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山负海》子知鱼之乐

24、第 24 章

　　陆仲溟手脚发麻，没有半分力气，一时不察，任她拖着向后踉跄，声音发抖，“你这嘴积点德吧，你一无业游民，叶福宗那点工资够你买一个包的？拿着我的生活费给叶腾翔买球鞋，供你们吃喝玩乐六年还不够，现在拿我当冤大头？”

　　“你说什么，有证据吗？今天你这字必须给我签上，拿你妈的遗产来还，你妈不是有很多钱吗？她死了不是都给你了？”

　　陆仲溟一把挣开刘芝的牵制，眼前一黑，脚下不稳撞在了暖气片上。七安路小区建的比较早，暖气片还是老式的铁片，陆仲溟之前就被叶腾翔推倒，撞到过后腰，缝了八针，留下了一道很丑的疤。

　　六年前的事情再次上演，陆仲溟好像都感受不到疼了，满头冷汗的他睁开眼，死死盯着刘芝，咬着牙低声说：“怎么？又要让我缝针？”

　　那是毫不掩饰的恨。

　　刘芝心里害怕，但他更怕这些讨债的，他们一坐就坐一天。在小区，她刘芝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大牌货。自从陆仲溟跑了，一开始她还感觉不出来，这一个月过完，她是处处受限，钱花的比风吹的都快。

　　叶福宗这个没用的东西，整天窝在彩票站，没有钱了就赊着，要不然就去借。有陆仲溟的时候，她可以一笔笔还上，这个月她没钱还，叶福宗竟然七七八八借了十几万。

　　十几万啊，她哪里有钱！

　　刘芝和叶福宗去找过她公婆，两个人拿出一点钱让他们救急，还答应让叶耀祖回来帮忙。

　　结果叶耀祖那个白眼狼，把人偷摸都接走了。

　　刘芝没了办法，算计到陆仲溟身上了。

　　“你这次考的挺好，崇经理肯定给你很多钱，全部都给我。以后每月给我一万，你要是不给，我就去学校，让你背处分，让你退学！那个姓盛的肯定不知道你劣迹斑斑吧！你那些打架斗殴的事我可都知道，到时候我全都告诉他，我看他还认不认你这个白捡的便宜弟弟！”

　　刘芝的话处处扎心，陆仲溟手紧扣在暖气片上，指尖有血流出，他才睁开眼，说：“你去说啊，我不在乎。”

　　讨债的大哥看着形势不对，怎么要成家暴现场了，他支走了一部分人，然后拍了拍桌子：“我不管你们有什么恩怨，今天还钱的保证书不签字，我就不走了！”

　　叶福宗一哆嗦，对陆仲溟说：“仲溟啊，你就签了吧！我们都是一家人，只要帮我们还了钱，以后每月给个五千也行啊。”

　　“不行，一万就必须一万。”刘芝察觉到陆仲溟比平时沉默不少，以为他怕了，得寸进尺说：“钱也得还，生活费也得给。”

　　“呵呵，你们怎么不去抢银行。”

　　大哥又一声吼：“快签字！”

　　刘芝恶从胆边生，立马拿起那张保证书，上前扯着陆仲溟的手，掰着他流血的手指，恶狠狠地说：“按手印！按了手印就得你还！”

　　陆仲溟只觉得手上一阵钻心的疼痛，为不可闻的一声响从手指处传来。刘芝已然失控，死死掰着陆仲溟的手指，就像攥着最后的救命稻草。陆仲溟用力推开刘芝，手指竟麻木无感。眼瞅着骨节处肿了起来，一阵钻心地疼让陆仲溟两眼清明不少。

　　初中之后的陆仲溟的身体像抽条的柳枝，长得很快，他去崇昊那里支了一笔钱，报了个格斗的班，放假之后天天泡在俱乐部练习。他的脸上身上经常有伤，叶福宗和刘芝见从来不问也不管。

　　直到叶嘉林被揍了，他们准备回家教训陆仲溟，却发现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得如此高大，身上的腱子肉就像拳击手似的。

　　他们再也没有动陆仲溟手指头一下。

　　压抑几年的虐待欲在面对明显不舒服的陆仲溟时全都爆发出来，刘芝扑上前，已经忘了什么签字画押，抄起一旁的板凳，狠狠地砍在了陆仲溟的身上。

　　疼，浑身都疼。

　　可是不能倒下，不能任由刘芝打。

　　刘芝在砍第二下时，陆仲溟一把握住了刘芝的手腕，泛白的指尖泛着青紫。

　　“哎呦！杀人了！”刘芝松开手，板凳落在她的脚上，她大喊着，“快报警，陆仲溟要杀人了！”

　　陆仲溟的下眼圈发红，因为发烧脸色煞白，嘴角还隐隐有血丝，他圈紧手指，彷佛要捏断刘芝的手腕，说：“我答应了盛伯嵩，不打架，不然今天，你死定了。”

　　刘芝被他的话吓到了，陆仲溟一松手，她就往后倒去。

　　陆仲溟抹掉嘴角渗出的血，慢慢往门口走去。

　　此刻的他活像从地狱走来的使者，在场就没一人敢拦。

　　“他大爷的，我竟然会信刘芝这张嘴。”陆仲溟扶着扶手慢慢下楼，出了楼道，被阳光一晃，陆仲溟才发现自己很晕，眼前的景色天旋地转。这感觉非常不好，陆仲溟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靠着大门深吸一口气，红肿不已的手指已经不能活动了，好不容易才解开手机，拨号给盛伯嵩。

　　嘟—嘟—嘟—嘟—嘟—

　　手机响了很久也没接，陆仲溟快要坚持不住了，他像个站在悬崖上摇摇欲坠的人，盛伯嵩是他的安全带，是他的救命绳。

　　电话终于接通，陆仲溟像是有了靠山，卸了劲，喊道：“哥——”

　　“你好，我是卉珍，伯嵩去洗手间了，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和盛伯嵩说的一样，声音甜美、温柔。

　　陆仲溟原本沉闷的脑子，听到对面更像是被锤子凿了一样。过了好久他才反应过来，有约是和卉珍有约啊。他浑身冰冷，像个老者颤颤巍巍挂断手机，将手揣进兜里。

　　踉踉跄跄往前走了几步，他双眼失去了焦距，唯一支持他向前走的，只有逃离这里的执拗。

　　好疼啊，好累啊，坚持不住了。

　　他的光，他的暖，他的爱，喜欢的是女孩子。

　　被刻意忽略的事实让陆仲溟更累了。

　　陷入黑暗前，陆仲溟嘴中还在念着那个名字——盛伯嵩。

　　但他心里明白，名字的主人不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