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一相》试望长安

3、病逝

　　第二日一大早，晏匪石就去寻了谢余瑾，这老爷子辞官后就在京城的角落寻了个住处，也不知道一天都在干嘛，小院里也就几个老仆，整个宅子里常常是死气沉沉的，倒是后来，晏匪石每日来上课，为这庭院里添了些许人气！
　　谢余瑾披了一件白袍就跟着晏匪石出门了，尽管年岁高了，可也看的出，他年轻时绝对是个俊秀书生，哪怕是现在，灰白的长发就这么随意披散着，看起来也有几分飘飘欲仙的味道！
　　两人到时，程明哲也恰巧到了将军府门前，三人一起进去，直接就杀到了书房！
　　今日分家，本就是做个了断了意思，有谢余瑾程明哲两尊大神在，晏文逸屁都不敢放一个，无论是谁的眼神扫到他，他都有压力倍增的感觉，晏匪石在细节上也不多做纠缠，陈伯算好账，很快就分好财产！
　　晏匪石把现银多留给了自己，给晏文逸都是房产地契之类的东西，晏文逸自然了的如此，那些可都是能钱生钱的！
　　晏匪石也有自己的打算，他现在根本就没有经营的能力，娘亲又一直病着，这些产业要到手里只能荒废，他唯一要的不是银两的东西，就是现在的将军府！
　　一个上午，晏文逸就搬了出去，顺带带走了府里半数的仆从，留下来的都是一些忠心耿耿的老仆人，程明哲见状，也告辞了，倒是谢余瑾一直留着，明显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晏匪石将人迎进书房，没想到一直卧床的许凌也来！
　　“娘亲？”晏匪石有些惊讶，他上前扶着许凌坐下，燕儿自觉的退下并带上了书房的门。
　　“太傅，让您看笑话了！”许凌虚弱的笑笑，但是语气间的亲近，明显是和谢余瑾关系不一般！
　　当初谢余瑾给许戈做太傅，许凌也缠着听了不少课，她自小就不安分，自然不愿意如大家闺秀一般天天在屋子里做女红，先皇极宠这个小女儿，便特许她可以和皇子一起念书！
　　谢余瑾的才学和他的叛道离经是一样出名的，他对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公主很是喜爱，否则，许凌又怎么能在他辞官后又请出来教学生呢？
　　唉，谢余瑾看着许凌的样子，也叹了一口气，慢慢说道：“秀木于林，风必摧之，小石现在风头太盛，尽管是有心人有意为之，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以后，还是低调行事才好！”
　　许凌点点头，有些凄苦，“我是真的没有想到，皇兄心这么狠！”
　　“哼，那个小狼崽子！”谢余瑾对当今秦王可是一点都不客气，“他们那么多兄弟，他能坐上皇位，不是偶然，是你自己太不小心，罢了，以后，你有何打算？”
　　许凌抬头看了一眼小匪石，再转向谢余瑾时已转为坚定，“我想，带着小石离开仁城！”
　　“万万不可！”谢余瑾似乎已经料到许凌的打算，这句反对脱口而出，不带半分犹豫，“你可知，我为何让小石分家么？”
　　许凌茫然摇头，对于官场上的勾心斗角，她还是太单纯了！
　　谢余瑾冷冷一笑，却是看向晏匪石，“小石，接下来我说的话，你自己可要记清楚了！”
　　“是，先生请说！”晏匪石抿着唇，小脸上出现认真的神色！
　　“你听着，尽管这名声给你带来了无数麻烦，但是现在，也对你是一种保护，许戈绝对不敢让你在皇城脚下出事，你可是他的亲外甥，名气又这么盛，无数眼睛都盯着你，无论出于什么考虑，你在仁城出事，都是在打他的脸，所以你一定不能离开仁城！这是其一！”
　　“其二，你父亲的事，是朝堂上的人形成的一种默契，在坊间，民众还是认可他战死边疆，是一代名将的，他的名声不容玷污，而且在军队间，也不是安天和说了算的，亲近你父亲和程老将军的将领不在少数，只是没机会发声罢了，许戈也不敢胡说，将他们得罪很了，所以，许戈只能暗中耍一些手段，明面上，你父亲的声望对你也是保护！”
　　“其三就是这个晏文逸，他是个草包，却可以被人当刀使，很容易设计他再连累你们母子，不过这次分家断绝关系，我会帮你把消息传出去，这样，以后他干的混蛋事，怎么扯都就算不到你们母子头上！”
　　“其四，就是你自己要低调行事了，我住的宅子边恰好有一座空宅子，你们母子就搬过去吧，以后，你就跟着我好好念书，至于习武的事，就再和程老头商量吧！”
　　谢余瑾一番分析，听得许凌脸色惨白，她咬着嘴唇，真的不愿相信自己的亲哥哥能这么心狠，倒是晏匪石，他自小见这个舅舅的机会不多，自然也谈不上亲近，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虽然他还不太懂，但是也明白谢老先生说的是对的！
　　谢余瑾站起身，拍拍晏匪石的肩膀，又看了一眼暗自垂泪的许凌，幽幽一叹，没再多说什么，甩着袖子离开了！
　　许凌身体太差，晏匪石让燕儿扶她回屋，自己打点着收拾行装，府中剩下的仆从也被他遣散了大半，最后只留下陈伯，燕儿，厨房的两个厨子，还有一个护院！
　　自从晏长逸战死，朝中无数眼睛都盯着这车骑将军府，各路人马，各有打算，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这将军府败落的这么快，先是分家，后又搬离，许凌似乎一点都不打算利用自己皇室的身份，出事后，就根本没和宫里联系过！
　　议事阁。
　　这是秦王处理日常政务的地方，下朝后接见大臣，也是在这里，此时，就只有秦王许戈和丞相凤白溪在此地！
　　许戈生的文雅，眉眼温润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像个心狠手辣的君王，反而像个读书人，凤白溪连个读书人都不怎么像，他生的太秀美，显得年龄都比真实的小几岁，眉眼低垂的样子，温顺的像个白毛兔子！
　　“白溪啊，那晏府现在什么情况了？”许戈开口，语调悠然，凤白溪微微躬身，回答道：“晏府已经搬到城北的一个小院去了，就住在老师家隔壁，院子简陋，仆从也只剩几个了！”
　　“哦？”许戈挑眉，若有所思，“这么说，孤的妹妹过的并不好啊？”
　　凤白溪头都没抬，随口就接，“公主不愿回宫，与大王无关！”
　　许戈笑，话题一转就说道了谢余瑾身上，“白溪啊，你的老师可很是能坏孤的好事啊！”
　　“老师做事自有他的打算，学生不敢妄加揣测！”
　　许戈道：“孤不让你揣测，孤就问你，现在该怎么办？”
　　凤白溪这会抬起了头，清亮的眸子干净的仿佛一尘不染，“臣以为，大王可以示好！”
　　许戈脸上不见喜怒，“说具体点！”
　　“是！”凤白溪语调不变，“臣以为，晏长逸一死，晏匪石便再无威胁，是以大王可以利用他的才能，使其为大王所用，小公主本就与大王亲厚，此时大王适当示弱，小公主定不会心存芥蒂，晏匪石怎么天才，如今不过一个孩童，母亲对其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不可！”许戈却是摇头，眉宇间有些愁意，“你说的都对，但是，锦儿难成大器，孤不能留一把刀给他！至于妹妹，这样对她，可能也不是什么坏事吧！”许戈眼底的光彩明明灭灭，似是想到了什么！
　　提到顽劣的太子，凤白溪脸色却是不太好看了，微微咬着嘴唇，有些为难的模样，许戈轻咳一声，不再提这个话题，反而说起了南边水利的问题，至于有关晏家的问题，就这么糊里糊涂的糊弄过去了！
　　谢余瑾与许戈的这轮博弈，只能说，姜还是老的辣啊！
　　很多事，谢余瑾都有所保留，并没有完全说开，他这次给晏匪石支的招，就是一步以退为进，针对的就是许戈对血亲的优柔和对外人的“仁厚”！
　　不得不说，许锦作为太子，能这么一直混账下去，和许戈这个做父亲的人一直纵容有很大的关系，而许戈对敌铁血无情，但是对本国臣民总要做出一个“仁厚”的模样，为了一个好名声，所以对亲妹妹亲外甥赶尽杀绝的事，明面上，他是做不出来的！
　　晏家得到了短暂的安宁，然而，这份平静却也没有持续太久，两年后，在晏匪石刚刚十一岁的时候，谢余瑾病倒了！
　　缠绵病榻半年后，谢余瑾病故，临终前，他将晏匪石叫的床前！
　　这是第一次这么近的面对亲近之人的离世，晏匪石努力想坚强一点，可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他狼狈的抹着脸，端正的跪在床边，难受的叫着“先生！”
　　谢余瑾已经瘦脱了形，灰白的发是枯萎的杂草，可是还是梳得整整齐齐的，这都是晏匪石每日打理的，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先生最是要强，就算死，也要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
　　“小匪石啊，先生我怕是不行了，有些话，我给你说，你要记着啊！”谢余瑾脸上带笑，教了晏匪石五六年了，头一次，这么温和！
　　晏匪石的泪却是止不住了，他宁愿先生像以前一样，直性子暴脾气，就算罚自己打板子也不愿看他这么虚弱的样子！
　　“别哭啦，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样像什么话！”谢余瑾有点无奈，却不忍再苛责，“这些年，我教你了很多东西，但是，你要慎用，人心这种东西，最难把握，万事不可太自信，总要找好退路，还有啊，这阴谋权术，利用人心人情去害人，最终伤人先伤己，一些太过阴损的计策，更是要慎之又慎，不过，我也不太担心！”谢余瑾笑起来，有点无奈，又有点长辈对晚辈的纵容，“你这孩子，最是心软，我看的出来的！”
　　晏匪石抽泣，难过的看着床上的老人，谢余瑾说了些话，竟像是有了些力气，脸颊微微潮红，“你也别恨你舅舅，他也是个可怜人，将来无论你走到哪里，都要记得，这大秦，才是你的根，你的魂！”
　　晏匪石眼含着泪，跪在地上微微退后两步，重重的磕头，谢余瑾却已经不再看他，慢慢的合上眼，再也没有睁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