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灯火阑珊处》沐成林

11、天竺花花语

　　（1）

　　钟克非大年初一一大早就赶飞机回了香港，晚上和钟妈妈及夏天视频，看起来事情比较麻烦，需要多呆几天，因为事情比较麻烦，可能也无法每天视频或发信息了，让她们不用担心。

　　接下来几天，钟克非果然没有来电或发短信过来，夏天隐隐觉得事情不像钟克非说得那么简单，她思前想后，直接打电话找潘明宇打听情况。

　　潘明宇听上去紧张兮兮的，在夏天一再追问下，他才说出了目前还是很保密的情况，也只有宏远集团几个核心高层才知道。宏远集团这次遇到的麻烦和北京“打大老虎”的事情相关，事情牵扯到李步云，现在李步云本人已经暂时呆在美国避开，不方便回香港了。钟克非这次赶回香港，应该是主持大局。因为恰逢春节假期，公司其他人员暂时也还不知道集团发生的状况。但是如果不能尽快和北京那边沟通和解决，很快就会引起集团的大震荡。

　　“对了，如果钟总没有联系你，就不要给他打电话或发信息，免得到时候又关联到你。我想钟总还希望你好好陪着他妈妈呢。你放心，李总自己人虽然在美国，但其实也一直在努力处理这些事情。”

　　国家反腐倡廉的行动，全国人民都是有所了解的，每一次大的行动总会有后续的官商连接的事情。如果真的和宏远集团有关联，李步云人在美国，既然不便回国，其实应该就是回国会有被抓的风险。那么，钟克非呢？他跟着李步云打拼了十年，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现在李步云又不在国内，那么钟克非就极有可能……. 夏天不敢往下想。为了安慰好钟妈妈，她尽量平复好自己的思绪，也撒谎告诉钟妈妈，克非太忙，有时候发了短信过来，让她好好陪着钟妈妈。

　　到了大年初五凌晨，夏天接到潘明宇的电话，钟克非飞回北京的第一天就被公安带走了，说是需要他配合调查。潘明宇叮嘱夏天，不要联系钟克非，这段特殊时期，还需要她好好地陪钟妈妈。

　　几天后，网上开始流出宏远集团CEO钟克非被公安局控制，配合调查相关事件，调查期间不允许任何外部探访。

　　夏天觉得整颗心就像被勒紧，时常觉得呼吸都不顺畅，她无法想象钟克非被控制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以他的个性，又会在这个事件中充当什么角色。她甚至不敢往下想这件事情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钟妈妈开始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钟克非已经超过一周没有给她电话，不论夏天如何掩饰，她神情中流露出来的焦虑，怎么也遮掩不去。两个女人就像是有多年的默契一般，有时候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握着手也不说话；有时候在花房中一起浇水，静静看着花房中的植物发呆。隔壁的小姨们也开始听闻一些事情，她们每天都来坐坐，东拉西扯地说着有的没有，最后还是都静了下来，只是坐着也不再说话。

　　钟妈妈的脸色变得越来越暗淡，整个人像是被剥茧抽丝化去了生气，这几日只能卧在床上。小姨帮忙请了一位老中医，每天都过来把脉，可是心病哪里是几味中药可以奈何的。

　　这天傍晚，夏天又来到钟妈妈床前。她握住钟妈妈的手轻轻地说，“阿姨，答应我，要好好保重自己。”

　　“嗯……，”钟妈妈只是应了一声，眼睛又红红的，她把另一只手搭在夏天的手上，“小夏，阿姨的心堵得利害，好像呼不出气来。”

　　“阿姨，”夏天强忍着，眼眶中的泪珠还是滚落出来，“我懂，知道你难受。”

　　“不能总是这样等下去了，”夏天顿了顿气息，“我明天准备去上海，有一个朋友，我亲自去拜托他应该可以知道克非的实际状况。”

　　“真的吗？”钟阿姨握着夏天的手不由自主地加大了力气。

　　“嗯，阿姨，您放心，我一定可以想办法了解到克非的近况的。只要我亲自过去请求这个朋友，他一定愿意帮忙的。”

　　夏天抱住钟妈妈，“阿姨，我不在的这几天，你要照顾好自己，克非一定会没事的。”

　　“嗯嗯……”钟妈妈回抱住夏天，瞬间便老泪纵横。

　　（2）

　　叶翔到高铁站接夏天的时候，她看上去整个人的姿彩都没有了，嘴唇干裂，眼袋浮肿，看上去瘦了一圈。

　　“值得吗？为什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叶翔又痛又恨，觉得怒火中烧，语气满是责备。

　　“叶翔，你帮帮我，我知道你有关系的，你帮我打听一下他的情况，”夏天好像没有听见叶翔的说话，她的泪水流出来，“已经三个星期了，什么消息也没有，我怕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发疯的。”

　　“你怎么这么傻！”叶翔看得心如刀绞，他想要伸手搂过她，却生生地把手收了回来，“你怎么这么傻！”

　　“我只是要知道他的消息，我没有办法面对他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夏天的泪水浸湿了衣襟，她一直哽咽着，“我不知道该找谁，我知道你家里可以帮上忙的，你帮帮我，帮帮我。”

　　叶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思绪，“我可以帮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可能的话，让我来照顾你。”

　　夏天有些错愕地望着叶翔，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要求。

　　“我真的很想要挟你，”叶翔把头略微偏向一旁，“可是，我做不到。”他长吁了一口气，低头看着夏天，“我只是不想看见你这样折磨你自己。”

　　夏天抬起头看着叶翔，他的眼中满是关怀。他说她这么傻，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么傻呢？

　　“你如果真的爱他，你就要好好的，否则他出来的时候看见你这样？”

　　“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我就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夏天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在武汉陪着钟妈妈的时候，我也一直提醒自己要坚强，可是，看见你的时候一下子就控制不住了。”

　　“你昨天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为什么来上海找我。”叶翔拿过夏天身旁的行李箱，“到我家住吧，估计需要一点时间的。”

　　“你答应了？”夏天望着拿起行李箱就往前走的叶翔，有些不敢相信地驻足不前。

　　叶翔回头望了望夏天，恢复了戏谑的神情说道，“我什么时候拒绝过夏小姐的请求？”夏天望着叶翔的背影，心里仿佛安定了很多，胸口中被堵塞住的气息也终于通畅起来。

　　叶翔的家看起来非常素净，客厅的墙上和书架上摆满了各色飞机和汽车的模型。

　　“你先休息一下，还记得我做的荷包蛋面吧？”

　　“做面给我吃？”

　　“我觉得吧，只有我做的蛋面可以给你当心灵鸡汤喝，”叶翔笑着说，“夏小姐，还记得上次在你家，多亏了我的这碗心灵鸡汤哦。”

　　夏天被叶翔戏虐的神情和语气带动了，微微地笑起来。

　　“这就对了，笑起来的夏天，才值得我……”叶翔话到嘴边又停住了，“才值得那么多优秀的男人爱啊。”

　　夏天趴在沙发的扶手上，静静地望着叶翔在厨房忙碌的样子。他挽起的袖子下露出了手腕上拴着玉石珠子的细红绳，他的样子还是不熟练，切菜的动作很慢很仔细。

　　过了十几分钟，叶翔端着两碗面走出来，看见夏天已经趴在沙发的扶手上睡着了。

　　叶翔把面放下，他走到沙发旁蹲下，静静地看着夏天。她的眉宇，她的鼻子，她的嘴唇。他伸出手，手上的玉石珠子停在半空中微颤了几秒钟，然后，他的手慢慢地轻抚着她的眉宇，像是要舒展开她眉宇间锁着的忧愁。

　　夏天轻嗯了一声，或许是扶手不太舒服，或者是被叶翔的手触碰，她睁开眼睛看见蹲在沙发前望着她的叶翔，他的眼眸中晶亮深情，带着舒适温度的温柔包围了她，她有些楞在那里，好像很慢，又好像很快，空气中开始弥漫出一丝丝的暧昧。

　　“噢，对不起，居然睡着了，最近都……”她揉着眼睛避开叶翔临近的脸庞和眼神。

　　“哦，是啊，估计你太累了，”叶翔有些尴尬地站起来，用手捏了捏手腕上的玉石，“那个，面都好了，赶紧趁热吃。”

　　“这次每碗都有两个荷包蛋。”叶翔又恢复戏谑的神情，“赶紧的，心灵鸡汤非常需要吧。”

　　“是，最需要这个，”夏天应着话，喝着面汤，就看见自己的泪滴在碗里。

　　“怎么每次吃面都要流眼泪。”叶翔拿起纸巾递给夏天，“不管发生了什么，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夏天接过纸巾，望着叶翔，“叶翔，谢谢你，我真的不知道如何……”

　　“好了好了，反正你也不能以身相许，其他的感激的话就不要说了，我心里都明白都收到了。”叶翔顿了顿，笑起来，“估计我上辈子可能欠了你们夏家很多很多金元宝，这辈子我就是来还债的，就是没办法看你夏小姐形容枯槁的样子。”

　　“相信我，不管发生了什么，一切都会好起来，”叶翔拍了拍夏天的肩膀，“大口吃面，照顾好自己。你还需要照顾钟克非的母亲，这时候他母亲最需要人陪伴和照顾的，也是钟克非最放心不下的吧。我昨天已经找了我父亲原来的一位好兄弟，应该很快就有他的消息的。”

　　叶翔的电话忽然响起来，他走到卧室接听了电话。大概5分钟后，他坐到夏天身旁，“钟克非现在的情况还好，估计是调查期间，需要宏远集团负责人配合调查。李步云人在美国，好像一直在努力协调中，说是最近就会回国了，如果真的是这样，估计钟克非也就不会有什么事情了。”

　　夏天定在那里，一时间不能思考也不能话语了。

　　“所以说，你只要安心照顾好自己和他的母亲，估计过段时间，他就出来和你们团聚了。”

　　（3）

　　大概一周后，李步云从美国回到香港。夏天和钟妈妈开始恢复平静的心态，她们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们要做的只是照顾好自己，等待钟克非回家。

　　立春后的天气变得异常和暖，阳光总是很充裕的样子。夏天和钟妈妈到花市买了一批新的花，开始在花房内进行松土和施肥。

　　忽然听见身后梅姐的叫声，“钟妈妈，夏小姐，看见路师傅的车停在楼下了。”

　　不一会儿门铃响起来，真的是钟克非，真的是他回来了。

　　钟克非看起来整个人都黑瘦了，两鬓的白发愈发浓重。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深邃，透着睿智的光芒。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身上，黑色的西装也透着一层淡然浅亮的光。

　　钟妈妈一把抱住他，“非非，非非。”

　　“妈，是我，是我，”钟克非紧紧地搂着钟妈妈，像哄孩子似的拍着她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不该让你担心。”

　　钟妈妈喜极而泣，钟克非只是轻柔地拍着钟妈妈的后背，无声的眼泪流淌出来，他略有沙哑的声音重复着，“没事了，没事了。”

　　夏天站在花房前，像是恍若隔世，她只是站在那里，手上还戴着红色的防水手套拿着松土的银色小铲子，无数次在梦境中出现的画面就这样出现在眼前，真实的虚幻着。眼前的画面模糊起来，夏天的嘴角尝到了略咸的液体。她转过身，蹲在地上，忽然猛烈地抽泣起来，那般伤筋恸骨牵肠挂肚沟壑泉涌。

　　她感受到他的手臂和温柔的怀抱，他们慢慢站起来，相拥着感受对方的气息，不需要语言也不再需要眼泪。

　　“这是什么花？”钟克非看着正前方花架上摆放着六七盆植物，在夏天上海的公寓也看过这些花，紫红色、粉红色的花朵型似碟舞，浅绿色的叶片圆如小荷叶。

　　“天竺葵，原产非洲，是匈牙利的国花，”夏天轻轻地俯身在红色的花朵旁，“我最爱的是红色天竺葵，你知道它的花语是什么吗？”

　　钟克非从后面揽住夏天，轻轻地用下颚触碰她的颈项，“我是花盲，不懂这些”。

　　夏天转过身来，眸子盈盈地望着他， “那你搜索一下。”

　　钟克非掏出手机在Bing上搜索“红色天竺葵”，上面写着，“红色天竺葵的花语是，你在我的脑海挥之不去。”

　　他用力地抱住夏天，透过红色的天竺葵花朵，窗外是一缕霞光映衬下的云朵飞扬和山峦轻舞。

　　(end by 2018/2/18）