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灵毓秀》酱姜

3、第 3 章

　　青丝铺下，月华似水。

　　沐钟错愕地抬起头。

　　沐毓对上了他的眼睛，不禁半张着嘴，看得痴了。

　　时间都好像慢了下来。

　　沐钟脸色一变，急忙以袖遮面，一跃而起！瞬间，便立在高高的树桠。

　　沐毓仰着头，目光追寻着他高处的身影。

　　沐钟的声音不再平淡：“千万，千万别对人提今晚的事！”
　　沐钟说完就急急忙忙走了。

　　沐毓还呆呆的站着：“好美啊～！若师兄是女子，那天下定不会有比他更清雅有灵的人了！”

　　沐毓依旧发着呆，而沐钟早已不知走了多久了。

　　次日，天刚亮，沐毓顶着一脸倦容敲了沐钟一早上的门，里面没人应，她一脚踹开门，里面空无一人。

　　早就该想到沐钟在哪了，她暗骂自己笨，然后立马跑去后山找了。

　　山顶上那棵很老很老的柳树，枝条垂垂，葱葱郁郁。
　　按理来说，这么大的树一定有很多鸟兽栖息，但奇怪的是，这棵柳树别说有鸟兽栖息，就是靠近都没有鸟兽敢靠近。沐毓曾经亲眼看到，一只狐狸在追猎物，追到老柳树附近的时候，明明就快抓到了，还是掉头跑了。
　　沐毓虽说感觉这地方有点怪怪的，但也许是常跟着沐钟来，沐毓一到这里便觉着安心，一点也不怕。

　　沐毓透过浓浓的树叶找了很久，终是找到了那抹影子。

　　“就，就知道，你在这，这里～”沐毓跑得话都说不顺。

　　少年依旧闭目盘坐在高高的树上，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师兄”沐毓唤了一声。见他不答，便辛辛苦苦爬上树，跪坐在他身旁。

　　想想也是好笑，在这天底下最好的道家门派里呆了十年，道术什么的，她什么也没学会，但这爬树的功夫，整个听云观估计绝没有人能比得过她。

　　“师兄，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和毓儿计较了。”

　　沐毓这师兄脾气好得不得了，除了她犯戒，平日里她就算再怎么闹他，他都没对沐毓红过脸。他唯一的忌讳就是——别人说他女气。
　　这是他最厌的。

　　“都是毓儿贪玩冒犯师兄了，你怎么罚毓儿都行，就算告诉师父也可以，毓儿绝不会有半句怨言。”沐毓又往沐钟凑近了些，“可是师兄，你是真的好看，所以毓儿才一时看迷了心窍，说出那些话，我绝不是存心调笑你的！”

　　见沐钟还是一动未动，沐毓不由的难过了起来：“毓儿和师兄在一起这么多年，师兄还不了解毓儿吗？就算你当真是女子，我对你也不会变分毫！”

　　这并不是什么有说服力的话，沐毓本来还想再发几个誓，却不料沐钟睁开了眼，问：“当真？”

　　愿意说话就说明没事了，沐毓欢喜的点头“当然！”

　　沐钟看着沐毓，平日那双平淡无求的眸，此刻却稳稳地瞧着沐毓的眼睛，深邃的像一汪能将人淹没的深潭。

　　沐毓总觉着沐钟原谅她有点太轻易了，还想开口补几个誓，沐钟却忽然灿烂的笑了起来。

　　沐毓心脏猛地一停，仿佛失了魂魄。
　　天地间顿时散了颜色，她的眼中就只容得下那个空灵似云的人。

　　“走吧。”沐钟从树上跃下。

　　沐毓回神后赶紧起身，望着树下的人问：“师兄你真不生我气啦？”

　　沐钟背着手，只留下一个纤瘦的背影。

　　次日，清晨。

　　心情格外好的沐毓坐在大柳树的枝丫上，晃着脚，吹着风。风里裹来一股甜甜的花香，仔细一看，原来是山里的栀子开了，一朵一朵白白的躲在叶子里，像星星。
　　沐毓爬下树，跑过去采。

　　将近中午，沐毓捧着一束栀子去了沐钟那。到了沐钟门前，沐毓才想起什么似的，连忙把花藏在了身后。沐毓又仔细的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把沾上的尘土拍干净了才微笑着推开门“师兄，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栀子花的香味，还没开门沐钟就闻到了，沐毓身后的花束也有些大，身子遮不完，露出了好些枝叶。

　　沐毓得意的把花拿了出来，“你看！”

　　“草木虽不知悲喜，但如此滥伐，也是可怜。”沐钟只看了一眼。

　　沐钟仅仅一句话就把沐毓的热情浇灭了，“那，那我以后不摘了”沐毓低着头，“这些你留着吧，等它谢了，我把它埋回去。”

　　沐毓走到沐钟桌边，一股脑把花塞到沐钟的笔筒里。没想花枝太重，把笔筒压倒了，花往砚台上摔去，沐毓急忙去扶，结果没接住，墨汁溅得两人手上，衣袖上都是。

　　沐毓局促的站着。

　　沐钟的桌上，黑乎乎的一片狼藉。

　　沐毓紧握着黑乎乎的手，“我，我这就去打水，给你收拾。”说完，就跑出去了。

　　下午，沐钟照旧去登云那。

　　登云正在房内打坐，沐钟轻轻推门进去。

　　登云：“怎么今日来得晚了？”

　　沐钟：“误了时辰。”

　　登云闻到沐钟身上有栀子的香味，半睁开眼睛，凝视着他“钟儿一心向道，何时对花花草草感兴趣了？”

　　沐钟：“山上栀子开了，徒儿一时兴起撷了几朵在屋里。”

　　登云看见沐钟的中衣的袖口有一块墨迹，而外衣干净平展，明显是出门前才换的，又问：“衣服怎么脏了？”

　　沐钟始终没提沐毓“大概是抄剑谱时弄脏的。”

　　登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他知道沐钟撒谎了！

　　沐钟走到登云旁边的蒲团坐下，同登云一般安心打坐参道。
　　等沐钟入了定，登云缓缓睁开眼，起身，轻轻关上门出去了。

　　有些事不能再放任了，如果中途生出什么事端，自己这么多年的心血就白费了，到时候，那个人，也不会放过自己的！

　　登云进到沐钟房里，书桌上，那丛黑白相间的栀子显眼。

　　登云坐在沐钟房里，果然，不久后，门外传来了轻快的脚步声。

　　沐毓换了身衣服，拿了块抹布，高兴的半推开门，正准备进来，就看见了坐在案前的登云。
　　沐毓吓得一下没站稳，扑了进来。“见，见过师父。”

　　登云眼神冰冷，即刻向沐毓发了难“是不是为师平日太纵容你了！所以你才把为师的话当耳边风？”

　　沐毓头都没敢抬，她从未见登云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害怕得直发抖“徒儿不敢。”

　　“不敢？不敢那又为何来钟儿这，这回又有什么不会的，说，为师亲自教你！”

　　沐毓这回没话解释了。

　　最后，沐毓被罚禁足七日，抄心法百遍。这是师父第一次罚她。

　　登云走时还在沐毓的房外布了个结界，沐毓连门都出不去了。

　　才呆了几个时辰而已，却感觉像过了好几天。沐毓无聊至极的咬着笔杆，一会在房里打着转，一会又靠在窗台上，看着树上梳毛的飞鸟。

　　要是能拜托师兄向师傅求情，师傅绝对会消气，可自己又出不去。

　　沐毓灵光一闪，门的确是不能出去，但窗户可不一定啊。沐毓立马踏上窗棂，正准备往外跳，但歪头想了想，还是爬了下来。

　　沐毓到桌上拿了个杯子，用力往外扔去，杯子一出窗户就被结界弹了回来，正好砸在沐毓额头上，沐毓蹲在地上，捂着头上的大包，疼得眼角泛泪。

　　沐毓完全打消了出去找沐钟的念头。她心想，反正师兄看自己不见了，肯定会来找的。又想，到时候他会不会很着急。
　　沐毓越想越有点期待了。

　　沐毓安安心心的抄完心法，没事数数窗棂上苔藓的露珠，看看落叶下的小虫，日子也不怎么无聊。

　　只是师兄怎么还没发现自己不见了。

　　沐毓眼巴巴的蹲在门槛，望着她师兄能来，一天又一天。

　　他师兄现在一定很忙吧，师父肯定又给他布置了很多课业。

　　终于到了最后一天，沐毓一大早就乖乖的坐在案前看道经。

　　可是就连师父都忘了来，他是不是忘了把自己关起来的事？

　　沐毓仍旧困在她的小屋里，她站在门口，看着外面的天空一片漆黑，心里陡然生出一阵同样的黑暗。

　　太阳又一次慢慢沉没了，夕阳下，一个清瘦的人影慢慢走了过来。
　　沐毓本想佯装生气，但却没出息的笑了，笑容灿烂得的比夕阳还耀眼。

　　结界一点点消散在昏黄的阳光中。
　　沐毓跑到夕阳中，伸开手，闭上眼。在通红的晚霞中，深深的吸了两口气，然后回头看着沐钟，微笑着把手背在身后，得意的扬起头，“心法我抄了一百遍，都已经能背下了。”

　　许久没有说话，沐毓的声音有点干干的。

　　沐钟安静的看着沐毓“师父明日会来收。”

　　沐毓身后的太阳，熄灭了最后一丝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