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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豁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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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正月二十二,于少女迎儿来说,是一个里程碑式的日子。
因为她一怒之下,凭着自己两个拳头,险些打死了潘金莲。
直到金莲已经软趴趴一滩烂泥似的躺着,出气多进气少了,武大紧紧抱住她,才将她拦住。
“迎儿,迎儿,罢了,得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这把劝说声,像是从遥远之处传来一般,不在她耳里,反倒像在脑子里旋转,轮回……
“呃……”
迎儿长长的打了声嗝,胸膈间那口浊气被发出去,神智终于回来了。
抬起自己双手,只见几个指掌关节红通通的,快要滴出血来一般……那都是在潘金莲软绵绵的肚子上捶吹来的。
可以想见,身娇肉贵的金莲受了多大的罪!
迎儿想着就咧嘴笑开。
好家伙,揍人揍得她神清气爽心旷神怡延年益寿!
“丫头这是吓傻了不成?不怕不怕,她没事呢,你快往隔壁姚二叔家躲躲去。”说着就要将迎儿往外推。
迎儿心道:俺可怜的爹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以为躲过今日就行了麽?她敢打你,敢羞辱你,以后还敢杀了你!
哼,就像今日一般,用拳头说话,她敢羞辱你,我就敢打她,打死她,大不了同她鱼死网破。
当然,她不会这么早就鱼死网破的,还有西门庆没收拾呢!
“不躲,凭什么是俺躲她?这是爹你辛辛苦苦攒下的家业,你挣钱买的房子,在咱们自个儿房里,俺为什么要躲她?”
武大郎见小闺女仰着头,横着脖子,突然就心内一震,顿时如醍醐灌顶一般反应过来:对啊,这是我买的屋,我为何要躲她?
迎儿觑着她爹脸色,见他醒悟过来了,就再接再厉,道:“咱们日后都不消怕她,大不了再打一架,她能把俺们怎的?”现在的潘金莲,还未勾搭上西门庆,手里虽然有几个小钱,却半分权势皆无。
她同他们父女俩,不过是半斤八两。
最差也不过是又羞辱她爹罢了。
她不怕了,从今天开始,潘金莲再敢羞辱她爹一回,她就十倍二十倍的打回去,她皮糙肉厚,光脚不怕穿鞋的!
想通这一层,迎儿只觉心内畅快不已,以前那个被关在黑屋里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儿,因着这一架,突然就豁然开朗,感觉像是有束光照进来了。
她相信,顺着光,她定能爬出黑屋,去到光明温暖之处。
父女俩下定决心,也不再理会金莲的呻~吟。两人下楼去,爽爽快快买了半斤猪头肉,你一筷我一筷的吃开来,直吃得嘴角流油,连炊饼都吃光了,方上楼歇觉。
“疼死老娘了……武大郎你个缩头乌龟,还不快与老娘请大夫来……”武大终究心肠软,还真就要动身了。
迎儿眼神一动,赶紧拦道:“好啊,娘,你让爹请大夫,那钱呢?胡太医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没钱可请不动他哩!”
“娘将俺爹的积蓄拿出来,俺就去与你请大夫。”
“小泼妇!小短命!还敢……还敢……可信老娘今日就……啊!”咒骂声戛然而止。
迎儿扬扬一秒钟前又捶过她肚子的拳头,笑得不怀好意:“娘今日要怎的?”
金莲晓得自己这回是真栽了,不敢再放狠话,只咬紧了牙关,将仇记在心内,扭曲着脸,慢悠悠翻过身子去。
武大见此,终究是自个儿老婆,又有些不是滋味,准备去请大夫。
迎儿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爹啊,你别忙,俺娘也不是啥大毛病,俺同她闹着玩哩,都没使什么力气!再说了,男大夫来看她妇人病,彼此都不方便,不若将娘挪到俺那屋里,由俺照料她几日……咱们炊饼生意可别落下了。”
说到“炊饼生意”几个字,加重了语气,武大终于被她点醒,赚钱最重要,趁着她盘剥不了他,赶紧能多挣几文是几文……这就去给金莲搬床铺。
迎儿见金莲想要反抗却无力挣扎的模样,露出了重生以来第一回舒心的“魔鬼之笑”。
呵呵,人善被人欺,反正姑奶奶也不想嫁人了,才不在乎名声呢,泼妇就泼妇,不孝就不孝,咱们就看看,哪个敢再欺负俺!
将金莲移到她屋里,迎儿怕她趁自己不在,又轻易哄得她爹回心转意去,忙推着她爹,将他推出门买明日的炊饼原料去了。
关上门,迎儿一下子褪去那副老实模样,仰起头来露出细长的眼睛,望着装死的潘金莲道:“娘啊,您今日精神头不好,怕是吃不下饭食了,就好生歇着罢。”
说过不待她反应,关上门就出去干活了。
到了晚间,父女俩随意吃了两个葱花炊饼,也不消再就什么咸菜,香喷喷的葱油味就够下饭了。
也不苛待金莲,一吃完,迎儿就端了东西回房与她。
躺床上饿了一整日的金莲,早已饥肠辘辘,哪里顾得上再挑三拣四,片刻功夫,狼吞虎咽吃了两个白炊饼并半壶茶下肚。
迎儿撇撇嘴,看吧,平素恁挑嘴个人,每日不是吃鱼就吃鸭的,现在还不是有啥就吃啥?哪里有天生就娇贵的人,都是惯的毛病!
她决心要治治潘金莲这毛病!
于是,接下来半个月,父女两个老早就出门做生意,临走将房间门锁了,待卖完了炊饼再家来,他们吃什么,金莲也只能跟着吃什么,反正茶水管够她喝,炊饼管够她吃,棉絮管够她盖。
饿不到,冷不着,就是出不了门去,没法子惹是生非。
没有潘金莲的盘剥,才一个月不到的功夫,二人手里又多了六两银子。
二月十六这一日,迎儿将金莲门锁好了,自己揣着钱庄存条出门。
武大郎本只是敷衍她的去问问,街上可有哪家铺子要出赁,哪晓得不问不知道,光县前大街上居然就有两家。
昨晚父女俩一合计,出了葱花炊饼与红糖炊饼,现在清河县里头的炊饼生意基本被她家独占了,但每日来来回回搬家什,浪费时间不说,有些主顾等得不耐烦了反倒便宜了别家。
若是能有个固定店面,省时省力不说,还能稳住客源,这种小本买卖,只消有客源就有进账。
第一家就在西门家生药铺斜对面,外间门面有七八丈宽,后头还有间同样大小的后座房,看着极其宽敞,因位于最热闹的地段上,每年光租金就得一百八十两。
一百八十两啊……迎儿暗暗咋舌,把她卖了也拿不出这多银两来!
若能单月付就好了,只消十五两一月,她手里现有十八两多,应该不成问题。
不过,还不待她与中人商议呢,人家晓得她是日日卖炊饼的武大郎闺女,嗤笑道:“就你家那两个炊饼生意,也想来租张大官人的铺子,咋不出去撒泡尿照照自个儿啊?”
旁边小厮几个哈哈大笑。
迎儿咬咬牙,回了句:“是哩是哩,俺们能撒尿照照自个儿,你啊,却连尿都撒不出一泡来哩!想照也没法子照,可惜,可惜……”
中人被戳中心病,他身子胖得走不动路,尿胞的储尿功能大不如前也就罢了,还尿道不畅。在茅房里憋一炷香的功夫,也就淋淋漓漓滴出几滴来,有时滴湿鞋,有时甩两下还得甩到裤子上去……
众人听她这么说,都拿眼瞧中人大腹便便的身躯,老家伙被臊得老脸涨红,鼻子间“呼哧呼哧”出着粗气……分明是被说中了!
众人愈发大笑出声,不乏某些男人间独有的,不怀好意的奚落。
中人窘迫极了,骂道:“好个不知羞的丫头!嘴巴恁泼辣,也不怕嫁不出去!”
迎儿才不管他呢,出了口气,扬长而去。
第二家倒是每年只消六十两租金,还能三月一付,每回十五两她也拿得出来……只是,那铺面也太小了,才三丈来宽一间,后头只余个小小的夹道,再后头就是主人家的院子了。
单这么巴掌大块地盘,迎儿光看着就觉得挤。
只是,眼看着到手的生意,况且她还有几个点子未用上哩,若不租个铺面,实在浪费……咬咬牙,迎儿当机立断,这铺子租定了!
其实,她早就想过,东大街上、狮子街上,甚至她家西大街上自个儿的房子也能拿来作铺面,只是地段不好,人流量不行……思来想去,只有这家是最合适的。
“杨老爹,您家这铺子能否便宜点?”
“小丫头,这可没法子便宜咯,俺这年纪也得寻点养老钱不是?”
“要甚养老钱,您又不老,头发胡子比年轻人还乌黑油亮哩,若您自个儿不说,旁人只当您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呢!”
老者一听就乐了,那眉毛胡子笑得颤颤巍巍,心内跟喝了蜜似的,指着她道:“小丫头这嘴真甜!你能做主不能?不成找你爹娘来,俺便宜点便是。”
迎儿一听也乐了,趁机打蛇上棍:“哎哟!杨老爹说话当真?俺就能做这主,您能便宜俺二两银子不?”
杨老爹挑挑眉头:“好啊!既你能做主那便便宜你二两。”
“俺家是做炊饼生意的,没锅灶可不行,后头夹道上能否让俺家支个灶台?”
杨老爹心想,这铺面就因为狭小不堪,荒废三个月了也租不出去,现在有人接盘哪有不高兴的?她就是要支十个灶台也同意!
说好了修灶台,支水缸面缸的事,又约好头三月一次□□十三两的租子。翌日,迎儿卖完炊饼,就来将租子交了,签了契书,又找了中人来作保。
这事儿,也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