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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三、杀之可也 ...


  •   “啊——”随着陈生的身躯滑落在地,鲜血淌开来,几个胆小的侍女才发出尖叫。
      离得最近的萧岱张了张口,却又将话吞了回去。而刘琦呆呆立在五步之内,怔怔瞧着近在咫尺的意中人,吓得脸色煞白,只喃呢着,“阿凌……杀、杀人……”
      没有人会想到如此酒宴之上,萧凌竟会当场杀人。而且杀的是一个新降之人,还是一个孔武有力的军汉。
      这份杀伐果断的魄力,这份出手狠辣的决然,几乎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皱了皱眉。没有人愿意将眼前这个一脸冰寒的少女和适才那温暖和煦的模样联系在一起。
      “你!你竟敢杀人!”另一个降将张虎也从不可置信中回过神来,他张口大骂,瞬间从席上站起,拔出腰间佩剑就往萧凌这边冲来。
      “将军,不可!”蒯越一脸难看,连拉带扯,劝阻道:“将军息怒,息怒!”庞季也急忙赶上,拖住张虎衣角。但两人都是文士,怎么拉的住暴怒的壮汉,竟被张虎一拖,踉跄险倒。
      “这、这可如何是好!”后排的蒯良脸色煞白,急得直拍大腿。
      幸好刘磐等武人纷纷起身,拦在了张虎和萧凌之间。
      刘磐摁住张虎握剑的手,口中劝道:“将军不可鲁莽,一切由使君做主。”他也是颇有力气之人。两人一阵纠缠,长剑竟被他按回了鞘内。他借机转头朝萧睿连使眼色。
      萧睿闪身护到萧凌身前,面沉如水,肃然道:“阿姐勿怕,有十一在,没人能伤的了你!”
      “你!你们!”张虎被刘磐纠缠脱不出身,心知想要斩杀仇人已经不可能。当下只得强压怒气,冲着刘表大喊大叫,“使君明鉴!我与兄弟率众投诚,今日不及恩赏,反遭此大祸。此中憋屈,实难下咽。恳请使君替我兄弟做主,还我兄弟一个公道!”毕竟杀人者身份尊贵,而陈生确实也是刻意挑衅、无礼轻辱。此刻张虎冷静下来,倒也不再喊打喊杀,而是摆出委屈模样,一博众人同情。
      厅内众人窃窃私语。虽多半认为陈生轻薄无礼,遭人唾弃。但如此当场斩杀,也实在不妥。一则有罪与否尚且难论,即使有罪,也罪不至死。二则此时毕竟是刺史府的庆功宴,萧凌一言不合就杀人,实在是太落刘表面子了。
      大厅内的气氛变得诡异,似乎所有人都在等着刘表的决断。
      “唉!贤侄女,你这是……”刘表终于开口,却没有人注意到他眼角深藏的笑意。他痛心疾首道:“陈将军不胜酒力,醉酒失态轻辱了你,但你也不能、不能就此杀人啊。”
      萧凌看着刘表,并不辩解,一副不屑的淡笑。厅内其他人也都安静下来,等着刺史大人的处理。
      忽然,刘表提高了嗓音,大喊一声,“来人呐!”
      他一声才喊出,就激得刘琦神志一醒,“阿父!阿凌无罪!”刘琦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倒地就拜,大声辩解道:“是陈生!是陈生孟浪无礼,欺辱阿凌。阿凌杀他……杀他无罪!”
      “唉……大公子终究不够从容啊。”厅内不少人暗中叹息,纷纷感慨刘琦太过感情用事。但也有一些武人赞赏,私下暗语道:“大公子真男儿,真性情!”也有好事者闲看热闹,事不关己,“这大公子倒对女侯一片痴心,不过女侯似乎不太在意呢。”
      “唉……”刘表看着拜伏在地的儿子,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轻轻皱了皱眉。他不理刘琦的辩解,继而大声道:“来人,先将陈将军的尸身收敛了。”
      他不叫刘琦起身,也不对萧凌定罪,更不安慰张虎。只是在奴仆收敛走陈生的尸身后,对厅内的众人揖了一礼,歉道:“今日庆功,本是喜乐之事,不想横生枝节,让诸位受惊了。”他从案上取来一杯酒,“来,诸位请饮一杯,压压惊。”
      众人搞不懂刘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既然刺史大人敬酒,又不能不给面子。于是除了刘磐、萧睿等几个人以外,其余人都举杯饮了一盅。
      一杯酒下肚压惊,场面倒也有序起来。不少人纷纷回到原席就坐,等着刘表的后话。
      刘表换上笑脸,冲张虎拱了拱手,好声劝道:“张将军,表得入荆州,能有今日,实乃诸位同心协力的结果。适才陈将军同女侯一场误会,不幸殒了性命,实在是出乎意料。日后大家彼此同僚,不如就看在本人的薄面上,就此揭过吧。如何?”
      “使君,这……”张虎正要说话,但刘表已经朝萧岱拱手道:“酇侯,你我多年相知,情同手足,阿凌也是我看着长大的,确实个好孩子。今日里不知怎得,却失了分寸,错手伤了人命。不如请你先带回府,好生管教一番,如何?”
      “什么!这就是使君的处理?”在场之人大多目瞪口呆。
      如此人命大事,使君竟如此轻描淡写揭过?
      蒯越脸色一沉,暗暗叫苦,“难不成传言是真,萧刘两家要结为秦晋之好?难道使君不知,张虎新降,若遭此不公,必将激起兵变!”他想到即将发生的祸事,急忙起身劝道:“使君听我一言!”
      “使君!虽说陈将军醉酒失态在先,但女侯杀人夺命,却是过了。”他一咬牙,不敢看萧家人。心想往日交情,今日怕要断送在这里了。但又想到将来想要拿捏的权柄,又心下一横,只低头道,“正所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人命大事,岂可如此轻易不究。纵然女侯身份尊贵,但自古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使君将来要在荆州施仁政,立圣德,怎可初始之刻,便……便徇私背公呢?”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刘表脸色一下子黑了,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而萧岱也是意外的张大了嘴,“异度,你、你说什么?”
      “先生,你这是何意?”刘琦再度惊起,反问道,“先生你是说阿凌有罪,要她抵罪?”
      蒯越仍旧低着头,掷地有声道:“不错!陈生罪不至死,而女侯信手杀之,当以命抵罪!”他此刻似魔怔了一般,猛然抬头,对视刘表,朗声道:“使君入荆州,诛宗贼是因为贼首不仁,吊民伐罪。如今部众皆服,四方来投,皆因使君公正严明。若今日公私不分,一味偏袒,致使有功之臣屈死,日后何人安敢再来投效?今日堂上众人,多半弃暗投明,如此杀降护短,岂不叫人日夜难安,心寒意冷?”
      一言落,他又行个大礼,拱手求道:“望使君明断是非,还亡者一个公道!”
      刘表面无表情,袖笼里的拳头却已经紧紧攥了起来。
      “蒯越!我萧家何曾得罪你了?”萧岱忍不住骂了一句。
      在场众人多半都交头接耳,只因蒯越一言诛心,确实说中了这些新降之人的心事。
      张虎一脸笑意,洋洋自得。他向萧凌望去,想看看这嚣张的小娘子眼下该是如何表情?不想一眼望去,却是对上萧凌一副淡然不屑的面孔。
      “哼!死到临头,你还敢笑?”他心中骂一句,怒意不绝。
      只是在这片刻之间,一人跳出来大声怒骂。
      “异度,你给我住口!”蒯良终于按捺不住,急急出席叱喝,他冲着自家兄弟大骂道,“是非曲直,自有使君裁断,要你在此胡言乱语做甚!”他转头对庞季喝道,“庞季,将他拉回去。”但庞季却看看这兄弟俩,并无举动。
      蒯良望一眼面色不虞的刘表,心中暗叹一口气。转头对着一脸怒色的萧岱拱了拱手,歉道,“酇侯息怒,家弟酒醉乱语,切勿放在心上。”
      萧岱见蒯良说项,面色稍有好转。但不及表态,却听一个声音脆生生说道:“异度先生说得好。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嗯嗯,说得真是太对了!”却是萧凌出口应对。
      “阿姐!你胡说什么!好什么好!”萧睿急急拉扯。
      众人来不及惊讶,也来不及劝阻,萧凌已经从萧睿身后走出,正正立到大厅中央。
      只见她朝众人随意一摊手,不紧不慢的说道:“正所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但人固杀人,杀之可也。”她一顿,抬手指着张虎所在,凛然道,“世人皆可弃暗投明,良禽择木。唯独此二贼不能!是故我杀之,是为贼人可杀。敢问异度先生,诛贼杀寇,何罪之有?”
      “强词夺理!”蒯越深知萧凌不简单,并未及时接对。没想到张虎已经压不住怒火,自行迈出一步,喝道,“我等兄弟率众投诚,受封军职,何故污我是贼?你无故杀我兄弟,今日需给我一个交代!否则,别怪我手中长剑无情,城外兵士不义!”
      “哈哈哈,好个无情无义!”却不料萧凌不怕威胁,竟是大声笑了起来。她笑声中既有不屑,又有杀意,笑得厅内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忽然一顿,萧凌正色道:“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张虎、陈生二人,聚众强占襄阳,敢问可有朝廷敕令?既无敕令,便是犯上作乱,此为不忠!你二人犯上做乱,流串劫掠。致使家中父母亲人受牵连,被夷三族,死于非命,是为不孝!你二人强占襄阳,鱼肉百姓,巧取豪夺,草菅人命,是为不仁!你等起兵作乱,借口替天行道,只是军势一起,便自醉生梦死。不顾同僚,是为不义;进而枉费誓言,独享其乐,是为背约无信!如今虽得投诚小功,却不思往日罪孽,反而轻辱尊客,是为无礼!你不忠不孝,不仁不义,无信无礼,安敢向我讨说法,要公道!”
      她连珠炮似的一段驳斥,最后更是意味深长的嗤笑一声,笑得张虎不寒而栗,一时脸色大变,汗出如浆。他张口欲辩,却又听萧凌喝问道:“如此五伦不修,七德皆废之人,安有不诛之理?”
      此时众人纷纷点头,诺诺称是。有些性子直爽的,更是大声赞道,“女公子说得好!这等贼子,安能受降,是该诛之!”
      一时间多人指指点点,竟将矛头对准了张虎。
      “你、你血口喷人!”张虎猛然抬头向刘表望去,希望他能说几句公道话。却不经意看到刘表脸上竟也有赞许之色。忽然心中一凛,大喊一声,“无信老贼!”当即挣脱刘磐,急急往厅外奔去。
      “不好!贼人要起兵变!”刘表正自暗喜的心忽然一揪。便听萧凌大喊道:“拿下他!”她一声喊落,自己便先冲了出去。
      几乎同时,席间一名中年汉子斜刺里冲出。往急奔的张虎身下一勾脚,顿时将人摔了个狗吃屎。
      此时刘磐和萧睿也一并赶到,众人两三下就将人制服。
      “你!你们想做什么!”张虎被人拘押,挣脱不得,朝萧凌、刘表等人怒视,破口大骂,“刘表老贼,你敢杀我,就不怕入不了襄阳?我手下兄弟数千,就在城外,若不见我回,定杀得你们鸡犬不留!”
      刘表一吓,微微意动。
      正要劝阻安抚,却不料萧凌又驳斥道:“死到临头,还敢口出狂言!”只一步踏上,在张虎下巴上一扭,便将他下巴卸了,再不让他口出恫吓。
      她转身对刘表拱手一拜,正色道:“伯父堂堂刺史,何惧贼子狂言!依侄女之见,此番正好借二贼人头,以安襄阳城百姓之心。”稍顿,铮然道:“二贼聚众三四千,多有强拉壮丁民夫,兵心不整,武备不修,实乃乌合之众。使君只需精锐数百,利嘴一张,便可叫这些兵匪尽皆臣服。说之以理,愿从良者为兵为民。震之以武,不服约束者,杀无赦!”
      刘表闻言一震,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萧凌。暗叹眼前少女一场凶劫、旬余不见,却比之前更加的杀伐果断,不禁心中百味交杂。
      萧凌不知刘表心中震撼,见他不应,以为他尚有担忧。当下迈步站定,昂然道:“伯父既然叫我一声贤侄女,那侄女便领萧家部曲数百,替伯父分良莠、杀逆贼,然后再护伯父入襄阳、定荆州!”
      这一句说得豪气冲天,厅内无人不敬。
      刘表心头终于一松,却不知背心已经汗水湿透。
      他面色转缓,正要说话,哪知厅内又一人请命道:“使君若不弃,某愿以部曲百人,助女侯一臂之力!”
      萧凌一奇,转头看去却是适才助他擒拿张虎之人。此人二三十岁模样,身强体壮,颇有武艺。她正好奇时,却听刘表问了一声:“尊下何人?”
      原来刘表今日宴请多人,许多都是新近投诚、自荐之人,他只收名刺,却不认得。
      那人也不介意,大大方方抱拳自荐道:“在下襄阳蔡瑁!”(待续)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从来就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套路。权力和利益面前,人心各异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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