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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二章 ...


  •   “为了离婚!”
      萧澄高举起酒杯,坐他对桌的段无虞先是一愣,而后立刻眉开眼笑,却不想伸手去碰杯时,力道把握不住,直接将杯壁撞了个粉碎,血红的酒液沥沥地浇了一摊麻将牌。
      “这可真是好。”段无虞笑得更凶,他腿上坐着只绿眼黑猫,omega翻了个无人注意的白眼,紧紧拘住猫不让动。“但怎么突然就要离了?”
      顶灯刷白的光照得桌面狼藉,酒气弥散在中央,两个人都向后靠坐着,谁也看不真切谁的脸,萧澄拿出香烟来,立刻有人为他点火,“冯文昭要娶他表弟。”他淡然说出来。“叫苻宁,您认识他吗?”
      皇后的侄子拨弄起自己的袖扣,像是在思索什么,“可那不是......”他没说完又不得不笑,“亲爱的,您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我不太懂,侯爵怎么去娶了别人的小情儿呢?”
      “您有所不知......”萧澄急忙起身凑到段无虞旁边坐下,一张脸被映得白亮泛光,“察哈兰殿下知道自己的丈夫在胡搞,然后他狠狠教训了苻宁。”
      段无虞的猫在听完后叫起来,嗓子沙哑低沉,可没人在乎,“但您的前夫......”猫主人对自己的朋友改口很快。
      “冯文昭的阴谋败露了,就这样。”
      “阴谋?”这下猫得了解脱,被放到了牌桌上,萧澄去摸它,它忍气吞声不敢动。
      “他想先搞到自己表弟怀孕,然后冒说孩子是亲王,要是个alpha,他还打算......”
      “亲爱的,亲爱的。”段无虞越说声调越低,止住了对方的话头,萧澄自己好不容易想出诋毁冯文昭的说辞,不甘心没得地方讲,“他觉得他儿子以后就是皇太子,是整个帝国的少主人。”
      “您确定?”
      受邀来之前喝了些酒,再加上听不出什么,萧澄很是确定自编的谎言,“为什么不呢?就是冯文昭和他母亲计划把苻宁卖出去,短短就这么一段时间,他们得了多少好处?冯文昭还巴望着去当个阁臣。”
      “那冯文昭就是蠢货,您离开他是对的。”
      仆人又进来送了次点心,自鸣钟也跳响起来,“怎么还打不成牌呢?那两个呢?”段无虞自言自语起来,“吃东西......”随即他招呼萧澄。
      “这次我保证让冯文昭血本无归......”可对方只急着宣泄仇恨,对缀着奶油蜜豆的小蛋糕和各色果塔蜜饯毫不在意。
      “只是打官司并不好受。”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话,仆人便推开棋牌室的门让林静绵进来,omega看到两个同伴时拘谨地问好,他生着细腰窄肩膀,站在门口时像根被薅光叶子的苜蓿杆,段无虞打量着他,似乎轻易吹口气就能折断这位客人。
      “只你一个?”一边问着段无虞还得阻止黑猫向甜点伸爪子。
      “阁下说是头晕。”
      “白灵映真是好大的架子。”
      林静绵仍想为和自己几乎同龄的长辈辩解。“殿下,不是的......”
      “三个人可怎么打得起来牌呢?”
      段无虞虽失了有王号的alpha丈夫,可他并不在气势上短任何人一头,语气和态度都很蹭硬。最近萧澄和林静绵关系很是亲厚,有些不忍见朋友因为这个被为难,虽然也不怎么看得起傍上年迈海军元帅的白灵映,之前段无虞故意给他看的那些淫邪图片他还没忘,但他觉得自己不能哑坐着不管,想开口提议些麻将牌有三个人的玩法。
      “真是刻意扫兴,算了,你们去看看我弟弟睡醒了没有,他要是起来了就叫他来陪着打几圈。”
      仆人闻言却没立即动弹,段无虞冲他抬起下巴,面露不悦,“又是怎么了?”
      “勋爵他......他说是搬出去住了。”
      萧澄斜眼去看表盘,已然是下午了,不过玄江王宅邸周遭都是暗沉阴郁,比换季时多变的天气还要黯淡几分,段无虞曲起手指去按自己的太阳穴,也不知是烦些什么。
      “您弟弟和您住?”萧澄随口问了句。
      “怕我赢他钱呢,给跑了。”对方笑道,“说来你也是第一次到我家里来拜访,我带你四处看看可好?”
      “殿下,这都是我的不对。”
      段无虞挽起萧澄的手,像是觉得林静绵挡住了道,“什么呀,没事儿。”嘴上说着,却将人直接撇在身后,要不是萧澄使眼色,林静绵甚至不太敢跟上去。

      玄江王的宅邸坐落在首都郊区平缓的山坡间,周边横陈着一条干枯河流的遗骸,尽管如此,萧澄在穿过厅堂时,还是持续为一种黏腻潮湿的恶心感侵袭,大宅的维护状况在年岁相当的建筑里不好亦不坏,仅在墙根处透出些绿色的污迹,软绵的地毯踩上去像陷入沼泽,主人显然不打算让他们长久盯着一处看,他们很快地越过七间厅堂,而后停在有巨幅挂毯的主厅,“这里足够招待皇帝陛下了......”萧澄看到华盖和镶纯金边的扶手椅后不由感叹起来,这时候由于太阳的原因,只有阴影将王座占得满满当当,“这算是宅子的心脏。”段无虞站在拱形窗前说,感受着偷跑进来的秋风,萧澄却从这位殿下的神色看,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他现在决意和冯文昭断绝关系,可要维持住在首都圈子的位置,朋友就是他的必选项,曾经萧澄难以忍受繁文缛节,可现在他巴不得将所有权贵家里跑上一遍,好贩卖自己的悲情,让冯文昭和苻宁再做不成人,所以现在段无虞神色中哪怕是最微末的变动,也能够叫他心思不安。
      “先皇成宗陛下曾两次御临这里。”
      “可真是无上的荣光。”萧澄应和道。
      “我的公公,第十一代玄江王殿下曾经是皇太子殿下的伴读。皇太子就下赐过御容像......”
      他想着这丧夫多年的omega必定总是从过往的光辉日子里寻求慰藉,以学自冯文昭的虚伪态度,萧澄又开始赞叹起棠家的圣眷优渥,他觉得自己比起林静绵大概更受段无虞殿下的喜欢,这多少带来了难得的自信。
      “天哪!这幅画怎么这样了......”许久说不上话的林静绵突然惊起来,段无虞紧缩眉头去看,也不由大吃一惊,立刻唤进仆人叱骂。
      开始萧澄也对猛然映入眼帘、将主厅庄重典雅蚕食一隅的东西充满厌恶,他还以为是什么虫子成团的卵或尸体,污秽的黄绿色将画中人的脸吞吃掉大半,结出一层恶痂,仅剩的一只眼不知怎的似有过多的眼白,带着轻蔑被油彩给封死住,瞳中亮点里似有闪影,可这也实在是蹊跷,毕竟那描金的大画框完好无损还照出漆光,四旁所挂画面上也都是常人面庞。
      “不过是霉菌,不要大惊小怪。”恢复傲慢姿态的段无虞警告起林静绵,萧澄为自己的朋友遗憾,他觉得这栋潮湿的大宅才是罪魁祸首,不知使棠家哪一位祖上的容像遭了灾。
      “您可以请些博物馆的人来看看,说不定还有救。”萧澄想着给这画中不幸的人出起主意来。
      “有救?好吧,感谢您的建议。”突然丢了很大的人——比霉菌长在自己脸上还难受,段无虞只能表现出淡漠和不置可否,以免大宅内里再有什么五痨七伤给人揪出来,参观自然也停在这里。
      “那大概是皇太子.......”走出时林静绵悄悄对萧澄说,听了这个的萧澄只是微微点头,不欲自己说的什么再惹麻烦。

      “给我们说说那件事的进展吧,想来会挺有启发性。”直到坐进会客厅后,段无虞才愿意同其他两个omeg说话,“您找得哪位律师呢?”他又询问萧澄。
      “张宗旻。”萧澄也学着亲王未亡人的淡然,说出情人的名字。
      段无虞这时候又重抱了一只白爪黑猫来,这只猫安静得出奇,要不是被抱上膝头,可能根本不会被人察觉到存在。“可别呀......”他先是看着猫儿漆黑的背毛,而后才将目光落在萧澄身上。
      “他对付过我,却只能惨败而归,我丈夫那恶毒的alpha妹妹委托他,恨不得把我和她大哥赶到贫民窟去,可恶毒的心加上愚蠢的律师,除了失败就是丢脸。亲爱的,离婚是件大事,找些可靠的人为你冲锋陷阵吧。”
      “倒跟律师是谁关系不大,冯文昭要是不能再家产分割上让我满意,我就把他那些阴谋诡计全捅出来。”说出来后萧澄感到畅快无比,仿佛自己在一个丧偶,一个忍受丈夫毒打的omega中很是不同。
      “我好佩服您啊,和alpha斗了起来。”段无虞眉开眼笑,鼓励萧澄所说的一切,“可您要小心,那位侯爵不是有伽阳亲王撑腰吗?”
      “他以为他是个什么?仗势的狗腿子,打着皇室宗亲的旗号招摇,才让大家觉得他像个人。”
      “可也不能确定是他自作主张虚张声势,还是亲王真由他办事呢?”
      因为编杂了不少谎话进去,萧澄一时难以全盘护住自己的说辞,之前他说得冯文昭仿佛已是大权在握,是要混淆皇家血脉的佞幸,刚才又显得侯爵不过是个献媚的卑微丑角,事实上萧澄也对家宅以外的丈夫干了什么所知甚少。
      “嗨,不管这些了。”段无虞和他的黑猫看了萧澄一会儿,直接转了话头,“怎么样都得祝贺您,您得到了我,还有他......”主人指的是林静绵,“您至少在争取我们没有过的自由。”
      “要是有什么需要,我会很乐意帮您。”段无虞微笑着,将左手抚住胸口。

      天上又堆成灰黑,冯文昭虽害怕再落下暴雨来,但此刻他实在无处可去,只能凭栏盯着河面藻绿色。几个警员正在下一层靠水的石阶上站着,摇动长杆大网不断搅乱河水的流淌,下过几天大雨,水位涨涌了不止半点,流速也湍急起来,不过人劝慰他说这一段不算深,河水也总不至于将装着他订婚戒指们的盒子冲开太远。
      冯文昭干叼着一根烟来回嚼,千头万绪都卡在心间,连点火都忘了,上司们,那些秃顶的老头子们和蔼地与他碰了次面,而侯爵庆幸自己没有在这些人面前失声痛哭,他本来会有很多时间理清思绪,但是司机匆忙找来,说还是表弟。苻宁威胁说要去投河自尽——然后让司机传话给未婚夫,等冯文昭火急赶去河边救人,又对上了连串爱或不爱的问题,他说他爱得恨不得去死,但内里又知表弟反复无常的性格根本无药可医,苻宁自己不会投河,只是没立刻等来冯文昭时心中冒火,顺手丢尽了订婚戒指,好像巴不得河鱼也都看看他们的誓约。
      “还没找到吗?”冯文昭说着急也着急,说不着急也不着急,但总觉得自己要问些什么才好。
      “再看看吧......”对方喊话上来。
      也不再催促,冯文昭反倒安然进入了这段闲暇里,他想自己是不会为老头子们去顶罪的,无论他们态度如何,也不管他们是不是自己亲爹的什么故交,好在仍有钱财转去了中立国,冯文昭自己也不要什么仕途了,因此谁也别想胁迫他分毫。当然,算这个时得把苻宁除外,他让医生为omega开了适当剂量的安眠药,因此才得了功夫出来打捞那些价值不菲的蓝宝石,侯爵想着一场安眠对两人都会有益,如果能找到戒指挽回损失的话,今天晚上他也打算回酒店吞下些药丸助眠。
      河边气味酸涩,行道树边上飞舞着命硬的虫群,不再对着碧波浮荡,冯文昭才算点着烟来,惬意地吸上几口。“下雨吧,有多少就下多少吧,不下完就没有好天气。”他边抽烟边想,安宁地自处了好一会儿,而后听得那边警员们在招呼什么,当是自己的钱被捞了回来,冯文昭赶紧在护栏上按灭烟头,凑上前去探看。
      蹲在路牙子上闲汉不知什么时候站起身来看条子们有何新鲜事,“我的个老天爷!”那闲汉先冯文昭一步惊呼出来。
      这段河道周围不一会就给热热闹闹地围住——侯爵还不知道有这么多人同他一样无所事事,此刻的天也奇怪地放出晴好气象,掺入阳光后,河水的色泽跟着青翠起来,他们在靠近围杆时不过看个模糊的影,警员撑着长杆在使力气,在离岸约摸三米的水中,而后是两米,接着更迫近,白沉沉的一团渡过来,冯文昭不由地倒退,有小孩挤过他腿边,非要拥去前头。
      上了岸,那圆胀胀的头颅只向活人们一偏,哪怕是再爱热闹,高度腐败的尸首也逼得众人后退。要不是黑团团的头发还在,光凭眼看,谁都辨不出这曾是个活过的女子。在水里时她还白得像尾被刮了鳞的鱼,叫网子拖起后,反倒亮出满身黄白又透绿的腻蜡,斑斑的乌黑苔藓黏附四肢,顶着损毁掉的眼鼻和口唇的脸鼓着摊散开,肠管也由腹腔滑出,警员去搬尸体时,幼细的鱼苗从肠子的裂口里掉下来,凭着地上残水噼啪打响身子。
      等再有人去找冯文昭时,只看得他弯腰驼背呕吐不止,也被耳鸣整得听不清警员和他再说了些什么,他只想着远离河边,躲开腐尸的气味,然而连回到自己车子也做不到,冯文昭恨自己偏要抽烟,水中尸体的惨状在他眼前挥之不去,他只能一次次哆嗦着吐出来,烟味混进半消化的食物,几乎等于在喉咙里塞进滚动的钉筒。
      一时间冯文昭觉得自己满身都裹在尸臭里,这想法又逼得他几乎将胃里的酸水都尽数吐出,他这样折磨了将近一个钟头,吐得没什么好吐了才缓和,可眼前诸物似乎都斜躺着摇摆开来,将自己的形体也晃得不知所以,冯文昭再管不得其他如何,直接坐到地上,盼望坚固难移的地面能给些支撑。
      有人走着顺带转眼看他,骑自行车的绕过他时叮当打响车铃,冯文昭清醒了片刻,首先回想起的却安眠药的药力,他算着苻宁能一路睡到明天去,才敢留给自己更多时间坐着消化恶心和惊惧。随着天色渐暗,河道那一边的铺面和人居点点亮开,这条路上的人竟也多了,冯文昭站起来整理衣服,走道的流莺看准了便来骚扰,此刻就算来个天仙他也没想法,何况眼前这几个老丑浊物,理也不理他就走人,这时候他猛然对这座久居的城市——帝国光辉伟大都城的安全与祥和生了怀疑,又是簇着的一堆男人对着他不知嚷嚷了哪门子鸟语,恣意让冲鼻的alpha信息素散出来,冯文昭心里厌烦,可也虚脱着无力争执,想着近来必定不能再放任苻宁四处闲逛,哪怕是出门也一定得让人跟紧,但他却没法再忍住卷土重来的恶心感,只好走到再前头卖柠檬水的摊子去,要来大杯无味的纯冰水给自己喝下去,以图压住胃里翻覆,他身上没得几块零钱,索性给了整钞不叫找了,摊主老妪双手合十着谢谢他,附近溜达着的那个测字算命的,瞥见冯文昭穿着富贵、出手大方,戴好自己的圆片墨镜便上前去搭话。
      来人说他是家中独子,他只意思着点点头,冯文昭略微知道些这类江湖骗术,心想着首都里近来似乎算命、占星、看相一类的愚昧迷信风潮大盛,可也懒得说破,打算喝足了水就赶快回酒店,以防苻宁再生事,谁想接下来对方又捏着镜片,问他是不是在年内丧了偶,这就让冯文昭觉得邪性了,“您可算错了。”他讽刺道。
      “大事不妙啊!”算命先生拍了拍大腿,还故作神秘地将冯文昭带去没有闲眼的路灯底下。“要是没人替您挡住这一劫,不出个把月,您必有凶灾临头啊。”
      “为什么我会有灾劫?”冯文昭没好气地问过去,等对方说是有怨鬼缠身后,他也不畏惧,直接打算走开,这让算命的急了眼。
      “您年轻不经事啊,想来风流债欠下不少。”
      “现今世道但凡有点本事的alpha哪个不是妻妾成群?”心中想着,以为自己摸清了话术套路,冯文昭仍很是不屑。
      “先生年轻风流,痴心于您的人必定为数不少,爱而不得便生妒忌,妒忌日久又积下怨恨,而这怨恨化成的生灵恶鬼,要不害去您身边人的性命,必定就冲着您来呀......”
      仍是不信什么鬼怪之说,冯文昭也无奈起来,“老先生,照您看该怎么办呢?”
      这下对方来了精神,“找个替死鬼。”他说的话让冯文昭不由鼓膜阵痛,然后又是说什么寻来个八字相近之人,再是怎么做法,要什么黑狗血,点什么七七四十九根白蜡烛。
      冯文昭抱臂退回几步,只觉蒙昧可笑,他又瞅得电线杆子上那条写着救主降世和人间净乐土的标语,想着都是愚民的一丘之貉罢了,“得,您只说多少钱就得了。”他不耐烦地问,听了竟要他为闹剧掏出十万后,冯文昭撂下一声嘲笑,扭头就走,算命的不甘心,还非追着问他说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他都坐上了车,仍要纠缠不休。
      “钱重要!”冯文昭骗这江湖骗子。

      虽说给足了酒店侍者的小费,叫他们以后都帮忙留心着苻宁,冯文昭还是不能放心,看了几次确定表弟睡熟了,才敢去做自己的事,他又近乎唠叨地问了好几次侍者自己身上有无怪味,得到否定回答,心里还是有疙瘩,扔掉了外衣外裤不再要,还费劲洗了多遍澡,才算最终放松下来。
      “你又去哪儿了?”
      冷不丁的表弟竟醒来了,披着浴袍的冯文昭一时站在原地不敢动。
      “公事,最近很多麻烦......”
      “你去和谁睡了?萧澄?汪松宜?邵南云?究竟是哪一个烂货?”
      “都说了我不会再理他们......”正解释着,冯文昭不知怎的又冒出冷汗
      “我看得清清楚楚,汪松宜可还在你身边呢。”
      “我错了。”
      “你没错!”
      苻宁斜着身子躺在床上,他起先说话时很平静,可见冯文昭没能立刻解释,当即勃然大怒,踢开被子,抄起近旁能摸到的插屏、花斛、台灯,一股脑只往地上砸。
      “你再来打我啊!给我一巴掌,你来打我呀,你都打得那么顺手了,再来啊!该死的废物!”
      此刻表哥认定是千万不能贸然过去阻拦,只愿苻宁赶紧发完脾气,盼着他砸东西砸累了就能好下来,冯文昭同样也是没胆子再说话了,苻宁却因此更气,他倒是踏实睡了会将精神养得半足,又上去对着表哥一阵推搡捶打。
      “闹够了且歇歇吧......”冯文昭颓然挨着打时说道。
      苻宁被这句话刺到,再想着表哥态度冷漠,且一回来便洗澡,肯定又和别人有了欢好,他也哭不出来,直接捡起碎瓷片,作势就要拿尖头朝自己手腕扎去。
      “停下......”
      这次冯文昭不敢再放任了,他夺过锐利可怕的凶器丢远,还想握住表弟手腕时,又遇到了死命挣扎,从没想过绝望的omega有如此力气,冯文昭脑子又犯浑,只图尽快控住苻宁,将人推倒牢牢压住。
      “阿宁,听话。”
      “你放开我我就听话。”
      于是冯文昭抬起身,又怀着希望松开苻宁的手腕,意料之内挨了一巴掌,“别呀......”话没说完他另边脸竟又遭打。
      “疼吗?”
      alpha忍着在眼眶打转的泪水没有回答,被表弟主动凑上了亲昵了片刻才有所回应,他不太弄得清楚状况,只在感觉间明白他们的关系又有了转圜,冯文昭以往将表弟教导得不错,现在他再也不用引领他,他要是再给不了,必定会将另觅他人的罪名坐实,冯文昭宁肯整到自个儿弹尽粮绝,也不愿去安抚蛮不讲理的omega。
      “乖宝贝,你用嘴帮帮我......”自己疲惫地弄过一阵却无起色,冯文昭只得暂时分开急迫着来亲热的表弟。
      “我不!”还嫌拒绝不够,苻宁又在他胳膊上掐上一把。
      “你别是痿了吧?”omega像是什么都不懂般嗤嗤笑起来,“你要废了,那我还不如去找宪湜,反正你们两个在床上都不怎么着,可殿下比起你体贴多了。”
      当即冯文昭猛然生出种冲动,他感到自己要是不把苻宁活活掐死,身受的折磨就不算完,反正其他的那些,他的仕途、他的名声、他那两个没机会见天日的孩子,早已折在了表弟手里。冯文昭几乎气得发抖,羞愤恼怒着暂放下omega,想着去找些酒喝来助兴。
      “我可真是爱你呀,我的废物丈夫,你哪怕是不举了我也爱你。”
      苻宁在他身后笑个不停,冯文昭站在一地残骸狼藉中间,眼前忽而冒出一片漆黑,扶着墙站了一会才不至昏厥,“凭什么安眠药就是对他没用呢?”他接着怨恨医生,又觉得自己比苻宁更需要治疗,此刻他心慌得厉害,耳边有嘶哑的怪声不断鸣响。
      “你都可怜成这样,不如我们一起死了......”omega的话轮环开来,将冯文昭的喉管用刀切开一般,他再吸进的空气全是冰冷。
      幸而还可见薄薄一层红葡萄酒剩着,另有半瓶金酒和小壶装的白酒,也不管滋味如何,冯文昭自己将三种酒混在一起喝了,只觉得被人狠打一拳般,透彻的辣轰得窜上脑门,盛酒的托盘旁叠放着医生之前开出的安眠药,到这儿冯文昭才记起自己说过苻宁年纪毕竟小,不叫医生给开那些劲头大的,这会儿他的脑仁随着苻宁说出的每一个字突突跳痛,他全然明白,苻宁对他已和怨鬼没有区别。
      冯文昭接连打起寒颤,不自觉将原供明后两日的剂量也抖入了酒中,可他又想自己能镇静也不错。
      “这是想谁呢?”omega冰冷的身体地贴近他,冯文昭赶忙闪身后退,苻宁不满地哼了声,端起表哥混的酒喝了。
      “真难喝啊......”他一口气闷了,又要骂冯文昭。“别傻站着了,来抱抱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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