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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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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早上天朗气清，所有事情似乎都很不错。苻宁倚着母亲留下的旧钢琴，愉快地看着调音师把略有松动的弦轴销扳转到正确的位置，之后的半天里，他又完全为乐谱的事占据了，推敲那几段自加的装饰音是否失之冗余，太阳逐渐低沉，苻宁在仆人为他准备礼服时仍然哼着自己的曲子，他按照节奏用轻点起身上柔软的毛呢，幻想有乐音在之间弹出，并确保摆出的手型优美、无可挑剔。
在父亲的生日晚宴上他要当众表演，这对他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倒不是苻宁对担任军职的父亲有多深的感情，说到底，他只是想让专横、自负的老alpha看看，自己虽然是omega，虽然课业成绩一塌糊涂，但终究有些过人之处。
继母来看过苻宁一回，她脸上的妆化得比平时更重，成套的钻石首饰在将军夫人露出的脖子和手腕上闪闪发光，“阿宁……”她走上前来，假装亲切地问候继子，而苻宁不太想理睬，他闻出继母洒了过多的香水，猜测女性beta似乎意图通过让自己闻起来像omega来增添魅力。
“今天是你父亲五十岁的生日，是他的大日子，你一定不想在今天惹他生气对不对？”继母装模作样地为苻宁整了整衣领，十五岁的少年omega已经和她一般高了，这也使得苻宁对这女人的管束越来越不耐烦。
“我之前和父亲吵架的唯一原因，就是你的挑拨离间，哪怕是一点点小事，你也要在父亲面前夸大，问题只有这个。”苻宁坦诚又刻薄，他转过身去，面对着落地镜，整理着别在胸前的兰花，想要做出毫不在意的姿态，让继母感到更羞辱点，可他自己的声音也在发抖，继母映在镜子里的脸不出意外地拉了下来。
“别不分是非，我都是为了你好，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应该知道和正确的人往来、出入适合的场所……”将军夫人张大艳红的嘴唇，仿佛要把他吃了。
“别假惺惺的了，你只关心自己的儿子。”苻宁恶狠狠地回答，他的嘴唇很薄，言辞同样锋利，“也轮不到你对我说三道四！”
继母意识到自己刚才都在白费时间，她提起裙摆向门口走去，“毕竟我的儿子，你的弟弟是个alpha，他会继承你父亲的爵位、财产和一切荣耀，而你……”女人眯起眼将瘦削的继子从头看到脚，她省略了后面的话，知道自己给苻宁的折磨已经足够多。
管弦乐队刚刚结束了演奏，在苻宁看来他们对曲目的把握相当精彩，可他父亲的宾客们，那些胸前挂满勋章的老牌军人，只是一边抽着烟一边豪饮葡萄酒，他们红着脸吹捧彼此的赫赫战功，为音乐将手掌拍得噼啪响，实际上根本不懂欣赏一切形式的艺术。
苻宁很讨厌自己父亲的同僚，可当他坐在琴凳上时，他又无可奈何地失去了暗地里评判他人的从容，曾经被所有音乐老师夸奖为修长漂亮的手指在僵硬颤抖，所有宾客只把他当小孩子，他们不指望他又多出色的演奏技巧，也不责怪他的紧张，而父亲正将魁梧的身躯自在地靠在长沙发上，用洪亮的嗓门批评着年轻一辈军官们的无能，咀嚼着自己的旧日战绩，“当年老子在山谷里将那群兔崽子砸得稀巴烂……”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继母艳光四射地坐在自己丈夫身边，她抬眼望了望被忽视的继子，拍了拍丈夫的肩，“亲爱的，阿宁可为演奏准备了很久。”
宾客们附和夫人，纷纷称赞起苻宁来，当事人坐在钢琴前反而更显窘迫。
“我倒愿意他多用些心读书……”老将军嘴里喊着酒和尼古丁，含混地指责omega儿子，他总是认为自己很开明，给自己的omega孩子受教育的机会，有错总是苻宁，对享有的一切优渥条件毫不感恩。可将军今天心情很好，不愿过多去想前妻留下的儿子，等他理清自己的嗓子后，便朝钢琴的方向摆了摆手，示意可以开始了。
他讨厌被人忽视，可在真正成为所有人关注中心时，又不可抑制地感到焦虑烦躁，苻宁机械地按下一个个琴键，连自己写出的谱子都感到陌生，他着魔一般想着别人会怎么看自己，眼睛甚至无法集中在五线谱上，苻宁的余光瞥见父亲正点着烟和旁人说话，继母像看滑稽剧一样打量着他愈发僵硬的手指，一切都糟透了，琴键上镶嵌的象牙片仿佛变成了钢针，苻宁意识到自己果真是父亲以为的那种废物，他感到被那些军人喷出的烟气无比呛人，而电灯灼烧着他的眼睛。
“爸爸！快看！”清脆的童声撕裂了乐曲，苻宁试图弹完自己的作品，可所有人的眼睛都朝他弟弟看去。
“看呐，我也是将军了！我和您一样厉害了！”
眉目俊朗的小男孩戴着一顶过大的军帽，喜笑颜开地朝自己的父母跑去，“哦，我的小马驹！你壮实得就像小马驹！”将军掐灭香烟，将自己的小儿子，一个令他自豪的alpha高高举起，向宾客展示他珍贵的宝贝。
“未来的陆军元帅！”继母露出了真正开心的笑容，她的亲生儿子正被丈夫抱在怀里，女人伸出戴着大颗钻石的手，摸了摸儿子红润的脸庞。
“小公子和将军阁下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宾客们的话题转变了，过生日的将军得意洋洋，在众人欢乐的噪音中，苻宁起身离开了。
“您弹得很好，令人印象深刻。”
苻宁红着眼眶，发颤的食指和中指夹着烟，烟的一端被咬得皱皱巴巴，他才反应过来有人在同自己说话，omega继续抽了一口，冲着水晶瓶里的大丛红玫瑰吐出白烟，并不打算理会面前军装笔挺的年轻士官。
“糟糕透了，这一切……”他嗅到对方身上alpha的信息素，感到更加不耐烦，依旧拿着烟，苻宁绕过比自己高了近一头，可十分局促的alpha，向开阔的庭院走去。
“不，您很出色……”士官辩解道，苻宁注意到他胸前只挂着两枚军校生特有的勋章，“您自己做的曲子吗？这是我近来听过最好的……”
“显然您不怎么听音乐会。”omega持续以恶劣态度对待毫无恶意的陌生人，他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离开暖黄的灯光后愈发苍白，而他的眼睛又略带些下三白，继母总在背后说他长得丧气又刻薄，“我烂透了，你也是这么以为的，对不对？”
苻宁想把陌生人抛在身后，可alpha毫无眼色地跟上了他。
“我绝不是这样想你的，我不会……”
“走开！”omega终于难掩脆弱哭了出来。“我不要这个！”苻宁没有感到对方和自己一样不安，他用了非常大的力气推开alpha试图递给他的手帕。
“喂！你别碰他！”
年轻的士官显然认识来人，“侯爵阁下。”他站直了身体，将手帕紧紧揉进掌心。
侯爵散开的领带搭在脖子上，他的脸呈现出一种局促的英俊，黑眼圈很重，显然贵族并不在意还未跻身上层的军人，他挥了挥手里的酒瓶子，“离我的小家伙远点，alpha……”
“走开！”苻宁有了底气，侯爵是他的表哥，现在他和他站到了一边，学着军队里长官的样子下了命令。
“很抱歉。”士官的脸涨红了，他最终遵照了苻宁的意愿。
看另一个alpha走远了，又确定没有多余的眼睛，侯爵将自己神色憔悴的表弟推到了修剪整齐的灌木迷宫里。
他把omega的衣领向下扯去，反复弄起苻宁颈后轻微鼓起的腺体，“别伤心了，小家伙，谁都知道你老爹是城里最大的恶棍。”侯爵故意释放自己的信息素，知道还未完全成年的omega完全受不了这个，同样的方法他屡试不爽。
“我们换个地方。”苻宁呜咽着请求表哥，刚刚侯爵的保护，让omega非常信任他，经过晚宴上的难堪，苻宁现在的脑子本就不太清楚，alpha刻意的压制更是雪上加霜。
侯爵喝不少酒，本意就是寻求刺激，苻宁的双手被他禁锢住了，“乖，让我看看你是不是湿了。”他的动嘴熟练，比打开糖果更加流畅。“你甜得像蜂蜜。”絮絮的情话一句接一句出口，苻宁很受用，从中寻求到了难得的安慰，他放得更开。
夜风冰冷，拂过肌肤，苻宁突然清醒了一阵，他抽回手，“还有其他人呢？你那合法的omega又怎么样？”想起这一点，他不由生出更浓重的压抑，表哥一直和他很好，在明白alpha与omega区别之前，两人就亲密无间，他们的母亲是姐妹，在苻宁生母病逝后，小姨认为有照顾他的职责，她曾多次说要让苻宁和表哥结娃娃亲，苻宁一直以为他的未来就会是这样，第一次蒙昧地经历情潮时，表哥就把他拉进卧室，哄他听话，后来同样的情景不断重演。
“我要你和他离婚！”苻宁在侯爵身下挣扎起来，他突然来了脾气，怎么都不让对方心满意足。
他的小姨是位尊贵的侯爵夫人，可她嫁的人也是出名的浪荡子，他们一家总是缺钱维持体面，苻宁的父亲很不喜欢这一家人，不单单是小姨总是教唆苻宁仇恨继母这一点，将军将表哥视为废物，完全不顾儿子的意愿，最后表哥只能跟富裕贸易商的omega儿子结婚。
Alpha没打算面对问题，他拿起搁在一旁的酒瓶自己喝了一大口，又将瓶口送到苻宁嘴边，趁omega张口时，让冰冷的玻璃瓶颈更深进入口腔，让表弟没法进一步说出扫兴的话，苻宁抽泣着，承受着情人的狡猾和恶劣。
他们在绿植迷宫里不安全，时间很有限，且随时可能被发现，侯爵是老手，他懂得控制局面，懂得在有限的条件下获取最大的享受，因此其他时候绵长温柔的部分被草草省略，他捂住苻宁的嘴，肆意妄为。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头发就被抓起，omega没法拒绝，表哥让他抬起下巴，含住了。
“你乖极了……”他鼓励着表弟，“没人能和你比……”
“别离开我。”苻宁说，他的喉头滑动，将嘴里的东西全部咽下，“至少今天晚上。”
宾客三三两两聚在一堆，许多人已经有了困意，仆人穿梭在他们中间，递上酒水和甜食，并撤下狼藉的杯盘，苻宁找了件厚大衣裹上，低着头快速从侧边走廊离开了家，侯爵假装同他人寒暄几句，顺手又拿了瓶酒，在确定时机成熟后，他便嬉笑着退场了，今天晚上他那合法的omega也在这里，看着omega费力融入贵族圈子的模样让侯爵感到丢人，夜晚还很长，侯爵暂且没有履行家庭责任的打算，他计划着和甜蜜的小表弟多呆一会，他们会到歌舞厅继续找乐子，侯爵享受引诱表弟身心堕落的过程。
等他走出将军豪华宅邸的大门时，发现苻宁已经在车上等他了，omega被灌了酒，他大体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表哥安抚着他，准备发动车子，可这时一张alpha最不愿看见的脸映在了车窗上。
“冯文昭！”侯爵就叫这个名字，在被连名带姓喊了之后，他骂了句脏话，还是将车玻璃摇下。
“你打算干什么？”
“抱歉，这就是你们这些下等人的礼仪吗？”苻宁搂住表哥的脖子，斜眼打量着来人。
“你和我丈夫在一起。”商人的儿子不卑不亢地直指事实。
苻宁感到酒精让他脸颊发烫，他能感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内碰碰跳跃，“他叫什么名字来着？”他问表哥，以几乎是贴在耳边的暧昧姿态。
表哥躲了躲，没好气地说出自己omega的名字，“萧澄。”简直像是吐出了另一句脏话。
“萧澄，滚开。”苻宁故意用了那种极具社交礼仪的微笑，另一个omega因为他感到痛苦，他心底生出一片奇异的满足。
“你是小孩子，我不和你一般见识，冯文昭，你得立刻从车上下来。”
“他今天只和我在一起，没错，就是你的丈夫，和我在一起。”
“阿宁，别这样……”表哥不安地拍打着方向盘，他不想惹太多麻烦，他连一眼都不愿意看自己的合法伴侣，可他忘了自己的表弟在更多时候脾气坏到令人发指，苻宁懒得多话，将瓶中紫红色的酒液尽数泼在萧澄脸上。
“我们走。”omega说，侯爵应声发动了车子。
仿佛是忘了自己干过什么，忘了一晚上的苦闷心情，苻宁意识麻木地斜躺在包厢的软沙发上，衬着猩红的丝绒面欣赏起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来，表哥捏起葡萄送进他口中，然而他没有立刻感觉到甜味，这让他失望，酒精麻痹了他的味蕾。
轻柔的歌声一直缭绕着，苻宁能看见舞台上女伶的紧身长裙不断闪出银光，蓝绿色的灯光像湖水一样弥散，表哥用手指逗弄他时，他立马将它们含住吮吸，灯光和湖水的意向让他觉得寒气森森。
女伶像一尾人鱼，幽回宛转的吟唱四散飘扬。
“文昭……”他呼唤表哥名字时带着软糯的鼻音。“我想让她唱点……能让人高兴的东西……音乐是该让人高兴的……”
冯文昭抱着他坐到自己腿上，“我们一会儿就走，小鸽子，后半夜我们会乐上天的。”alpha也在试图排解自己来自家庭的烦闷，“不过还有些事。”侯爵端起酒杯指了指对面的包厢，“我还得去和那王八玩意打个照面。”
“杂种一个。”他评价着对面的男人，喝光了酒，将表弟推开。
“为什么这样说？”苻宁问，漫不经心地朝对过看去，那边包厢中聚了五六个打扮时髦的人物，他们手里捏着纸牌，面前的桌上酒瓶堆积如山，社交圈子的经验让omega很快认出了其中的要人。
“不过是个私生子，播种的是皇室亲王。”侯爵说着，苻宁知道他指的是谁，亲王的私生子在同时也看见了他们，甚至朝他们举了举酒杯，omega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看自己，“等我一会，用不了多久时间。还忘了说，我老爹之前也上过那杂种的娘，他亲口告诉我的。”表哥站起来，理整了头发，换上练习熟稔的笑脸，准备去谈他的政治。
演唱在继续，小提琴声与灯光都越来越黯淡，苻宁感到酒意一阵阵上头，他伸手解开衬衫扣子，又将外套甩在一边，在这个位子他能看见表哥和私生子殿下虚伪的攀谈，omega感到无聊极了，他伸展酸痛的腰，可在放松的间隙他突然意识到一直粘在自己身上的眼光，正好这时表哥如约回来了，他立马黏到了alpha的身边，情人似乎有些不高兴，他携着他朝门口走去，苻宁努力保持着清醒，他也很快忘了自己曾被怎样的眼神打量过。
事情并不遂他们的愿。
“妈的。”表哥看见自家司机时这样说，他又把苻宁扔在一边，上前去质问司机究竟有什么破事，苻宁靠着大理石柱子，贴在冰冷石料上的感觉异常舒服，可这时候冯文昭过来，说要送他回家。
“不，你答应过我……”
他揪住了表哥的领子，求他不要让自己回家面对父亲和继母。
“我家里出了点事。”
侯爵回答时不住看着身后焦急的司机，“那omega……”他说得是萧澄，“他从卧室的二楼跳下去了。”
“他死了？”
“没有，可我得回去，不然那贱人会毁了我的声誉……”
苻宁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你是个废物。”看着表哥的眼睛，苻宁认真地说道。“你为了钱，被出身下等的omega绑得死死的；为了名利，不得不朝自己厌恶的人卑躬屈膝。”
“你就是个废物。”他又重复了一边。
“彻头彻尾的废物。”
先是震惊，随后冯文昭露出了在苻宁看来陌生异常的神态。
“你是个婊||子。”
他撂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钻进汽车，扬长而去。
十五岁的omega冷静异常，他坚持不要哭出来，迷迷糊糊地又进入了幽冥歌声和冰冷湖水的世界。
他把厚重的外套丢给应侍，对自己正在散发出的甜腻馨香毫无知觉。
“小美人，被抛下了吗？”
苻宁差点撞在他人身上，回过神来，他意识到对方是王室宗亲的私生儿子，那张脸肤色微黑，上唇和下巴蓄着短胡子，眼窝深陷，头上有些刻意地戴着短檐礼帽，alpha毫不收敛的辛辣信息素让他双腿不断打颤，可他性格里始终保持着和他父亲一样嚣张跋扈的部分，父亲告诉他皇上依靠军队而不是宗王。
“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私生子？”
“这小孩子该被好好管教管教。”alpha的狐朋狗友们笑着起哄，苻宁只送给他们白眼，他知道自己在挑衅比自己年长，比自己高大强壮的alpha，可酒精让他什么都不在乎。
Alpha反而笑得很开心，他想在苻宁手上印下一个吻，可被粗鲁地拒绝，他依然不生气，“我今晚不想要任何陪伴。”苻宁抬起头看着alpha宣称。
“至少让我为您买一杯酒。”alpha神情惋惜，又表现得很有风度，“要是您年纪太小，没来得及学会喝酒，就算了。”他不可能闻不出苻宁满身的烟酒气，故意用这种说法。
“我会喝酒。”
苻宁赌着气，将冒着浓烈果香的液体倾入唇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