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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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熙……”
无泪的悲戚，破碎的嘶吼，回溯的画面悄然停止，飞溅的血，赶来的端木寺芸，还有抱着神龙章轩的端木熙，一切定格。
杨敬华从背后环住端木熙，泪已断线。
你不能流的泪，我来帮你流。
泪水滴落，仿佛充盈了整个空间的悲戚，是静止画面中唯一的流动。
——大哥哥……大哥哥……
杨敬华仿佛听到了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听到，却在恍惚间完全失了神，胸中剧痛，仿佛在预示着什么。
下一瞬，天地翻转。
杨敬华手持落月剑，怔怔的看着满目昏暗荒凉，听着满耳恶鬼哀嚎，恶兽吠叫，夜叉怒吼，魍魉尖啸。此处地势毫无起伏，一眼可以望到极处，三面铁围，一面深渊，铁蛇铁狗吐火斥逐铁墙之上，不断划过的火光照亮整个空间。
一个四臂双头的夜叉看到杨敬华，拾起地上的破斧，似乎只是威慑，向他一划，刃风如飓将他掀出去老远。
——大哥哥……大哥哥……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杨敬华重重撞在铁墙上，却不觉得疼，长睫如羽忽闪几下，忽然有了神采。
这是——哪里？
他虽然具备了思考能力，却依旧没有恢复到往常，就像一台老电脑，运行缓慢。
——大哥哥……
那是……那个独自玩沙的孩子！
他是……端木熙！
这绝不是正常的视觉，杨敬华与幼年的端木熙相距足有三公里以上，他却能清晰的看到他站在悬崖边，双脚被黑泥缠绕，一步一步靠近悬崖，羽睫沾露满眼绝望。
端木熙！
这个名字像一道光，照亮了杨敬华整个魂海，来不及多想，以他现在的思维也没有余力去想，直奔那个孩子。
只因为他是端木熙。
杨敬华想快一点，再快一点，抱住他，带他远离危险，却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正在以非人甚至是非灵魂能达到的速度移动。
三公里，不足三秒，或许是这个奇怪的空间加持了他，或许是其他。现在的杨敬华正在慢慢脱离常理，只是无人意识到罢了。
总之，杨敬华跨过尸山骨海恶鬼恶兽夜叉魍魉，抱住幼年的端木熙，落月出鞘斩断一切束缚，带他离开崖边。
这一切惹怒了整个空间，满目的恶兽夜叉恶鬼魍魉齐声嘶吼。
“呃，那个各位？我就是路过、路过……”
快跑！
杨敬华抱着小孩原地起跳，下一瞬，刚刚落脚的半平方至少堆了十数把武器。
来不及细想，来不及疑问，滔天的杀意恶意挤出了杨敬华一身白毛汗，撒丫子狂奔。
我的大神，这是个什么鬼地方？分神看了一眼怀里的小孩，一把铁叉就直刺而来，杨敬华忙用落月剑去挡，却被巨大的力道击退十余步，不过这一退也有好处，躲掉了七八把刀枪勾爪的袭击，落月剑反手急挥剁掉了伸向小孩的爪子。
嗯？
对付这些兵器不行，剁这些怪物却挺顺手的。
不，不只是顺手，而是锋利过头了，这些怪物的身体就像是豆腐一样，一切就碎，连骨头都有一种嫩藕的感觉。
对了，落月剑上斩人神，下斥妖魔，可镇四方邪灵。所以这些家伙是妖魔？
不大对，第一次被寅哲所困，斩后山那些小妖时，没有这种切豆腐脆藕的感觉。正常切入血肉骨骼的钝感和黏腻，落月剑锋利，也不是完全没有阻力。
所以说，是哥变成超人了，还是这些妖魔太脆？
妖魔越聚越多，杨敬华手执落月剑再神勇，也双拳难敌四手，眼睁睁的看着一柄长枪向怀里的小孩刺来。
不行！
杨敬华再一次做出了超越极限的动作，身体一扭，将小孩举高。
长枪刺入腹部的感觉绝不是一个痛字了得，强烈的灼烧感，钻心剜骨，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如果知道这只是开胃小菜，杨敬华绝不会放任自己的瞬间失神。
跟着那柄长枪数十把武器和他来了个亲密接触。右臂、双肩、后背、前胸、腹部、双腿、双脚，甚至是面部。
左眼脱落被恶兽啄去吞下的时候，其实杨敬华已没有多少感觉，右眼印出了整个世界，夜叉砍断了他的左手，左手只是刚刚离开身体，便被几只恶鬼抓住分食。一只三头八翼的恶兽看准时机抓住了小端木熙，立即升空。
——谁准你们动他！
湛蓝色的灵力犹如晴空，渲染了整个空间，无数妖魔还没来的及发出一声悲鸣便被吞噬。
三头八翼的恶兽直面冲击，瞬间不见了踪影，小端木熙落下，湛蓝的灵力便如丝绒般缠绕，护他落入杨敬华怀中。
湛蓝散去，杨敬华竟因灵力爆发改变了模样。
伤痕痊愈，疤痕犹在。失去的眼睛和左手没有回来。左脸颊上的多道贯通伤犹如黑色的蜈蚣毁了英俊的相貌。挺拔的骨架撑起近似于黑色的宽袍广袖，繁复的青莲花纹和紫色的流苏颇有几分祭祀盛装的味道。内里却是贴身的窄袖长袍，右手被手套包裹，手套上精钢片覆盖手背和手腕，长发被黑底金银缕流苏发带系住，露出耳朵上一对淡金色耳链。
小端木熙落入他的臂弯中，因左手齐腕已失，便冒出几缕金银织物缠绕固定。
“……大哥哥……？”
小端木熙醒了。清澈的眼睛有了神采。
“你醒啦？”杨敬华笑了笑，却把小端木熙吓得一怔。
英俊的相貌也敌不过只剩半边。
空洞的眼眶，扭曲的蜈蚣疤痕给小孩子留下的只能是恐惧。
小端木熙眼瞳中映出的影像被杨敬华看到，也是一怔。
这样的脸怪不得会被吓到啊。
哥帅绝天下的容貌啊，就这么被毁了。
“别怕。”杨敬华拉起兜帽带上，还剑入鞘，将小端木熙交于右手，褪下左袖，再将小端木熙交回断手，用外衣完全包裹起来。
左手已失，左袖自然没有护腕手套，而是缠绕着许多金银缕织物，仿佛有生命一般，十分善解人意，缠绕勾连将小端木熙与左臂弯，还有外衣固定好。
“别看，端木熙。抱紧我，我不会伤害你的。”杨敬华将小端木熙的小脑袋按在自己的颈窝里揉了两把。
小端木熙踟蹰了一下，却还是抱住了杨敬华的脖子。
“大哥哥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秘、密。”杨敬华狡黠一笑，“抱紧了，我带你回家。”
不管这是哪里，我都带你离开。
我们，回家。
整个空间的空气似乎都由杨敬华控制，在灵力爆发后的时间里，他不动，整个空间漫山遍野的妖魔也不敢动，但是当他迈开脚步，就像按下了播放键，众妖魔怒吼一声，如潮水般涌来。
这是真正的以一对万，不，或许妖魔更多，因为它们是砍不完杀不尽的，杀掉一个便有一双站起来，没有负伤没有畏惧，从天上到地下，无穷无尽。
杨敬华啧了一声，跳起看了一眼门的方向，用灵力包裹全身，不管身后，也不与众妖魔缠斗，只向门的方向杀出一条血路。
这一路甚是漫长，漫长到小端木熙觉得嘈杂的嘶吼不会停止，满腔的血腥不会散去，偶尔杨敬华的身上多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微微一顿，其他的都无法影响到他的脚步。
华丽的衣衫被砍破，伤口不会流血，却会逸散出湛蓝色的灵力，被妖魔争抢分食，带来彻骨的痛楚。
“大哥哥，够了。放下我吧。”不用抬头，只需要根据手臂肌肉的颤动就可以判断出大哥哥身上又增加了一道伤口。
“说什么傻话——咳！”杨敬华擦了把脸上的血，“你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去认识许多人，经历许多事，或许它们都是伤痛，但是我想与你相遇，所以，求你活下去，活到我们相遇的时候。
我想保护你，我想让你活着，好好的活着。
这是我最卑劣的私心。
“大哥哥！”小端木熙近乎崩溃的用小拳头捶杨敬华的肩膀。“放下我吧，他们要的是我，你放下……放下……放下……”
“别哭，别哭。”杨敬华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小端木熙的发顶。“相信我，相信我，端木熙。你要回家，要见爸爸妈妈。”
还有未来的我，杨敬华从未觉得自己如此卑劣，端木熙的人生是既定的苦痛与悲哀，他却要他活下去，去经历，只为那一天的相遇。
“妈妈、妈妈睡着了，我叫不醒……他，他们说如果我能在这里找到她，她就能醒过来。可是、可是，找不到……”
杨敬华一惊，小端木熙会深入这污秽之地，是来找阿姨的吗？他幼年时曾有一面之缘。
那个年轻而美丽的女人愁眉紧锁，仿佛被扼住喉咙一般声嘶力竭，背负着庞大的压力前行，只需一根稻草便可以压倒。
叫不醒，来找，这些信息连起来，杨敬华回头看了一眼地狱般的空间，几乎可以确定。
这，就是地狱。
那么或许，现在放弃是最好的，找到阿姨，小小的端木熙留在黄泉，不用经历人世间的一切苦楚，不用承担阳冥司的责任，就这样，无所知的死去。
不存在未来的端木熙，也就不存在现在的杨敬华，他在死后散魂，无知无觉。或者就陪着小端木熙留在黄泉，陪他一起消散。
——那他为什么会向你求救呢？
因为在这个孩子的内心深处还是想活下去的。
他很清楚生死的差别，只是执念而已。
更何况所谓悲哀与苦楚，你不是他，又怎知这里没有隐含他的幸福与希望。
“别哭，别哭。端木熙，别哭。相信我，相信我，我们去找妈妈。我们去找她。”杨敬华用最温柔的声音在小端木熙耳边不断低语，直至小端木熙情绪逐渐安定。手中的剑却毫不留情，一切妖魔，触之即死。
“……大哥哥！”小端木熙的视线被外衣完全笼罩，看不到那些丑恶之物，只能通过听觉和触觉感受妖魔与杨敬华的情况。
杨敬华脚步不自然的停顿和压抑在喉间的闷哼都证明他的身上又添了一个足以致命的伤口。
“……嗯？”杨敬华喘息了两下，问道，“怎么了？”
“你……疼。”小端木熙的声音又染上了哭腔。
“啊，被蚊子叮了一下。好大个的蚊子。”杨敬华道。“能不能和我说说你是怎么来这里的？你妈妈又在哪里？”
这件事虽然十分重要，但是凭他现在的心力无法处理，这些怪物就已经够他受了。问小端木熙不过是需要转移他的注意力，不让他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是好多叔叔伯伯。妈妈睡着之后……”
伴随着小端木熙清脆稚嫩的声音，艰难的道路似乎也顺畅起来。
再漫长的路都有终点。但是你有没有这样的经验？终点的门紧闭着，它是终点，也是末路。
“该死！”杨敬华一剑划在门上，连个印子都没留下。转身把扑上来的妖魔斩杀干净，又上来一批。
杨敬华彻底火了。
伴随着他的怒火，灵力不安的涌动起来，不断被压缩精炼，就像是锻剑一般，被不断捶打。从无形之物变成了有形之刃，与落月剑重合。
挥剑，一道湛蓝的灵刃飞出，将所及之处的妖魔统统一分为二。
然后回身将所有怒火和灵力聚集在剑上，瞬间斩出数剑。
这几剑不再是徒劳无功，在门上留下了或深或浅的印子。
一见有门，杨敬华立即将全身灵力都聚集于剑上，一剑不行两剑两剑不行十剑。除去偶尔回身斩杀一片妖魔。杨敬华似乎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落月剑高举，湛蓝的灵力再次如实质一般赋予剑上，重重挥下。
“破！”
伴随着一字言灵，大门轰然破碎。
所有妖魔被这一剑所慑，如潮水般退去，目送杨敬华带着小端木熙离开。
门外，依旧是地狱般的景象。尸山骨海，妖魔恶鬼。
这就是地狱。
十八层地狱。
人间口耳相传，录于竹纸，阳世却从未有人见过的，第十八层地狱。
杨敬华亦不知晓，也不必知晓，或许即使知晓也不过是一笑而过，他要带端木熙回家，管你是碧落黄泉无间地狱。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