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城》红黛宁

14、第14章：今晚我不回家了

　　林云染以前觉得一段感情的产生应该是唯美浪漫的，可一旦需要进阶入婚姻，一切原本看起来十分简单的事情都变得尤其复杂起来
　　。
　　陆景则推后好久才又将回山东的事情提上日程，原本以为和林云染迂回一下也许能够慢慢让林父母接受，可现在他们在内心已经深刻认为林云染没有再和他一起的可能，每日电话的耳提面命，都让林云染觉得身心备受煎熬。

　　有好几次她都想坦白，可话到嘴边又不太忍心开口，她更怕打破现在的平静，她宁愿像个鸵鸟一样藏着，享受剩余不多的和谐时光。
　　在陆景则准备回山东的前一晚，黄薰和林云染再次建议，如果非是这个人不可，那就一起去上海发展，不要去山东，在她无数辩证的分析下，林云染终于同意黄薰去和她表叔问工作的事情。
　　林云染将这个想法和陆景则说时，他觉得很意外，“她为什么会觉得一个我们都不熟悉的异地能比你我的家乡好呢？”
　　林云染有些心虚，不敢说出真实想法，只道，“毕竟在大城市机会比较多，何况我们都没试过，现在还年轻应该多去尝试呀……再说如果真是发展不好的话我们还可以有别的选择，不是吗？”
　　“和我一起回山东吗？！”陆景则问得无意，林云染愣了下，低声道，“我也不知道……”

　　陆景则收起澎湃激动的心虚，她这么不确定的一句回答，让两人之间的气氛莫名有点僵。

　　他表情有些哀伤，“你就是不想和我一起走……”

　　林云染矢口否认，“我没有……”

　　陆景则的目光满含着失望与心碎，离别在即，揣测在感伤里发酵，一点点蛛丝马迹的改变都会被放大，他不禁回想这段时间以来，林云染时常不太坦荡的出门理由，或者她常常要去接听回避着他的电话，甚至有时还会突然半途强行回家…

　　两人都沉默良久，之后夜灯渐起，街道两侧的人群浮影而过，那些碎在脸上的灯光都让彼此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能着漫漫夜色里猜测着，她长久未有解释，陆景则越发心凉，仿若经过一个世纪的挣扎犹豫，他幽幽沉声道，“我妈最近身体有些不好……提过区政府公开招榜……让我回去试试，我想……”

　　他陈述得断断续续，没有交代很多细节，但林云染大致听出他的话，他决定回山东发展了，他在以沉默式的准备放弃这段感情，她不知道其实如果现在能分开对于两个人都是好事。

　　“所以呢？”林云染有些克制不住心头漫上来的难过，她深知会有这么一天，可真当谁去戳破这层纸，痛苦是在所难免了。

　　陆景则无言，低着头又是长久的沉默，夜晚冷风里偶尔只有林云染浸在黑夜里低低的鼻音。

　　“我想……以后我总归是回去，是早是晚，也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而已！”陆景则的语气里有些哽咽，突然伸出手抱住林云染，用尽力气像想要将她揉进怀里，“染染，我真的好舍不得你啊……”

　　林云染没在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同是用尽力气的抱着，两人如荒野里突遇的救命人，生怕放手就再也抓不住对方。

　　路人只听见这里是一对情人的呢喃，风似见证着这一场万水千山的生离死别。

　　漫漫远途，还是到了会分离的时刻，可有时伤了痛了哭了，擦掉泪之后还是要继续往前赶路，也许她和陆景则本就只是彼此生命里的过客，在偶尔相遇里陪伴一段时间，缘分尽了就再也不需要继续相守。

　　两人恢复好情绪，牵着手缓慢的走在街头，两人步伐一致的散漫，也许彼此心底都清楚的知道，也许过了今天，再见便沧海桑田。

　　“以后如果有机会可以去山东，冬天下雪的时候……”陆景则讲完，林云染没回应，低着头不知道在看着什么，陆景则忍不住捏捏她的手心，发现她手臂在微微颤抖着，只是没有出声痛哭。
　　见她这样，陆景则极度痛恨自己，他捶了下自己，“我当初就不应该来福州的……”

　　林云染摇头，“没有所谓当初，因为此时也许就是将来的当初……”

　　陆景则捏得她的手有些发疼，她扬着眉头看着他，“不管现在还是以后，我们都要幸福啊……”

　　今天之前的他们是幸福恋人，但从某个时刻开始，他们便是分别在即的旅人，同在一个地点停留过，休息够之后彼此再匆匆赶往下一站的旅程。

　　虽然两人都尽量走得更慢一些，可还是不知不觉就到坐往林云染家方向的公交站，霓虹大招牌下，红黄不清的灯影落在林云染眼睛里，陆景则忍不住伸出手想抚下她的脸蛋，可指尖刚触碰到冰凉肌肤时他一悚，轻轻碰一下她发丝就落下，言语里尽是悲伤之感，“你这么怕冷，如果冬天到北方的话只能每天窝在家里了呢……”

　　林云染目光紧紧注视着他的表情，将隐忍与不舍藏在眼内深处，突然不知从哪里飘来一处熟悉味道，她鼻翼动了动，是陆景则最喜欢吃的小馄饨。

　　她吸吸鼻子道，“……一起去吃个馄饨？！”

　　陆景则几乎没有犹豫，顺着她的目光，看到街角一家本地小吃店，“好……”

　　滚得轻薄晶莹的皮，裹上猪皮冻肉馅儿，往浅烫锅里一捞，滴上芝麻油，浇点白醋，红白相间的葱花被热汤卷起一股草味独有的清香。

　　林云染捧着碗满足得深深叹口气，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一向不怎么喜爱面食的她独有在小馄饨这口上和陆景则是口味一致，他是面食主义爱好者，不管是包子馒头油条还是大饼，只要挑一样面食他都能满足得饱餐一顿，最开始林云染还说他很好养活，随便点面食都能打发掉，后来时常在一起吃饭才知道他基本只吃面条，哪怕米饭如何色香味俱全，都不如一碗清汤捞水的挂面。

　　那时老妈还和她偷偷说，这要是以后两人一口锅，可怎么同时满足两个口味呢？

　　那时……林云染盯着陆景则片刻，算了，没有以后了。

　　陆景则没看出她的心理变化，只见她撑着勺子在那发呆，一颗馄饨在空气里慢慢收干了水，皮里透着猪肉馅，原本晶莹口感入口时面皮有些发硬，透着淡淡酸味显得有些铬舌，他皱了下眉头，“馄饨有点凉了……”

　　林云染呆呆望着他下意识吃掉她汤勺里的馄饨，脑子里瞬间糊成一片，仿若他们刚才什么都没说过，他们还是一对偶有笑闹的亲密恋人，那些烙烫在心间里的印痕如被磨洗去，只剩下曾经两人过分美好的记忆。

　　陆景则看着她脸颊上的泪痕，原本微微扬着的嘴角一僵，“抱歉……我……”

　　林云染带着笑朝他莫名咧着嘴轻笑，那样子看得陆景则心下又是一惊，然后听见她口气平温冷静的说道，“我今晚不回家了……”

　　那样子，让陆景则恍惚想起两人去年暑假去湖州度假的第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