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1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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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人者反倒是被被找的目标先一步锁定，说出去颇带有几分戏剧性，像阴差阳错下酿造的一幕荒诞喜剧。
但看戏的总归是戏外人，对于“戏内”的对象来说，他们没有太多时间去品味事态转折带来的趣味，一门心思都扑在了梳理前因后果上。
在代号为三头犬的男人过世之前，“北哥”的影响力由对方一手促成，这个在边域内至今能起到一定效用的名头原先是属于三头犬的。
奉命保护“最后一件作品”的男人头脑清醒，清楚单靠自己一人的力量无法做到耳听八方，没法实时掌控每一位内域来客的具体动向，遂干脆精心筹备了一个假身份，用“北哥”的角色去接触边域居民，甚至收下一众在外人看来是“不入流”的下属，然后把他们放在通往废弃培育中心的唯一航道上，给予他们足够的自由空间，不要求按“道内比例”上缴收割到的财货，定死的规矩只有一条——即是盯好每一艘往来的船，并及时上报。
生长在边域的混混，做过的最大梦想就是日日吃饱喝足，能不愁燃料不愁能源不愁烟酒再不缺伴则更好。
不少“道上”更上一层的大佬们瞧不上这些混混，觉得他们格局小，眼界低，塞进队伍里都羞于带出门，实在是连凑人数撑场子都嫌掉价。
三头犬看上的却正是他们的这份低和小。
“这世界上，很多人就像是蚂蚁。”三头犬曾按着北极的肩膀，对身量还不足他一半的男孩说，“蚂蚁体积有限，视野范围有限，他们只能看见与自己的身形相匹配的事物，至于比他们本身更大，乃至大出十倍百倍的东西，在他们的眼里与不存在没什么差别。”
“可明明是切实存在的东西，为什么会被视而不见呢？”年幼的北极难以理解这番话，不屈不挠的反问。
然后他被温和地摸了摸头：“在不要求你去特意注重背景的时候，你会第一时间把注意力放在那些建筑，树木，花草，或者我们说的更高远点，你会特别去注意天空和地面吗？”
北极记得自己是摇头了。
他上方传下低低一声笑。
三头犬说：“对于蚂蚁来说，任何超出他们体型的东西，他们都会将其视为背景，平日里连看一眼都欠奉，更别说去好奇与探索。”
小北极终于感觉自己听懂了一些，他低头思索片刻，复又抬头：“所以让蚂蚁一样的人去看航线，他们只需要做最基础的监察与报备工作就好，不会对‘为什么这里备受重视’起探究心。相对的，谁也不会觉得这里有一伙海盗有什么稀奇，因为海盗就是边域的特色之一，他们本身的实力又放在那里，足够一目了然，由于实力过于浅薄，反倒贴合了这条航道的落败气质，鲜少有谁会对他们竖起高警戒心。”
“对。”三头犬赞赏地又摸了一下北极的脑袋，然后将自己手动绘制的航道图调给男孩看，他手把手教北极认航道，辨识各个重要出入口，尔后又换了废弃培育中心的现三维立体模型，继续教北极记图。
大概是早就料到自己总有一天会走，没法长久陪在少年身边，三头犬做事时从不避讳北极，他存了要锻炼男孩的心思，事无巨细的教导他。
也是因此，三头犬已经离世两年，“北哥”却还好好的活着。
他竭尽所能的给自己照护的男孩铺好了路。
“他……”顾景安开口，顿了顿，感到自己需要仔细组织一下语言。
他重新在词汇里斟字酌句的挑选了片刻，才期望自己尽可能不冒犯的问：“三头犬是怎么走的？”
照理说，三头犬这样的一个人，路旻既然将“作品”委托给了他看护，他必然是深得路旻信任，并且熟悉边域。
对方孤身将北极接到边域，又悄无声息藏了这么久，假身份做得近乎完美，还懂得如何在小范围内打造出自己的势力，拥有一定看人眼光，掌握起人来恩威并施。
顾景安自北极的话里构筑出了一个三头犬的人物形象，他刚听到三头犬已死时，第一反应是路旻曾留下了个孩子的秘密败露，那些坚信路旻一定留了后招的家伙成功追到了这里，三头犬是为保护孩子而死。
而此刻，他觉得想要谋害这样的一个男人并不容易。
至少，假如三头犬是真的被那些对象找到了，北极应该不如现在轻松，甚至还敢单独迎上来与他确认身份。
“他就不怕我其实是个冒牌货，是抢走了路旻当年留下的密码并破译出来的混球，是专程来害他的吗？”一想到少年大大咧咧孤身来见自己，顾景安竟然生出一点无名火，他心思陡然一偏，短暂分了下神，想，“太冒失了！”
殊不知自己被对面的男人扣上一大顶“冒失”帽子，北极像顾景安的提问给拉进了回忆里，他眼神有片刻的失焦，随即轻轻一晃头：“病逝——这是医护机器人开具的死亡证明上填的原因。”
屋内的两个成年男人——顾景安和赶过来后目瞪口呆了好一会的希内一同看向北极。
他们谁也没说话，无论刚才在想什么，这会都收起杂念，专注等待少年的下文。
“病逝”是三头犬死亡的官方原因，那么相对的，当然还有一个仅限少数人知晓的真实原因。
北极：“其实硬说起来，他的真实去世原因也和‘病逝’能搭上一点关系，从前年年初开始，他体内多个器官被检测出来功能紊乱，接着情况越来越严重。”
最后把三头犬带走的正是器官衰竭。
“你们有去更好的大医院查过衰竭原因么？”
问这话的是希内，他打走进备用控制中心，看见北极居然也在这里起，下巴就好似弹簧做的，上下颚骨总是没法完全合拢，处在“要掉不掉”状态，总是刚闭上一会，下一秒就能又冒出一桩让他原地起跳的大事，嘴情不自禁张开。
眼下，听说三头犬死于器官衰竭，希内下意识的接了话。
问完后，他才意识到自己这问题多少有些没过脑子。
当今时代，绝大多数家庭里都备有家用医护舱，能实时检测全家的身体各项数据，为一家人的健康安全保驾护航。若是家中哪位成员身体出现异常，医护舱会第一时间发出警报并推送检查报告，获得主人允许之后，医护舱还会代为联络对应医院，预约更加详备的检查与看诊。
可这对普通人来说再寻常不过的外出就诊，对于有身份掩护需求的对象而言，出去一次即是冒险，更别说边域内压根不存在什么大医院。
边域里的居民想要去一所在医疗排行榜内排的上号的所谓“更好的大医院”，至少得前往十六号哨卡之前的地方，并且这些“更好的大医院”还三大星系内数据互通。
数据互通本该是项服务居民的技术，若是有哪位病患需要转入远在另一星系的专治医院就诊，他的资料信息就能走这条“无障碍通道”，先一步让医生拿到数据，远程会诊。
然而三头犬如果去了这样一家大医院，他的多项身体数据被推送上“通道”，等同于主动把掩藏多年的身份破开一个口，告诉暗中的有心人——嘿，你今天注意对比过我的数据报告了吗？
北极还没回话，答案已浮在顾景安和希内心底。
“我们没有去过大医院。”少年说出了这个同时出现在两人内心的回答。
“抱歉。”希内面上露出愧疚，他脑袋低下一点，不过碍于他还穿着防护服和头盔式面罩，那圆滚滚的头盔让他的姿势看起来有些滑稽——像个垂头丧气的大白。
“没关系。”北极并不在意希内这句冒失的追问，他双臂往后撑了撑，这个动作让他双腿腾空晃了两下，为他忽然增出两分孩子气。
“他清楚自己的器官是为什么衰竭，他也参与过路教授的研究。”
“……什么？”
顾景安原本正看着北极孩子气的动作，一开始只听了前半句，没觉出哪里不对，等后半截话音钻入耳里，他被收到的信息震了震，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三头犬知道自己身体异变，曾参与过路旻的研究。
这句话综合起来，便是在说，三头犬的器官衰竭与路旻的研究有关！
北极看着顾景安的神色变化，不再晃腿，他径直从废墟堆上翻了下来，动作灵巧到不可思议地落地，站到顾景安面前：“舰长，你查了与路教授有关的消息那么久，难道还没有查到‘最终研究’的内容到底是什么吗？”
希内闻声，倏地扭头看向顾景安。
他看见顾景安的下颌线条绷紧了，薄唇抿成一线。
“我查到了，但不完整。”顾景安低声说，“这应该是他不太想要对外公开发布的东西，但他的心意恰好与上峰指令相悖，所以才有了那场‘失踪’。”
尘封的岁月就在这三言两语间被掀开一角。
科技高速发展，三大星系居民都生活和乐的表象下，一条污浊的权利河流缓缓流淌着。
它带毒，多年来都左冲右撞着立在两侧的防护壁，期望能蔓延上地表。
幸而直至此时，护壁仍存，还有奋不顾身者毅然潜入暗中，冒着被吞没的风险也要完善护壁，与这条“河流”对抗。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14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