揉揉眼睛：“妈妈，我昨晚看到田螺哥哥啦。”
她一觉睡起来，把故事给串了。
邵小蓓和江行简对视一眼，都笑了，田螺姑娘是他们常给辛夷讲的睡前故事。小丫头不爱叠被子，邵小蓓帮她叠了两回，又不想让她养成依赖妈妈的习惯，就告诉她说“田螺姑娘”给你叠的。
江奶奶逗她：“什么样的田螺哥哥呀？”
辛夷伸着小手比划：“特别高，脚特别大，要我买44码的鞋子送给他。”
江家人一句听不懂，以为小丫头睡迷糊了，全哈哈大笑。
江知妍听得心惊胆战的，撂下一句“我去趟超市”就又出门了，怕辛夷拉着她对簿公堂，非要证明“44码鞋的程德瑞拉”存在。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Chapter 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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